上海神秘所在。
“水芸,你不是说要带我们见凤凰吗?可是这是哪里啊?”孟木娘拎着包袱不解地问道。
于德胜朝四周望去,道“水芸,你是有什么在隐瞒着我们?”
孟水芸将两位老人让到椅子上,将孟木娘手中的包袱拿下。
深深朝两位老人拜去,孟水芸哭道“姑姑,姑父,我这就去接凤凰回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请你们坚信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的表妹,我的妹妹于凤凰她,深深地爱着你们,这爱从没有改变过。”
眼泪喷涌而出,孟木娘哭道“水芸,你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吗?”
眼泪涔涔落下,孟水芸握住孟木娘的手,哭道“您二老只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即可。”
说完,孟水芸朝房门外走去,不等房门打开,一个女子将房门推开,道“水芸姐,王连长等人已经带着人出发了,您在这里等待即可。”
女子正是柳晓筠。
“晓筠,你留在这里好好陪伴我的姑姑和姑父,我立即追赶王连长他们。”
“不,水芸姐,您不能去,这太危险了。”柳晓筠抓住孟水芸的胳膊阻止道。
目光坚定,不容辩驳,孟水芸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亲情,这亲情是无形的,可在冥冥中指引着互相爱着的人找寻到对方,我相信我可以凭借着我和我的表妹,我和我的女儿之间的爱在冥冥中找寻到她们藏匿的地点。
敌人狡诈,绝不会按照虎子说的那个地点关押,事情没有绝对。我们必须考虑到敌人临时改变关押地点。”
孟木娘和于德胜两人大惊,纷纷站起身来,道“水芸,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水芸头也不回地朝房门外跑去,边跑边道“我去将豺狼杀死,将我的表妹和女儿带回。”
明白过来的孟木娘朝后仰去。
“阿姨——”柳晓筠一把搀扶住几乎要昏迷过去的孟木娘。
被于德胜和柳晓筠搀扶到床边儿的孟木娘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女儿凤凰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和酒儿一同被鬼子抓去了?”
不忍心将于凤凰是日本间谍的事实告诉给两位善良的老人,柳晓筠哭道“凤凰姐姐和酒儿是因为抗日,被当做抗日分子才被日本鬼子抓去了啊。”
“抗日分子?”孟木娘泪如泉涌。一双斑驳的手不断地捶打着大腿。
“老头子,我就说我们的女儿不会做错事,我就说我们的女儿绝不会走上歧途,她是抗日分子啊,是被敌人仇视的抗日分子啊,我们该为女儿骄傲啊。”孟木娘哭道。
于德胜坐在椅子上陷入悲痛的沉思中,隐约的不安萦绕在这个善良的老者心头。
……
夜色中,两艘大船停靠在码头上,近两百个渔民打扮的人朝大船而来,这些着了褂子和黑裤,穿着布鞋的汉子们戴着斗笠排成长队一一走上大船。就在大船上的几个人要将缆绳解开时,一辆黑色汽车嘎然停靠在码头上,一个着了锦缎旗袍的女子快速从汽车里跑了出来,女子跑得如此急切。
“等,等等——”女子焦急地喊道。
坐在大船里伪装成渔民的王连长和王亚樵的弟弟王述樵站了起来。
年轻的王述樵急道“是水芸姐,怎么办?她不该来,太危险了。”
王连长看着焦急的就要哭出声的孟水芸,道“那里有两个她所爱的人,一个是她的妹妹,一个是她的女儿,她如何能做到静心等待呢?我们带着她,她是一个母亲,一个重视亲情的人,我相信这样一个拥有博大的爱的女人定然会小心谨慎的行事,不会给我们的行动造成障碍。”
王述樵无奈地点了点头,朝船头上的几个汉子,道“让她上来吧。”
船头再次接近码头。
孟水芸感激地朝王述樵点了点头,飞身而起,跃上甲板。
夜色中,两艘渔船朝隐藏在茫茫大海上一个孤岛而去,这座被日本人叫做蓝翅的孤岛是日本华东区间谍组织新建立的大本营,这里关押了众多的抗日志士,存储了大量的战争资料和秘密武器。
