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墨无奈又重新在她耳边讲了一遍,心中哀叹娘娘心大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这些女子的求见都无一例外被胡嬷嬷挡了,但到底还是恶心到了绿墨。娘娘身子重,后宫事宜现由嬷嬷们一同代管,可她们有意忽略此事是何居心!
“传本宫懿旨,太妃们若寂寞喜爱家中的侄女相陪,和家中商议后可送至太妃宫中作宫女相陪。只不过太妃们青灯古佛,宫女们自然不能例外。另,撤了御花园总管的职,御花园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他做不好自有其他人愿意分担。”
章洄已经是后宫之主了,这点小事还不好解决?仗势压人就对了,她翘了翘嘴角,毫不在意。
第六十四章
宫中的太妃们都未想到她们不过刚动了心思, 就被皇后娘娘一封旨意给扼杀了。皇后懿旨传到各宫,直言不讳要送太妃们娘家的贵女入宫充作宫女, 且常伴青灯。太妃们大惊失色,立刻命人往家中递了书信将此事告知。
先皇为了平衡朝堂,后宫嫔妃们都是从世家遴选的。世家底蕴深厚,最重颜面, 怎么舍得将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送进宫做宫女?
故而, 他们也就暂且熄了送女为妃的小心思。毕竟如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陛下定是对其千依百顺。
不过,楚京之中到底冒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暗中在各大世家流传。诸如皇后娘娘都已身怀有孕, 还毫不避讳留宿陛下在长信宫;皇后娘娘善妒,不准宫中进其他妃嫔等等。
流言传到定国公夫人的耳中, 她不禁冷笑,洄儿如今怀着身孕,他们都敢背后中伤,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当即派人对这流言的来处进行排查,等着下次赴宴之时遇到那些人上前质问。
只是,她还未查到流言的出处,定国公章怀之就将此事捅到了金銮殿上。
早朝之上,朝臣们为北胡战事争论不休, 金甲卫打头阵,平阳侯做主将,直将北胡骑兵打的节节败退。北胡王眼看大势不好, 竟又派出使者到东狄,意欲联合东狄对大楚进行两面夹击。
东狄虽早于数年前对大楚俯首称臣,但东狄内部依然还有敌对大楚的势力存在,朝中一些臣子内心忧虑,上折奏请派使臣至东狄,防止东狄被北胡拉拢。
入使东狄一事本也无甚争论的,偏偏一位臣子不知怀着何种心思,提议言说陛下初登基,后宫空虚,听闻东狄有一珠华公主美若天仙,不若陛下与东狄联姻,将珠华公主纳入后宫。
如此一来可加深东狄的臣服之心,阻止其被北胡说动,二来皇后娘娘身怀有孕,东狄公主为妃也可为皇后娘娘分忧,正谓是两全其美之事。
世家官员们闻言皆蠢蠢欲动,他们之前的一点小动作为皇后所阻,东狄公主若为妃开了口子,他们往宫中送女也更加容易。此外,他们也可以通过此事揣摩陛下的心思。
于是,有人出列附和,“刘大人言之有理,后宫空虚,东狄公主入宫为妃是一桩美事。想必那东狄王爷会因婚事更加忠于我大楚,陛下,臣以为联姻可行啊!”
“哼!诸位大人也莫要忘了陛下还在孝期内,更遑论陛下威震四方,即便不纳公主入宫,小小的东狄也不敢生有异心。”都是为官的人精,定国公岂会瞧不出他们心中所想,当即出言讽刺。
“陛下乃天子,孝期本就不能和旁人相提并论。定国公,皇后娘娘为你亲女,你可不能怀有私心,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后宫不能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和东狄联姻乃是国家大事,娘娘也应大度。”
“李大人所言极是啊!”一堆人纷纷出言支持陛下与东狄联姻。
“若论私心,我才比不上诸位大人。先前通过太妃送女进宫不成,私下便言语诋毁皇后娘娘善妒,今日又借着和北胡的战事谏言陛下孝期纳妃,心思昭然若揭。”
定国公章怀之冷笑不止,不管不顾将流言一事说了出来。他不仅是陛下的岳父,还是陛下的舅父,底气十足,根本不怕惹怒陛下。
上首,楚瑾闻了定国公之言,眼睛微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言语诋毁?”
淡淡的四个字回响在金銮殿上,群臣瞬间噤了声,垂头不语,心中暗恨定国公言语无忌。
一时间,朝堂之上静的落针可闻,和这言语诋毁有关的世家臣子额头默默冒出了冷汗,祈祷陛下轻轻放过此事。
立在楚瑾身后的福寿见此,心道不好,连忙附到他耳边禀报,“陛下,楚京有传皇后娘娘善妒,孕期霸着您,不愿纳妃的言论,方才才到奴才耳中。”
楚瑾听了福寿的禀报脸色冷沉,眸光从底下的臣子面上掠过涌现了戾色,声音压抑着一抹怒气。
“朕之后宫只会有皇后一人,纳妃之事朝堂永不准提起。”
“另,京兆尹查证流言一事,言语诋毁皇后者杖责。”
帝令下,群臣皆哑口无言,心中大惊,陛下这是要废除后宫?万万不可啊!
