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撮合
“回陛下、娘娘的，是小宫女燕萍无意中看到的。她说云城谢家姑娘中途离了席，燕萍跟了出去。谢姑娘说要在园中坐一会叫燕萍回了殿。燕萍回来后等了一会儿，发现谢姑娘没回来，就出门去寻，寻到后花园池塘边时，远远就看见殿下和谢姑娘在一处，谢姑娘叫了一声太子哥哥，那声音极是轻柔好听，殿下也对谢姑娘笑着说话。燕萍见了不敢多留，就匆匆回了大殿。宴后那燕萍和同伴嘀咕这件事，被我听到了，叫了她就问出这些话来。”那女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
“果真如此，我就说谢家的姑娘与众不同，果然珏儿也注意到了！”卫皇后喜得拍了下巴掌。
“是琰哥儿的女儿，这事倒是有些眉目……”皇帝的脸上也有了一些淡淡的喜色。
那女官原本还打算再说句什么，燕萍刚才可是说了，她当时看见西越侯世子和侍卫德康也在场的。不过她见着帝后二人都满脸高兴的模样，就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
卫皇后留着谢妙在后宫歇了一晚，怕她不习惯，还特地叫人将侯在偏殿的郑妈妈和凌燕带了进来。又派了自己身边的得力宫女领着人过来伺候，谢妙自是亲自去坤宁宫表达了谢意。
第二日一大早，谢妙早早起了身，她要坤宁宫去给卫皇后请安，然后表达想要辞行的意愿。在这宫里她实在是别扭得很，直恨不得早些出了宫，好叫蓝澈带他在京城疯玩一通。
谢妙由宫女带着进了坤宁宫寝殿，一进门却是发现太子周珏也正在里面，还有昨日才见过的璇公主也在，想是兄妹二人一早来给自己母后请安的。
谢妙忙上前给卫皇后施礼，又与太子见礼，周璇也笑盈盈地与她打了招呼。
卫皇后招手让谢妙坐到了身边，很是和蔼的嘘寒问暖一番，谢妙皆乖巧着声音一一作答了。一边的太子见了她这模乖顺灵巧的模样，又想想昨日她坐在花园路旁石头上的那副不管不顾的顽劣模样，心里着实佩服她这做戏的功夫，他心里想着，面上不由得又露出了一丝无语之色。
“妙儿，你竟说要走，你这是什么话？你好不容易自云城来一趟京城，昨日才到的今日就要走，这成了什么话了？是不是那些人照料的不周，叫妙儿生了委屈了？你说出来，我定是罚她们。”卫皇后一听谢妙要辞行，面上露出了着急之色。
“娘娘误会了，不关那些姐姐的事，她们将妙儿照顾得很好，是妙儿自己想出宫，一来不敢叨扰了娘娘，二来……二来妙儿是个贪玩的，想在京城玩上几日再回云城。”谢妙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想在京城玩，这好办呀，你先在宫中住下来，让太子和璇儿陪着你在京城好好逛一逛，保管叫你满意。”卫皇后听得眉头一展道。
听得卫皇后这话，周璇喜得笑了，可太子却是眉心微拧，面上浮过一丝不满之意。
“倒不必劳烦太子哥哥和璇妹妹，蓝家表弟随我一道来京的，他可以陪我出门。“谢妙瞥见了周珏的脸色，忙开口婉拒道。
“那有什么劳烦的，这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太子作为兄长，该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珏儿你说是不是？”卫皇后一边朝着周珏说话，一边还使上了眼色，希望他开口一道留一留谢妙。
令卫皇后想不到的是，周珏不仅没有帮着留人，还站起身来对着卫皇后道：“母后，儿臣近日功课有些忙，父皇交给我的政务也有好些没有完成，这就告退回毓徽宫了，等晚膳时儿臣再来看母后。”
周珏说完之后，恭敬一礼，然后不待卫皇后开口，就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珏儿，你这是，你……”卫皇后指着周珏的背影一脸的恼色。
“母后你别生气，太子哥哥一向勤勉，他的确是没空的，不过璇儿会陪着母后，还可以谢妙姐姐出去玩啊！”周璇连忙上前劝慰着道。
谢妙站起身，抬眼看看太子踏着大步出门的背影，又想想适才他脸上的那般嫌弃之色，心里冷哼了一声，然后瞬间改变了主意。
“娘娘盛情难却，妙儿这就答应娘娘，留在宫中住上几天。”谢妙转过脸，对着卫皇后笑得甜甜的。
卫皇后一听很是惊喜起来，忙又牵着谢妙的手让她坐下说话。
周珏回了毓徽宫后，就匆匆回了书房，大学士韩太傅已是等在了书房。周珏进了书房与韩太傅见过礼又坐下来之后，萧长慕才匆匆跨进书房的门。
“世子今日迟到了，课后自行将《道德经》抄上一遍。”韩太傅很对着萧长慕道，语气很是和蔼。
萧长慕听得面一苦，忙将求救的眼光看向了周珏，可周珏双眼下垂，似是没看到他一样，萧长慕只好悄悄叹了口气，面上还是恭敬着应下了韩太傅。
片刻之后，韩太傅便给二人授起了课，太子正襟危坐听得专注，那萧长慕虽是有些昏昏欲睡，可见得太子一丝不拘认真听课的模样，他也不敢露了惰形来，正好强耐着性子一本正经地坐着。
韩太傅的课讲至大半时，忽然听得隔壁院子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搬动柜子之类的重物发出的声响。韩太傅的声音顿了下，周珏立即朝门外喊了一声。
“德康，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殿下。”德康在门外的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起，应该是去外面查看了。
隔壁弄出的声响越大越大了，韩太傅只好停了下来，示意暂歇片刻。萧长慕顿时一阵高兴，正待自起身去到门外看看热闹，这时就见得德康匆匆进门来了。
