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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想着,就这一次,一切都要结束了。
  等齐煦远远地能看到昌宁侯府的大门时,他看到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少年利落地跳下了马车,随后少女走了出来。他递过手,温柔地看着她,少女亦笑着。
  “唐姑娘!”
  唐时语下了车,循声望过去。
  齐煦几乎是从马车上滚下来的。
  他堪堪稳住身形,疾步朝着二人奔了过来。
  顾辞渊向前一步护在唐时语的面前。
  “你滚开,我要与唐姑娘说话。”齐煦像疯了一样,全然没有平日温文和煦的模样。
  顾辞渊冷着脸,不耐地皱眉,高大的身躯挡在唐时语的面前,左手不受控制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若不是阿语在他身后,他早就将眼前的人一刀宰了。
  齐煦不知从哪里先掏出了一把短剑,直直地朝着顾辞渊刺去。
  唐时语瞳孔骤缩,“阿渊!”
  少年轻笑了声,微微侧身躲过,随后抬腿朝着齐煦的心窝狠狠一踹。
  齐煦顿时飞出去三丈远。
  那一瞬间,齐煦感受到了滔天的杀意,和上辈子一样,在临死前,他也曾在少年身上看到嗜血的暴虐。他窝在地上,蜷缩着,痛苦地抽搐。
  顾辞渊转身,手掌揉了揉唐时语的后脑,随即弯下腰,在她额上落下滚烫的一吻,声音莫名沙哑,“等我。”
  他有些事要处理。
  少年很快直起身,大步朝着齐煦走过去。
  唐时语看到了少年淡漠冷厉的脸色,眼中还有浓浓的戾气,她心里一慌,赶忙追了上去。
  顾辞渊腿长,很快就走到了齐煦的面前,他毫不留情地踩在齐煦拿过短剑的那只手,笑得讽刺。
  他弯下腰,脚下使力,几乎将齐煦的手踩断,压低声音,轻声道:
  “杀我?你行吗?”
  齐煦痛得浑身直冒冷汗,额角的汗流到了眼里,刺得他的眼睛源源不断滚落了泪水。
  他泪眼模糊地睁眼时,看到的是少年格外妖媚的笑,那双桃花眼熠熠生光,眸中却铺满了让人胆寒的凌厉的杀气。
  重生以后,齐煦总能在梦中感受到少年带给他的恐惧,那是牢牢印在记忆深处的,出于本能的畏惧。
  可齐煦知道,他此刻已无退路。
  他偏头,那道倩影走进了他的视线里,可她的眼中却只有这个马上就要将他杀死的少年。
  齐煦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为什么会错过她,待他悔悟时,一切都晚了。
  顾辞渊看到齐煦的眼神,心中的暴戾更盛,猛兽撞碎了无形的壁垒,很快就要破体而出。
  “阿渊!你停下!”唐时语拼命拽少年的手臂。
  她看到少年手臂上的青筋尽显,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脖子,就知晓他此刻处于盛怒,在即将失控的边缘。
  现在天还未暗,幸好此刻人烟稀少,只有唐家人在附近,若是在此处杀了人,阿渊绝对逃不脱刑罚,更何况,齐煦还是当朝次辅的嫡子。
  “冷静点,阿渊。”
  “阿渊,你看一下姐姐好吗?你看看我,我爱你啊。”她不顾一切地搂住少年的腰,红唇凑过去,在他的侧脸落下一吻。
  幸好他弯着腰,不然她还真的够不到。
  少年果然侧过头,幽暗的眸子深深地望向她。
  唐时语乘胜追击,手臂改为圈住他的脖子,忍着羞涩,轻声撒娇,“看我就好了,别想旁人,好吗?”
  “……嗯。”
  少年松了脚,转身将人搂在怀里,下巴靠着她肩膀,闭上了眼,试图平静狂乱的心跳。
  这一幕,看在齐煦的眼里,他眼睛红得几欲滴血。
  他喘着气,忍着腹痛,轻声开口。
  “唐姑娘,你可知,你本该嫁给我的。”
  少年身体一僵,唐时语也是一愣。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面没有这位公子,只有你和我,我们有婚约在身,你该嫁给我的。”
  齐煦执着地看着她,反复重复着,“你该嫁给我的,若是没有他,你该嫁给我的。”
  他看着她愈发不可置信的眼神,便知自己赌对了。
  她果然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吧?一定是被这少年迷惑了,她现在看到自己,肯定是有感觉的吧。
  唐时语察觉到少年有再度疯狂的趋势,赶忙抱得更紧了些。
  她知道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阿渊轻而易举地能挣脱开,但她也知道,阿渊舍不得。
  即便是少年在最丧失理智的时刻,只要她说“不”,他就会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
  唐时语眼眶红了。
  她看着齐煦这张自私自利,毫无自知的嘴脸,鼻间呼吸着少年身上的药香,心里突然涌起的委屈压也压不住。
  为何她上一世遇到的是这样一个人渣啊,为何不是阿渊呢?