“陛下,祖制不可废,后宫三宫六院怎可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皇后娘娘一人独霸后宫,世家的谋划可就落空了。
“陛下,为了皇室子嗣繁盛,后宫妃嫔必不可少,此事不合规矩!”
“请陛下收回成命!”
等反应过来后,朝堂上几乎沸腾了,臣子们争先恐后地反驳此事,他们可都有送女为妃之心。若是家中女儿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不说皇位,保家族昌盛数年却是无碍的。
“朕乃天子,金口玉言绝不更改,纳妃之事若再有人提起夷三族。”楚瑾脸色冷淡,语气不容任何人拒绝。
刹那间反对的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来。新皇登基数月,在朝堂上向来说一不二,也从不会向臣子妥协,夷三族绝对是说到做到。面对新皇的强硬,他们退缩了,不敢再提纳妃之事。
“谨遵陛下旨意。”激动不已的定国公带头,数十位臣子立刻躬身应是。
“北地战事未平,诸卿顾好政事便可,若敢起旁的心思,大楚不缺有志之士。”楚瑾目光冷然,居高临下地扫了一遍,头上的金龙冠泛着冷光,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朝堂顿时一肃,众人皆颔首跪地,甚至有人怨起了提起纳妃之事的官员,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深厚,定国公府简在帝心,如今皇子也即将落地,何必去招惹陛下和定国公府呢?
早朝散去,定国公步履轻快地回了府邸,迎面就喜呼,“夫人,大喜啊!洄儿她不愧是我的女儿,当真是福运齐全。”
定国公夫人心下正为了流言烦乱,闻言便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公爷,喜从何来?”
“陛下,他下旨废除了后宫!今后偌大的后宫便只有洄儿一位皇后了!”定国公红光满面,内心激动不已,直到下了早朝手还在哆嗦。外甥果真比先皇强上了百倍,瞧瞧!
“夫人,快命人备上几壶美酒,今日你我也饮酒作乐一番。”
“好,这下我便安心了,京中的流言怕是也无人敢传了。”
“自是如此。”
新皇为了皇后娘娘废除了后宫,这在整个大楚都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时间京中对皇后娘娘的诋毁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少世家开始低调行事。只世家的贵女们入宫梦碎,对皇后娘娘既羡又恨,心中的酸水一波波地往外冒。
对此,远在宫中的皇后娘娘只说了一个字,“哦。”
“娘娘,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陛下为您废了后宫,可见对娘娘用情至深呢!”绿墨和一干长信宫的宫人都喜不自禁,以后宫中只会有一位皇后,她们便只伺候好娘娘就行,不必掺和进严酷的宫廷斗争了。
“朝臣们可有说些什么?”章洄半倚在榻上,懒散的问了一句。太子表哥答应的事又怎么会食言,再不济她手中还有一则字据,纳妃想都不要想。
“娘娘,朝臣们起先还有反对的,可是陛下只说再提纳妃之事夷三族,他们也便不敢说些什么了。”绿墨眉眼带笑,转而想到了什么又气愤起来。
“依奴婢看,朝中有些大人也是心虚,娘娘您上次下旨,宫外就有了您善妒的流言,此事定和他们有关。”
章洄闻言坐直了身体,冷哼了一声,“这次也就罢了,本宫即便是善妒他们又奈我何。表哥他是我一人的,从一根头发丝到整个人都是我专属的,其他无论是男女都不能肖想他!”
绿墨本还点头附和,在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立刻垂首跪地,口呼,“陛下万安!”
长信宫顿时安静下来,宫人们伏在地上默然不语,皇后娘娘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退下吧。”陛下悄然而至,听见皇后娘娘的大胆之言面不改色。
绿墨提着胆子窥了一眼陛下,见其唇角微勾,放下心来,悄悄地退下。
“表哥,北地战事如何?”章洄见宫人退下,脸不红心不跳,只轻咳了一声就迅速转移话题。
一手环过她的腰,男人坐下,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小腹处,像是在和未出世的孩子打招呼,“有洄儿这匹母狼在,何人敢肖想我。”
他的眼中带着笑意,似是被女子方才的豪言壮语取悦到了,目光也比着旁日多了几分柔和。
章洄脸皮一热,依偎在他身上,口中不情愿地说道,“表哥,我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您要用凤凰形容我。”母狼也太羞耻了,好似在说她欲-求不满。
“北地战事如何?您还未回复我呢。”闻到熟悉的龙涎香气,章洄突然又有些想吃臭豆腐了。
“北胡颓势已定,过不了多久大军便会归来。”
楚瑾侧头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又加了一句,“谢越身体无碍。”
“谢越受伤了?”章洄惊呼出声,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在晚上十一点还有二更,我是个拖延症患者了呜呜呜
第六十五章
原书中谢越是在接宁秋秋的途中受了埋伏万箭穿心而死, 可如今宁秋秋都已经嫁与钟霄为妻了,和谢越也无任何交集, 他是因何而受伤呢?