按照王亚樵领导的锄奸团的最后商定,锄奸团将同时执行两套方案,一路队伍由王亚樵亲自带队,前往昆山一带阻击日军对油料运输车的拦截;另一队伍由江南工人武装的负责人王连长带队,突袭日本华东区间谍组织的大本营蓝翅孤岛,解救众多被日本间谍秘密抓捕的抗日志士。
山本裕太在同日本间谍们前往昆山时,在内部给日本间谍们以狠狠一击,内外侧应。
两艘渔船在黑漆漆的海域上行驶着,如此静悄悄,如此安谧。
人们甚至秉住了呼吸,唯恐一个声响会引起日军的注意。日军早已经控制了上海海域和黄浦江,如果一个不小心被日军的巡视船发现,整个行动将会一败涂地。
孟水芸坐在甲板上,感受着夜的风。
双眼微闭的她将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保佑着此行能顺利将妹妹和女儿救出。
风啊,不懂人的情啊。
……
蓝翅孤岛。
林酒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用力抠动着地面,这一两日,她不断地抠动地面,只为了能将一块小石子抠起。
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
小石子终于如偿所愿的被抠动下来。
轻轻拿起小石子,朝墙壁爬去。
望着墙壁,浑身血污的林酒儿微笑着将小石子举起,轻轻敲击着墙壁。短短长长,每一声敲击都是长短不一,却又有着特别的节奏。
在这样静谧的夜啊,这声音却是如此温暖,如此长情。
早已经被调到距离林酒儿的牢房相隔十间牢房的夜来香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是什么声音如此熟悉,这样的节奏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夜来香挣扎着坐起,是的,声音从距离此处相隔十间牢房的那间牢房里发出的。
眼泪渐渐滑落。
是自己的女儿啊,那个被自己丢弃在山谷大火中的女儿啊。这节奏不正是自己曾亲手教给她的那首《夜来香》的歌儿的节奏吗?
这个聪慧的女儿啊,在用这个只有两人熟知的节奏在鼓励着自己,在向自己传达着深深的爱。
夜来香朝牢房的牢门爬去,抓着栏杆,艰难地爬起,这个孱弱的女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脸贴在栅栏上,试图能看清楚声音发出的那间牢房的牢门。
“啪——”一记鞭子狠狠抽在夜来香抓住铁栅栏的手上。
一名日本间谍恶狠狠地望着夜来香,咒骂道“婊子,支那婊子——”
凄然一笑,夜来香恍然明白过来,这个朝自己挥动鞭子的日本间谍曾向自己求欢过,被自己拒绝了。怀恨在心的他不过是借此机会再向自己报复。
是啊,一个支那的女人尽管这些年战绩赫赫,尽管一直忠心耿耿的做事,但一个支那的血液就可以将这一切否定。在日本间谍组织的眼里,一切拥有中国血统的间谍都不过是一杀人工具,一个如同猎狗一样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灭杀的工具。
“相原君,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响起。
被叫做相原君的日本间谍惊惧地回头望去,却是一身戎装的井上和彦带领着众多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
一切是这样悄无声息,如鬼魅一样可以随时出现在各处的井上和彦越来越有黑泽将军的做事特色。
井上和彦面无表情地望着夜来香,道“来人啊,将秋岚小姐和那个中国小妞换个牢房。”
“嗨——”几个日本武士大声道。
高桶军靴在水泥地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咣当一声,牢房的铁栅栏的牢门被拽开了。
几个日本武士拖起浑身血污的夜来香朝牢房外走去。
那个小小的扭动的身子是谁?那个不断挣扎的小小的身子是谁?那不正是自己的女儿吗?