“外面是什么人？”周珏问。
“回殿下，隔壁灵犀轩里住进人了，正忙着往里面搬东西。”德康道。
“内侍省是怎么办事的？竟往灵犀阁安排人，出去叫他们即刻搬走。”周珏沉着脸道。
德康听了不似平常那般立即应下，他一脸的为难之色，脚下也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德康你发什么愣啊，殿下的话没听见吗？”萧长慕忍不住催了德康一声。
“殿下，那人……那人来头不小，德康可是得罪不起，您还是自己出门去看看吧。”德康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很是为难的神色。
周珏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萧长慕更是惊诧得张大了嘴，就连一旁的韩太傅也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德康姓冯，是怀化大将军冯庆之子，因有一身好功夫被选作御前一等侍卫，几年前又被派来东宫做了周珏的贴身侍卫，一向是周珏的心腹之人。宫中诸人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冯大人”，就连内侍省的大总管见了他也是客气有加的，今日他竟说出什么人来头不小，他得罪不起这样的话来，可不叫书房内的三人都听得奇怪不已？
“殿下，我们一道出去看看吧，看看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竟将德康大人给吓成这般模样！”萧长慕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当即起身一脸兴奋之色地道。
第9章 隔壁
“殿下亲自出去看看也好，看是什么人这般没有规矩。”韩太傅也开口说话了。
听得韩太傅也这样说，周珏迟疑了下，还是自坐上起了身。于是一行人都跟在周珏身后往门外去了。
出了毓徽宫的大门，果然见得隔壁灵犀轩的门口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门前还停着辆大车，有太监和宫女不时自车上往下搬东西往屋里去。周珏见得忍不住眉心微拧了起来。
这灵犀轩本是紧挨着毓徽宫的一所偏院，里面养些花草鱼鸟，设有棋室、舞乐坊等，历来都是供太子闲暇之时消遣用的。可周珏一向勤于读书，这类逗鸟赏舞之类的事儿从来不碰，是以灵犀轩渐渐就空了下来，内侍省每日里派人打扫清洁，可太子一年也难得进去一两趟。却不想今日不仅突然住进人来，还弄得这般大张旗鼓。
“见过殿下。”见得太子前来，原本忙碌着的宫女内侍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向周珏行礼。
“我们这是奉了哪位总管的命？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在此喧嚣无度，扰了殿下读书。”韩太傅问众人道。
众人一听面上都露了惊慌之色，一位领头的内侍正待开口请罪，这时，大门之内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来，见着众人都停在原地，那小姑娘就嚷了起来。
“喂，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快着点搬啊，这么磨叽到天黑都搬不完，我……”
小姑娘喊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她发现外面有一行人正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了过来。
周珏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站在台阶上的小姑娘，鹅黄的衫子配着翠绿烟纱散花裙，梳着百花髻，一双秀眉扬着，一双眼睛黑亮得惊人，琼鼻粉唇，活脱脱一人粉妆玉砌的粉团子，可不就是云城来的那顽劣丫头谢妙？
“团子姑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萧长慕惊喜得叫了她一声。
谢妙只愣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她笑盈盈的朝着周珏的方向福了一礼。然后清脆着嗓音道：“是皇后娘娘让我住到这里来的，娘娘说了，这东宫地方大，出入也方便。我想想也是，我住到太子哥哥的隔壁，早晚都可以聆听太子哥哥的教诲，还可以跟着太子哥哥读书习礼，这于我来说定是获益非浅，于是就欣然同意了娘娘的提议。”
谢妙一番说话完了，韩太傅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后娘娘叫人搬进灵犀轩的，刚才还在纳闷内侍省有谁会这么没有眼力儿，明知太子喜静不喜闹，还往他隔壁安排住人。
“这位姑娘是？”韩太傅小着声音问身边的萧长慕道，他心里着实好奇这是谁家的姑娘，竟得皇后娘娘如此青睐。
“太傅，她是云城谢小侯爷的掌上明珠。”萧长慕喜滋滋地回道。
韩太傅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谢家姑娘，怪不得能得皇后娘娘如此看重。谢小侯爷仙子之姿，又有经天纬地之才，他的女儿会生得这般灵气逼人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韩太傅想到此处，看向谢妙的眼神里就带了些欣赏之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大人便是韩太傅了。”谢妙看着韩太傅突然开口了。