楚瑾神色淡然,见她如此惊讶略扬了眉毛,状似无意地问道,“洄儿不是早就知晓谢越会被万箭穿心吗?”
“表哥, 不, 阿瑾,我不过仿若觉得谢越他会被万箭穿心。”章洄讪笑,男人把她当做拥有预知之能的精怪, 着实是有些夸大了。
她斟酌了语言, 稍稍的解释了一下,“阿瑾, 我和常人并无区别,我也只隐约知晓你会在别院遇刺。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晓了。”
眼前的女子有些含糊其辞,脸上也带了一抹小心。楚瑾眸光微动,未再多问,只淡淡的为她讲述,“谢越领了一批人马冲锋,杀了北胡的二王子,北胡将领不肯善罢甘休, 朝着他放了一箭。还好,他胸口佩着你赐予的护心镜,箭头只蹭破了他一层皮肉, 并无大碍。”
章洄闻言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上了战场的谢小将军果然厉害,居然擒贼先擒王一举杀了北胡的二王子!
她抬眸带着几分得意,两腮红润,“我早前便说过谢越是少年英雄,这次他立了大功,阿瑾你定要赏他。”
楚瑾瞥她,唇角泛起微微的凉意,“不若朕为其赐婚?”
章洄哼了一声,对他的话十分不满,“插手别人的姻缘,不妥。谢越他还年轻,迟早会遇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既然是别人的事,洄儿就不要过问了。”楚瑾神色淡淡,反将了她一句。
章洄撇了撇嘴,将头扭向另一边。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她的腹部突然鼓了一下,她整个人僵住,视线往下。
男人的大手也感受到了动静,他的薄唇缓缓地向上扬起,展臂将女子抱在怀中,温声道,“谢越立了大功,朕便晋升他的将职。不过,这次他因为护心镜只受了轻伤,平阳侯一家定会感激你。”
章洄舒服地倚着他的胸膛,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期待地抬头看他,“想吃臭豆腐。”
男人清隽的脸庞有一瞬间的绷紧,随后他置若罔闻地抱着女子到了内殿的床榻上,“洄儿,夜深了,安置吧。”
说完不给女子出声的机会,欺身而上以薄唇堵住了她的嘴。
……
陛下为了皇后娘娘废了后宫之事热度还未消退,平阳侯八百里急报送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北胡大败!数万骑兵溃散而逃,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回了王廷所在的草原深处。
得了消息,朝臣们欢呼雀跃,但有些人却是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他们前两日才提议出使东狄甚至请陛下纳东狄公主为妃,现如今使者还未出发北胡就败了,东狄自然不敢放肆。出使还有何用呢?
“平阳侯此次会亲送战俘回京,北胡三员大将皆在其中,尔等要做好准备。”
天子目光幽深地向下望去,语带深意。
群臣恭声应是,但私下面面相觑,纷纷猜测这战俘之中定有北胡了不得的人物,不然岂会由平阳侯亲自护送?
只有处在深宫的章洄似有察觉,表哥应是要借北胡为镇北王府翻案了。为此,她写了一封书信给定国公府,镇北王府若翻案,姑母的身世便极有可能揭开,此事还是父亲和表哥亲谈为好。
时光荏苒,在步入初冬之际,平北大军在楚京百姓的欢呼声中战胜归来。离了楚京十年之久的平阳侯一家也担着重任从北地而归。
大楚景胜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平阳侯献对战的北胡主帅、副将等三人与武帝,随即揭开了四十年前镇北王一案的惊人内幕,朝野哗然!
镇北王谋逆一案竟是北胡精心策划!他们畏惧镇北王府已久,愤恨之下便想出一条离间的狠计。正是北胡命人潜入大楚,伪造了镇北王谋反的证据,挑拨楚威帝与镇北王的君臣关系,这才致使镇北王府覆亡。
镇北王身死,北胡得以暗中休养生息,积聚实力,多年后卷土重来,侵入大楚抢掠。
可未想到四十年后,楚军英勇,生擒了北胡多员大将,平阳侯机缘巧合之下便得知了这一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