林酒儿被几个日本武士抓着,朝这边拖动着。
“放开我,我娘不会饶了你们,我娘会把你们全部杀死——你们就是猪,不,你们猪狗不如——”浑身血迹,头发凌乱的林酒儿边挣扎着边愤恨地咒骂着。
“啪——”一巴掌狠狠抽在林酒儿的脸颊上。一名日本间谍痛恨地呵斥道“支那小崽子——”
啧啧啧,井上和彦的嘴里发出怪异的声响。
“不,不,不要伤害我们秋岚小姐的女儿,她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美女间谍的女儿——”井上和彦的脸上带着嘲弄之笑。
林酒儿的目光落在夜来香的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莹莹的泪水。
“娘,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是一个中国人,你告诉我,你永远不会再背叛祖国——”林酒儿哭泣着请求道。
被几个日本武士拖着的夜来香哀伤的望着自己的女儿,真正的爱国岂又是语言表述这样简单?自己这样一个背叛祖国许久的女人又岂是用语言能忏悔的?
哀伤的泪水滑落下来。
“酒儿,对不起,我不配让你称呼我一声娘,我更不配拥有中国人的血液——”
林酒儿没有想到夜来香会这样回答自己乞求,难过又悲伤的她哭道“娘,为什么你会这样没有骨气?”
大喊大叫的林酒儿被几名日本武士拖向楼梯,拖向洋楼外。
夜来香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悲哀的她在心中喃喃地说道:傻孩子,骨气不是靠嘴说说的。
几声嘤嘤的娇笑,被几名日本武士拖动的浑身血污的夜来香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两个同样浑身血污的人,其中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有着几分相似的容颜,凌乱的头发,满是血污。另一个是年纪和个头和林酒儿相仿的女子,那女子虽然浑身血污,但那凌厉的眼神出卖了她。这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日本血统的日本间谍。
井上和彦哈哈大笑道“秋岚小姐,由她们二位扮演你和林酒儿,你看有几分胜算?”
夜来香愤怒地望着井上和彦,道“你会狡诈到如此地步。”
井上和彦伸出手,照着装扮成受刑过的夜来香模样的那名日本女间谍的屁股摸上了一摸。
“真的有你的几分感觉。”井上和彦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嘲弄和轻蔑。
大手拍了拍。
两名日本女间谍各自朝夜来香和林酒儿曾被关押的牢房走去。
一身戎装的井上和彦背着双手在地上走来走去,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瓮中捉鳖’,今日我就要来亲自演示下这句成语。”
大手互相揉搓在一起。
井上和彦得意地望着夜来香,道“你那可爱的表姐此时可能正和一帮有勇无谋的抗日分子在朝这边而来,你那可爱的表姐的愚蠢战友们此时正朝昆山而去,想阻击我大和民族的勇猛队伍。可是他们却不知,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已经挖掘好的陷阱。”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些支那猪愚蠢到以为争取或策反几个谍报系统的人就可以获得真实情报吗?”井上和彦将手高高举起,阴狠狡诈的目光狠狠望着夜来香。
“我井上和彦的时代,任何情报都必须有真假两份,任何行动都必须有两套方案。”呵呵冷笑三声,井上和彦接道“所谓‘兵不厌诈’,正是此解。”
“您真是将狡诈运用到了极至。但是你却不知,你才是那个鳖,一个即将死去的鳖。”夜来香嘲讽地说道。
“八嘎——带走——”井上和彦恼恨地呵斥道。
被拖动的夜来香的内心心急如焚,有生以来,第一次为那个嫉恨的表姐而担心,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内心真诚保佑着表姐平安如意。
为何虽然心焦,心却是暖的?或许爱的流露就是暖意的涌动吧。
……
渔船靠近蓝翅孤岛。
夜色中,两百多名渔民装扮的锄奸团成员在王连长和王述樵的带领下,快速穿行在山间。曲曲折折,不知道跑过了多少路,穿过多少林,攀过多少山,但看到一栋巨大的带着清冷的白色洋楼出现在一处山谷时,众人露出会心一笑。
是了,这有着白色洋楼的庄园就是日本华东区间谍组织的新的大本营,在这里关押了最近秘密抓捕的三十多名抗日分子。