  她轻轻推开顾辞渊,居高临下,看着齐煦。
  她努力保持冷静,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带上了哭腔,“齐公子,那你是否梦到过,我们定了婚约以后,你是如何待我的?”
  齐煦的眼睛睁大,嘴唇微颤,“我……”
  “你可曾梦到了,订婚以后,总有女子到我眼前来炫耀,炫耀她们手里有多少东西是从我手里抢过去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你开口叫我让给她们的。”
  唐时语淡淡看着他,这表情齐煦十分熟悉,前世每一次他开口叫她莫要计较时,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那时他为何没有注意到这双眼里的失望呢?
  “你可曾梦到,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在她们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毫不犹豫就抛下了我,去到她们的身边。”
  那时,他们偶尔会聚在一起吃饭,有时候是和三五知己一起。
  可偏偏是这种众人都在的场合下,总有婢女过来传话,说哪个姑娘有事寻他,此刻就在门外,叫他出去。
  那时齐煦总是笑着跟她说,他与人家曾有约要一起去看琴,一起去听书,一起去画舫欣赏最新的画作,诸如此类,等等理由,和不同的人。
  她最开始会问:“为何你事先不与我说一声?”
  为何一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将她抛下,让她难堪。
  若是早知如此,她不会来与他吃饭。
  齐煦也只是抱歉地笑了笑,“我忘记了。”
  那样的事时有发生,后来唐时语便不再问了,也彻底失去了与他培养感情的念头。
  上一世的唐时语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经历过数年清修,远不如今日心思通透脾性豁达,她虽不争强好胜,但也不允许别人将她的尊严一次又一次地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那你又是否梦到过,在我与你妹妹起争执时,你又是向着谁的?”
  唐时语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颤了颤,“齐煦,我虽不喜欢你,但有婚约在身,也曾尝试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人,可你一次都没有向着过我,一次都没有!”
  他的妹妹不喜欢她,喜欢郑怀瑶,因此总是故意挑起争端。
  齐煦总是想大事化小,劝她说,作为未来的嫂嫂要大度,不要计较。
  那些无理取闹的,显而易见的可笑的争执,最后都要唐时语认错妥协。
  凭什么?!
  她拒不接受,他就失望地看着她,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有一次,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都说你大度,为何我总是感受不到呢。”
  从那之后,她彻底死了心,也不再对男女间的感情抱有任何的幻想和期待。
  她不会悔婚,毕竟齐家是个好选择。自己选择的路,她会走完,不会怨天尤人。
  幸福从未来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模样。
  罢了,怎样过不是一生呢?
  可她死了,又活了。
  她认识了阿渊,见识到了幸福的样子。
  唐时语又哭又笑,十分激动。
  “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和阿渊相提并论?!”
  “你算是什么东西?!”
  那谴责和埋怨的目光刺向齐煦,那一瞬齐煦慌乱无比。记忆中的唐时语一向淡然,与世无争,从未争抢计较过什么,他以为她不在意的。
  他只以为自己对她的关爱太少了,可却从未意识到,他给她带来了如此大的伤害。
  当初订下婚约时,他是喜欢她的。因为喜欢,才会在害她惨死后,愧疚占据了他的全部。
  重生后,想要和她重续前缘的执念越来越深。
  “齐煦,不管是你梦里的那一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对你一丁点感觉都没有过。”唐时语句句戳心,含着泪的眼睛,目光冷然,神情与顾辞渊出奇地相像。
  她嘲讽的语气也和少年如出一辙,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视他如蝼蚁。
  “你这样的,我当初看不上,此刻更看不上,若不是有你口中所谓的婚约在,若不是我别无选择,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吗?”
  齐煦狠狠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唐时语质问完,也没指望得到回答,如今她早就不在乎那些恩怨是非了。
  她不愿再与之纠缠,临走前,冷漠地看着齐煦,她威胁人的样子,说出口的话,都十分地“顾辞渊”。
  “再来找我,我就叫阿渊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