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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月,如果我说,画像是我四姑姑帮着我呈上去的,可我却没反对呢?”
  “卿月,我喜欢你。”许慕白坦诚得很,明明是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心里紧张得要命,呼吸都几欲停顿,可他的语气却那么坦荡,那么诚实。
  小月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许幕白说了什么,这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小月不可置信地抽了抽,有些恍神,眼前的少年眉目俊擅,风度气质都皆为出色,若是立他为帝君,朝臣恐怕毫无疑义,然而……
  “许慕白,我曾经有过让你产生误会的举动或言语吗?”
  许幕白摇摇头,小月微笑,“在赤山城相遇之时,你说你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恬,你说你不喜欢朝廷上的纷纷扰扰,我们认识也不长,我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你误会,你的喜欢从何而来呢?”
  这点着实让人费解,许幕白竟然会喜欢她,实在让小月措手不及。这么短暂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喜欢自己,还不惜忘却她的身份?
  眼前的许幕白是天之骄子,许家在燕国有权有势,他可以过他所希望的生活,没人能干涉,而且许家风气也够开放,不然这么多年他哪能过得那么舒服。
  许慕白洒脱,许幕白淡然,许慕白静谧,许慕白倨僦,却真的向往闹适生恬的许幕白突然说喜欢她,这么一个淡静得几乎脱俗,淡定得仿佛没什么他会放在心上的少年说喜欢她,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许幕白听她问话,竟然笑开了,“卿月,是不是每件事你都要追根究底,凡事都要弄得如此清晰?”
  “当然。”小月肯定地回答,她从不相信什么缘分,她习惯了实事求是,周凡曾经说过,她当女王最大的优点就是务实。
  许慕白定定地看着她,“卿月,你喜欢过人吗?”
  小月摇摇头,许幕白道:“如果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能分得那么清楚,都能界限得那么明显,那爱情又怎么会让人心动,又怎么会让天患得患失?正因为无挂界限得清楚,所以会焦虑,会彷徨,因为太在意,所以想要拥有,因为怕失去,所以会想方设法去争取。倘若都分得那么清清楚楚,爱情也不会让这么多人向往。”
  小月并不是很理解许幕白的话,在小月的世界里,只有两种观念,一,她想要的。二,她不想要的。
  前者她爱惜,后者她疏远。
  许慕白是她的朋友,属于前者,她很爱惜,可他说得这些情绪小月统统都没有,于是她自然就理解成,她不喜欢许慕白,或许说,她对许慕白没爱情。
  “许幕白,你喜欢我什么?”小月蹙眉,很是不解的样子,“我脾气坏,又专横,也霸道,不近人情,自私残忍,小气,别扭,独占欲又强,这样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喜欢。”
  许幕白扑哧一笑,心里的紧张被她一席话给疏散了,“你就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当然不是。”小月挑眉,“我对自己的评价可高着呢,美丽聪明,呆决利紊,有孝心,有耐心,是非分明,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晓人和,精管乐,上哪找我这么个才貌双生的人才。”
  许幕白:“……”果然很非一般的高啊。
  小月顿了顿,撇撇嘴,“你刚刚听的,好的是我自己评价的,坏的是别人评价的,我娘说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一面镜子,最能反射真实的自己。”
  周凡这家伙天天念叼着她的缺点,极少从他嘴巴里听到一个优点,小月不管多有优越感,自己多么无所不能,潜意识里也认为了,或许周凡说得是真的,再说,清风无情也经常这么说,于是小月就习—惯了。
  许幕白听着只是一笑而过,“若真的说得出喜欢一个人什么,那只能说明还不够喜欢。”
  清风和无情这影卫当得真辛苦,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这的确很出入意料呐,清风听到小月说自己的那些缺点真的想喷笑,这完全都是周凡说的。
  清风拿脑袋打赌,她肯定喜欢周凡,只是不愿意深想,想当年他也很介意无情对他的看法。
  “他们两不配。”无情淡淡地道,清风挑眉,无声询问原因,他觉得挺配的,一对没谈过恋爱的人,不过显然许慕白懂得多了。无情道:“哼,小月要真这种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在一起,一个月就腻了,当朋友还行,当丈夫差太多了。”
  她骨子里就是喜欢挑战,喜欢刺激,喜欢征服的人,不然也不会和周凡这么磨着,不肯认输,许慕白太过温静,一点也不适合小月。什么锅配什么盖。
  周凡要是一开始就对小月毕恭毕敬,小月也看不上他。
  “可是,许大公子在感情上是亡命之徒啊。”清风感叹,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少年,玩个欲擒故纵也不会,就这么直直地说喜欢,简直是豁出去赌了,若是小月拒绝了,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适当的缓一缓,也是个好计策,小月本身也不讨厌他,他的亲身经历。烈女怕缠郎嘛,年轻人,真笨。
  说起来小月遇到的两个都算极品了,一个是亡命之徒,豁出去赌了,一个刚好相反,憋在心里有内伤也不肯承认,果真三人一台戏有看头。
  “可是许幕白,我只想把你当朋友。”小月淡淡地道,看见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她觉得很抱歉。
  清风和无情对视一眼,他们就知道小月会直得这么白。
  许幕白看着她,眸色很深,“卿月,其实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对吧?”
  小月征了怔,脑海里闪过周凡的腔,背脊爬上一股冷意,故意忽略倏然扑腾两下的心脏,“没有。”
  “那为何不接受我?”许慕白问。
  小月沉默了,她该怎么说呢,许幕白说,喜欢没有理由,那她拒绝也没有理由。
  许幕白苦涩笑了笑,“卿月,你对相爷,界限也分得这么清楚吗?”
  小月微怔,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幕白道:“你拒绝所有人,是不是因为相爷?”
