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周野朝她跑来的那一刻,夏鸢手心里的冷汗一瞬间全都消退了。
“乱跑什么,让你在里面等着我的。”周野腿长,眨眼之间就到了夏鸢跟前。
夏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野,他一靠近,身上熟悉的温度便熏得夏鸢眼眶温热,她不由抓紧了他的衣角,“你怎么……”
周野一手揽过夏鸢的腰肢,一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言语之间仿佛他们真的早就约好了,“我就去上个厕所,你就等不及了。我们车在那边呢。”
那司机见夏鸢是有人接的,撇撇嘴,很快到一边去了。
周野方才远远便瞧见了夏鸢一脸惊慌,这会儿看见她眼中打转的水痕,更是心疼。
他放软了声调,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吓坏了吧?不怕,我这不是来了么。走,我送你去学校。”
-
夏鸢以为他刚才说的车是为了骗那司机走的,没想到周野竟真的把她带到一台桑塔纳前。“上车。”
眼前这车看着有些年纪了,不过洗得很干净,倒像是新的。
夏鸢懵了一下,“这车?”
她正说着话,驾驶室里的人下来了。
“嗨嗨嗨,我叫付一伟,你就是夏鸢吧!哎呀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付一伟顶着一头刚染的“葬爱”系列绿头发冲下车来,热情地要和夏鸢握手,结果俩人的手还没挨上,付一伟就挨了周野一巴掌。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人还在这儿呢。你手往哪伸?”
付一伟的手背当即被打红了,他疼得龇牙咧嘴,咬着牙喊:“周野你有没有人性!”
周野眉尾一挑,答得理所当然:“没有。”
“我靠!”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周野把车门拉开,让夏鸢先坐进去吹空调,然后回过身压榨付一伟:“行了行了,赶紧把后备厢打开,把东西都搬上去。”
夏鸢坐进车里,没一会儿他们就上来了。
周野在副驾,没和夏鸢坐一块。
看着付一伟的那一头绿色头发,夏鸢到现在还是蒙的。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付一伟是周野的发小,两人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年初付一伟到省城里去做夜场了,比较得上头的器重,偶尔让他跟着跑跑业务。
这车就是他们老板的。
“嗐,周野想搞辆车来送你上学,找了一圈儿才找到我。正好我最近跟z城这边有点事情,就帮他过来接你。”付一伟说。
“你真是不知道,周野真是比我亲爹还爹啊,明明求我帮忙的事儿,你看看他刚才,是求人的态度吗!”
付一伟这就告上状了,周野斜了他一眼:“我没求你啊,是你求我给你帮忙的好吧。”
“哎哟,行行行,我求你、求你!”付一伟嗤了一声。
他们俩在前面拌嘴,夏鸢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报道?”
“你说呢。”周野回过头去,黑眸里不满意得很明显,“要是我今天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找我?”
他老早就想好要送她上学了,想着她说不定会自己开口找他帮忙,便一直没动声色。哪晓得夏鸢不仅什么都没说,就连报道的日子都是他自己打听来的。
他只能自己忙活起来了。
忙着忙着,他又突然想到,夏鸢一直临到跟前了都不吭声,难道是想跟他玩儿不辞而别那一套?
周野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把人拉到跟前来揍一顿。
他其实一早就在客运站等着了,看着她和白光遇那家伙从车上下来,又看着两人在路口拉拉扯扯,周野一股子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等白光遇走了,他本来是还想再晾夏鸢一会儿的,哪晓得那黑车司机临时出场,扰乱了他的计划。
刚才夏鸢那无助惊慌的神情让周野心疼得不行,到头来他赌得这口气也不晓得是在惩罚夏鸢还是惩罚他自己。
周野所有的计划与安排全都是默默进行的,夏鸢完全不知情。
直到现在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她才知道原来他这两天的忙碌、早上没来送行,全都是为了送她上学。
他知道她第一次独自到这么远的地方,会不安,会害怕,所以特意来陪她。
想清楚这些,夏鸢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感动是最多的,但除了感动,周野回头来看她的眼神也让她觉得愧疚与自责。
“对不起。”夏鸢说,“前天见面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不、不如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周野对吃饭不感兴趣,轻哼一声,转回头去了。
付一伟闻言倒是很兴奋:“好啊好啊!你不知道周野这小子多抠,中午就给我买了一个白面包,我都没吃饱!一会儿咱们吃火锅去呀!”