跟随在众人身后的孟水芸早已经将高跟鞋跑丢,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温婉的女子此时正打着赤脚,白皙的双脚早已经被碎石,路上草刺,荆棘割裂得伤痕累累。
望着山谷中的那白色洋楼,累得心慌的孟水芸露出一丝笑容,眼前这个神秘的庄园里就关押着自己的两个心心念的亲人啊。
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不等眼泪滑落,坚强的意志再次将眼泪压抑了回去。
自己不能流泪,自己是坚强的,自己是坚强的。
孟水芸在心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说道。
众多锄奸团成员按照事先早已经计划的路线朝山谷中的洋楼包抄而去。
“水芸,你跟随在我们的身后——”王连长低声道。
孟水芸用力点了点头。
夜色下,众人朝几个方向飞跑而去,朝白色洋楼包抄而去。
一个个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日本兵在山庄的四周走来走去。
一个个穿着渔民服装的锄奸团成员快速跃起,一把把匕首被高高举起。
寒光飞过,一名日本兵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身后之人的容颜,就被抹了脖子,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一名日本兵警觉地朝后望去,一记拳头击打过来,拳头正中这名日本兵的面门。
日本兵摇摇晃晃地朝后仰去,在日本兵仰面倒地的瞬间,之前那名挥拳的锄奸团成员快速飞起匕首。
“噗——”匕首带着满满的仇恨扎在这名日本兵的胸脯。
一个个勇猛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汉子们在夜色下飞扑着,跳跃着,不多时就守卫在山庄外的负责警戒的日本兵全部击杀。
站在几处高处的日本兵似乎觉察到了不妥,纷纷举起长枪朝山庄外张望。
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名日本兵不解的一手抓着长枪,一手摸着脑袋。
一记寒光飞过,匕首深深刺进这名日本兵的后背。
日本兵终于明白过来,那些负责守卫的日本兵全部消失不见了。
一个个站在高处,负责了望的日本兵被锄奸团成员击杀。
探照灯的灯光扫射着,灯光落在庄园的各个角落。
王连长等人躲避在暗处,躲避着探照灯的扫射。
躲避在一处围墙后的王述樵朝王连长点了点头,众多的锄奸团的汉子们朝庄园的各处飞扑而去。有直朝那神秘山洞而去的,有直接朝洋楼大厅飞跑而去的,也有飞檐走壁,攀附在墙壁,朝洋楼二楼,三楼而去的,更有汉子们朝藏匿在庄园各处的伪装成地窖的地下工事而去的。
情绪激动的孟水芸抓着手枪正欲朝洋楼正门跑去时,手臂突然被王连长一把抓住。
王连长威严地摇了摇头。
“水芸,今日总觉得有异常,但却不知究竟有何异常,我和众人去,你躲避在这里,如果情况确实异常,你快速逃离这里,将情况汇报给王亚樵。”
“王大哥——”孟水芸道。
“抗日绝不是简单的流血牺牲,更要有勇有谋。”王连长说道。
说完,王连长飞身而起,带着十名汉子朝洋楼正门而去。
……
山庄的一处秘密所在,井上和彦抚摸着一只波斯猫,眼睛里带着惬意的笑。
浑身血污的夜来香和林酒儿被捆束在屋内的柱子上。
“这只猫漂亮吗?”井上和彦望着林酒儿问道。
浑身血污的林酒儿将头扭向一旁,不发一言。
大手狠狠捏住波斯猫的脖子,井上和彦带着阴狠之笑说道“小东西,你那被称呼为苏绣女杰的母亲正像一只猫一样悄悄地朝这山庄走来,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她正和她的所谓的战友们正朝这山庄的各处飞奔而去,可是,她是一只愚蠢的母猫,她绝不知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等待他们上钩的陷阱。”
“瞄——”波斯猫被井上和彦用力甩向林酒儿。
波斯猫凄厉一声大叫,竟然没有攀附在林酒儿的身上,而是朝一旁躲去,直接摔落在地上,粉身碎骨,鲜血顺着波斯猫的耳朵和嘴角流淌出来。
林酒儿悲愤地望着井上和彦,厉声道“你这个魔鬼,一只波斯猫尚且知道不伤人,不做绝情事,可是你却做着连猫都不如的事情。”
井上和彦将一根香烟点燃,微笑道“我是一个日本人,一个高级日本间谍将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