  “不是。”小月几乎是立即反驳,为了周凡?笑话,她立妃和周凡有什么关系?“许幕白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太可笑了。”可她笑不出来。
  许幕白静静地坐着,表情有说不出的苦涩,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卿月自己也未必体会到是什么心思。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周凡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两人静坐半响,小月说:“许幕白,我不接受你,于别人无关,你是许家的大少爷,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许家权倾天下,富可敌国,可尚在我控制之内。一旦你成为帝君或帝妃,许家的势力就会疯狂膨胀,相信我,这对你们许家,对我,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成为帝君,许家势力会膨胀?你怀疑许家的忠诚,还是你容不下?”许幕白冷笑,眸光透出冰冷的锐利,这是他第一次对小月动怒。
  小月不介意,她道:“许幕白,请你不要用寻常女儿家的心思来揣摩我的意思,我是女王,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皇权独立和集中。燕国皇室在我这一代权势达到顶峰,我不可能会因为婚姻而削弱它。许家权势太大,若是乱世,或许你成为帝君对我会有利,可这是太平盛世,你成为帝君对我绝无好处。很容易就造成外戚专枉的局面,我也不会让这种情况产生。百官们的意思很好揣摩,想借许家更巩固皇室,可这一法子行不通,他们不是当权者,无法体会我的忧虑和想怯。换句话说,一旦出现外戚专权的局面,我会斩草除根。”
  小月说得冷酷无比,一身逼人的气度显露无疑,许慕白是第一次看见,小月身上会出现这样锐利的光芒,属于王者的果断。
  身为帝王,她有她的不得己之处。
  “卿月,事情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许幕白蹙眉,“许家对燕国一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无止尽地专权?”
  “许幕白,你闹云野鹤太久了,以至于脱离朝廷,也脱离了对人性的认知,人的心是无止尽的,绝无尽头。不管男女,高高在上发号施令,都是一种无以伦比的成就感,我不用猜测也能预见今后的局面,我能控制,但我不想造成没必要的损伤。别说我现在还不喜欢你,即便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我也不会让你成为帝君。”小月冷静地分析,“许幕白,我们当朋友吧,当朋友比夫妻更适合我们。一旦牵扯到利益关系,所有的关系都显得不单纯,我们就避免造成双方的困扰,继续这样不是很好吗?”
  许慕白最终意识到,在他面前坐着的,是女王燕卿月,一个真真正正,意志如钢铁的你少女,理智永远如此清醒。
  许幕白静了片刻,扬笑道:“好,当朋友。”
  小月轻松地笑了,她出宫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许幕白是位难得的好朋友,若失去是她的损失。这才像她认识的许幕白,洒脱得令人羡慕。不管这份喜欢是轻是重,她都很庆幸。
  “那幅画像不会造成你的困扰,你放心,不过卿月,成年礼你还是要选一个人。”许慕白微笑,其实他也觉得这条规定没道理,民间十三岁的少女是可嫁人了,皇室也不例外,可这形式上摆出来,有点压迫的味道,小月又岂是任人乖乖摆布的主子。
  “这帮老家伙,总有一天我会修理他们。”小月哼了哼,许幕白一笑,时候也不早了。
  许幕白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浅笑送她离开。
  “小月,许慕白挺好的呀,你不满意人家哪儿?”清风纯属好奇,“反正他也喜欢你,收在宫里挺好的,你又不可能就一个帝妃。”
  小月唇角一勾,恶作剧地眨眨眼睛,“你在告诉我,你有无情一个还不满足,对着他很无聊,还想再试一个年轻的?”
  清风忙摆手澄清,“哪有的事啊。”
  小月凉凉地瞥他一眼,这个问题,小月早就想过了,她知道身为女帝,她有很多的迫不得己,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提高她的震撼力,就是想要争取婚姻的自主权。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很深刻地明白,什么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很羡慕爹娘的感情,阮伊箬给她灌输的观念就是一夫一妻制度,对婚姻忠诚。
  小月没有同时嫁好几个人的想法,她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无关利益,无关政治,只是相互喜欢的人。
  在没决定之前,她宁缺毋滥。
  原则上来说,小月有点感情洁癖,或许是耳熏目染的关系,她从不考虑左拥右抱,那样的场面她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回到宫里,燕腾跃竟然不死心地在御书房等着,小月今天出去见许幕白的事他知晓,老人家自然以为小月是看上许慕白了,正兴冲冲地等着消息。
  要是确定人选了,他也可以开始安排了。
  小月一听脸色就沉了,“谁告诉你朕看上许慕白了?没有的事。”
  燕腾跃啊了一声,小月不耐烦地把折子一摔,“没有成年礼,废了废了,催什么催,再催,皇位让你坐成不成?”
  燕腾跃忙跪下,还勤勤恳恳地劝着,力挽狂澜,“皇上,皇室的子嗣全靠……”
  小月冷笑,“子嗣,子嗣……朕的作用是不是就给燕家生个女儿?那朕生完之后退位!”
  一句生完之后退位的消息很快传遍燕国,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一波。
  小月会这么有恃无恐,自然有她自己的底气,小月是个很出色的帝王,在百姓和贵族之间取得一个很巧妙的平衡。当初很多人反对她登基,一来她的年龄太小,不足以胜任燕国君主一职,二来是因为小月的己在燕国政坛崭露头角,百官唯恐小女王不好控制。
  如今七八年过去了,燕国越来越强盛,又没有大幅度地伤及他们的利益,百官自然很拥护她。这么多年她废去的律法不少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好听点,是顺着小主子,说难听点,他们也怕小主子真的发怒,他们不敢与之强硬对抗。
  成年礼,早就知道有一场硬战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