周野不吭声就算是默认。
夏鸢便点点头,“可以。”
从客运站到z大大约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周野困得很,将靠背往后放了些,瘫靠着闭目养神。
他四肢很长,副驾驶前头没有多余能给他伸直腿的空间,变换了几个姿势都不太舒服。
周野正恼火地要坐起来,搭在座椅旁的右手忽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
周野一顿。
后视镜里,夏鸢贴坐在车门旁边,大半个身子都倾向了周野的座椅。
奈何靠背太高,她看不见周野。
周野看见她侧脸上小心翼翼的神情,黑眸里浮躁不耐的情绪忽然就软了下来。
夏鸢抓着他的小指和无名指,掌心温温淡淡的柔软是那样令人心软。
不知道周野是不是睡着了,他没有挣开她的手。
夏鸢轻轻将额头贴靠在椅背上,也闭上了眼睛。
客车颠簸了八个小时,夏鸢很累,但她不敢睡。
明明白光遇也在,可夏鸢就是不敢让自己真正地合上眼睛。
但现在她前面就是周野,牵着他的两根手指,夏鸢心里便被填满得没有缝隙。
只要有他在,她心里就是踏实的。
良久,车内鸦雀无声。
夏鸢睡着了。
周野悄悄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
他眼角噙着极淡的笑意。
旁边的付一伟没有察觉。
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能比她对自己的依赖更让他觉得愉悦的了。
窗外是z城繁华陌生的街景,而夏鸢记忆中关于这里的第一份美好,来自周野。
是他在梦里仍然牵着她的手。
温暖。
踏实。
-
z大很大,比夏鸢想象的要大很多。
付一伟的车只能停在大门前的停车场,周野带着夏鸢进去。
周野已经提前来这里踩过点了,一路上轻车熟路地带着夏鸢填了登记表,领了宿舍钥匙,又扛着她的大包小包去了宿舍。
夏鸢的宿舍在东区,离大门有些远。
她想自己拿点东西帮周野减负,但周野完全没让她动手。
他一只手就能将她的东西全都拎起,另一只手还要牵着夏鸢。
“说真的,我觉得上学可比拎这些东西累多了,你要让我现在替你去上两堂课我肯定不干,我宁愿背着你去跑两圈。”
他说得轻松,很快就把夏鸢逗笑了。
夏鸢:“你说错了吧,是背着我的东西去跑两圈。”
“没有啊。”周野停下来,左眼轻眨,朝她抛个媚眼:“跑圈这种体力活呢,我也不太乐意干。不过要是背着你,我就乐意。”
周野说话时和夏鸢离得很近,夏鸢被他的眼神和声音撩拨得脸上绯红,她垂下眼去,难为情道:“你、你别瞎说,这在外面。”
俩人正走了一半,路上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好些都在看他们。
不,是看周野。
他的长相是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极出众的存在,艳丽的眉眼,明亮的黑眸,还有唇边似有若无的慵懒笑意,他的一切都很容易让他成为众人眼光的焦点。
而周野的焦点却只在夏鸢身上。
她羞怯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再欺负她一下。
“他们又听不见我们说话。”周野贴近夏鸢耳畔,唇瓣有意无意划过夏鸢的耳廓,性感至极的气音落下,夏鸢半身立刻泛起了一阵细密的颤*栗。
“这样,就更听不见了。”
周野真不是个好东西,半路将夏鸢撩拨得云里雾里,都忘了记路。
直到他去宿管阿姨那里登记,夏鸢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走到的。
女生宿舍是不放男生进去的,不过因为今天开学,倒是特例。
宿管打量一眼周野,看似不经意地跟他搭话:“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行李送上去了赶紧下来啊。”
周野嘴甜地应了一声:“欸,姐姐眼睛真厉害!”他说着话,把一旁傻站着的夏鸢拉过来,“姐姐你瞧,这是我家小孩儿,叫夏鸢。孩子还小,这是第一回 出远门,往后还得麻烦姐姐多多照顾照顾。夏鸢,还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夏鸢望着小窗后那张与白母差不了几岁的严肃长辈脸,生生叫了声:“姐姐好。”
宿管被这俩人一来二去地叫姐姐,脸上绷不住了,嘴角克制地勾起:“什么姐姐啊,我都五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