“正是在下，只是我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如何认得我的？”韩太傅有些惊讶地问。
“谢妙在云城便常听得父亲提到您，父亲说韩太傅品性高洁，不仅学富五车，还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我见了您这般儒雅气度，又在早课时辰跟着殿下一道出门来，自然就料定您就是太子之师韩太傅了。”
谢妙声音清脆悦耳，又是一脸的笑意，饶是韩太师一向沉稳内敛，可听得谢妙这样当面夸他，心里也忍不住生了一丝欢喜来。
“谢姑娘不愧是小侯爷的掌上明珠，果然是个聪慧过人的。”韩太傅笑着道。
“韩太傅过奖了！”谢妙又盈盈施了一礼，只将韩太傅看得心里越发欢喜。萧长慕已是大步走到谢妙跟前，与她说起话来了。
周珏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又见得谢妙笑嫣如花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明知道现在是早课时辰，竟在这个时候叫人搬东西进门？”周珏沉着脸看向谢妙道。
谢妙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忙着和韩太傅及萧长慕说话，差点都忙了台阶下还站着一个面色不愉的太子了。
“对不起，太子哥哥，我这就叫他们动静都小些。”谢妙忙致歉道。
周珏还没说话，韩太傅却是先开口了。
“殿下，今日的新课臣已经讲完了，剩下只需温习巩固即可，既然谢姑娘要搬家，今日的课就到此为止，殿下也可以暂歇一会。您看如何？”
周珏听了这话又是一愣，韩太傅一向是个严师，还从未像今日这样主动给他放假。
“好啊，好啊，这样我可以帮着团子姑娘搬家了！”萧长慕已是欢呼了起来。
“太傅，我那罚抄的可不可以免了？”萧长慕又眼巴巴地看向了韩太傅。
“免了，就罚你帮谢姑娘搬东西好了！”韩太傅很是爽快地道。
萧长慕一听大喜过望，忙施礼朝韩太傅致谢，韩太傅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朝着太子拱手行礼准备离开。
周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了片刻才向韩太傅还了礼，又眼睁睁地看着韩太傅轻松着脚步往处走了。
“团子姑娘，你简直是我的福星！”萧长慕喜得对谢妙道。
“那还不快着点，替我将这些箱子都搬进去？”谢妙笑道。
萧长慕一听二话没说，还真的摞起袖子搬了起来，吓得那些内侍忙围过来护着，生怕这萧世子将东西都摔了去。
“不成体统！”
周珏看着眼前的一幕，面色的神色更加难看，他口中低斥一声，然后一甩袖子就往回走了，惹得谢妙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坐在书房内的周珏才听灵犀轩渐渐消停了下来。一会儿功夫之后，萧长慕也轻手轻脚地进门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那福星没留你吃午膳？”周珏将眼光自面前的书本上抬起来瞥了一眼萧长慕。
“她是想留来着，可她身边有个厉害的婆子，什么规矩体统的啰嗦了一大通，说什么我不是亲戚，是个外男，不当在那里久留，我听得头痛，只好回来了！”萧长慕有些不平地道。
“身边还算有个明白人。”周珏轻嗤一声，而后目光又重新聚到了面前的书本上。
“不过殿下，我和团子姑娘约好了，下午一道去马场骑马，她很愉快地答应了，你看怎么样？”萧长慕坐到太子的书案对面，一脸兴奋之色的道。
“不怎么样。”周珏头也不抬。
“那你去吗？”萧长慕不死心地问。
“不去。”周珏的语气一丝犹豫也没有。
“可是殿下不去，那马场总管又不会放我进去，可我都答应了团子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萧长慕苦着脸道。
“谁叫你自作主张的？”周珏冷着声音道。
“适才团子姑娘问我东宫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就提到下殿下的马场，团子姑娘一听很有兴致，我这不就应下来了吗？殿下你就给我个面子，去一趟好不好？”萧长慕又腆着脸凑了过来。
周珏抬头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松动之色，然后又低下头看书再不理人了。萧长慕看着太子沉静自若的脸宠，直急得抓耳挠腮，片刻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一巴掌拍在案上。太子听得这声响动，抬起头很是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对不起，殿下，我，我不打扰殿下看书了，这就告退回去了。”萧长慕忙致歉道。
萧长慕说完之后就起了身，然后对着周珏拱手一礼，接着便转许身朝门口去了。
“等一下。”周珏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萧长慕顿下脚步又转身过来，就见得周珏看着他问：“你打算怎么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