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若你觉得何处不适,一定要和我讲。
嗯。
许垂露深吸一口气,调出了修改所用的界面,眼前光景发生了熟悉的变化,时间仍在流淌,只是周围环境流淌之速比在自己身上慢了许多,于是呈现出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除了主体之外的物件都变得模糊、黯淡,唯有她正在抚画的雪背透出活物应有的生动气息。
这场景太过妖异,令她呼吸近窒,是那片虬盘伤痕将她的神思勾了回来。
她暂且捐弃了一切情绪,只专注于这场描刻、安抚、弃忘它多蹇命运的冗长仪式。
结束时,许垂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晕眩,这是体力短时间内大量消耗的表现,若不是这段时日有意锻炼,又有内力为护,她现在恐怕已经透支昏倒。
她扶着萧放刀的肩膀,让那阵眩晕缓慢地摇荡而散。
[恭喜,《放刀落剑图》完成度+0.9%,当前完成度:99.9%。]
?!
许垂露怒不可遏:【怎么会有小数点?之前一直都是整数!】
[系统的计算是准确无误的,宿主。]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快告诉我剩下的0.1%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
如果朝露是人,许垂露一定会认为这是低级又恶劣的戏耍,但是面对一个无情无欲的系统,愤怒是无效的,她必须冷静下来。
只差一点?究竟是哪里?
【好,你告诉我,完成度达到百分之百的奖励究竟是什么?我记得你曾说,完成它是为了拓展我的生活空间,如果这指的是地域广度,我认为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不是每个人都有周游世界的需求。你必须拿出足够诱人的条件,否则我是不会继续为此努力的。】
[朝露永远为宿主服务。完成《放刀落剑图》绝对有益无害,我那样说是因为对彼时的您而言,离开柴房、重获自由是最重要的事,但现在,您的需求发生了变化,奖励自然会迎合您的需求。]
【我的需求?你把话说清楚。】
[它是您深切渴盼的东西,每一位宿主走到这里,都有着相同的需要,您也是其中一员。]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
[答案就在您心中,只要您不曾忘记您是因何来到这里。]
你怎么了?
萧放刀觉察到身后之人轻颤了一下,但不确定对方是否完成了动作,遂不敢回头,只轻声发问。
许垂露回神道:无事。宗主,我全都好了。
萧放刀听她语气还算愉悦,心中稍安,淡淡道:如何?现在满意了?
嗯,我的手艺和宗主,自然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萧放刀等了片刻,仍不见对方移开手掌,便提醒道:那么,可以把手拿开了?我要穿衣
这句话并不含有任何责怪意味,但正是因为萧放刀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才令许垂露刚刚恢复平稳的心态又掀波涛。
许垂露:我又不是在摸你,放一下都不行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这么累!好小气啊这个人!
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会被萧放刀无意识的直女行为气得跳脚的许垂露了,现在的她,是钮祜禄反正就是已经狠狠拿捏住萧放刀弱点的成熟女人了!
于是她充满恶意地放低了声音,以指腹缓缓摩挲过萧放刀的后脊,带着一份天真的疑惑呢喃道:等等,宗主。我觉得现在这里好似有点空。
萧放刀顿生警觉:何意?
宗主喜欢什么纹样?我帮你画些花纹上去,才不辜负这么好的
不必。
为什么?你嫌我画得不好吗?
萧放刀隐忍道:不是。你若一定那就随你,反正我看不见。
真的吗?什么都可以?
嗯。
许垂露也不客气,用指尖在萧放刀背上装模作样地轻轻划过,见她背肌愈绷愈紧,她的愉悦之心也愈发得到满足。
啊。许垂露惊呼一声,手中动作也蓦地一顿。
怎么?
我本想画一朵莲花,但走笔时出了点岔子,这莲花成不了形了。
那就罢了。萧放刀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
不,我再稍微补几笔,把它补成字就好啦。许垂露自然不会给她半路逃脱的机会,体贴地提出了第二个方案。
萧放刀不知道身后之人究竟在写些什么,只感到对方略带凉意的手指毫无章法地四处乱游,她的气息也愈洒愈近,像是专注作画所致,又像刻意挑挑衅。
你写完了没有?
许垂露强忍笑意,道:写好了。
写的什么?萧放刀疑心已起。
到此一游。
说完这四字,许垂露忍不住埋在萧放刀肩头闷笑起来。
萧放刀终于明白她是在戏弄自己,然而这究竟有何可笑?她满脸冷漠、满心莫名地等着许垂露停止这愚蠢的发笑。
过了一会儿,许垂露笑声渐止,语气中却仍有掩藏不住的快乐,她捻去黏在萧放刀肩头的一根发丝,又略带安慰性质地就近亲了一下对方发红的颈窝:好啦,我怎么舍得在你背上乱涂乱画。
这令萧放刀浑身一僵。
许垂露尚未觉察危险将近,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她正打算起身,却忽感一道劲风扑面,衣领一紧一松之间,人就被扔到了床角。
?!
她刚从天旋地转的惊眩中清醒过来,就见披了件直袖的萧放刀坐在床沿,向她投来格外阴沉的注视。
宗
不许再做这种事。
许垂露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萧放刀这是在警告她。
她狠憋一口气,双手抱膝缩在角落,愤懑地小声叨叨:哇你好凶啊开玩笑都不许我又没做什么不就是亲了一口吗这样那样都不行的话还有什么意思你会武功就了不起吗
萧放刀脑仁发疼,不想再听许垂露的胡言乱语,便沉声解释道:你此番行径,我不知你是在说笑,还是在求欢。
许垂露瞪大了眼:啊,你
萧放刀口中能吐露出这样直白的字眼,说明她是真的为此困惑苦恼,但是这种事哪里会有标准答案呢?虽然这次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如果她告诉对方此为玩笑,以后每次都被当作玩笑处理怎么办?
许垂露沉吟片刻,自以为睿智地道:其实你不用纠结于此,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便是,反正你我都这么熟了,就算会错意也无人会责怪。
她为自己的宽宏大量、善解人意感动不已时,萧放刀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受她身上肃凝之气的影响,气氛变得有些焦灼。
许垂露:真的有这么困难吗?既然如此还是我来吧。
其实我今日有些累了,你也
然后她发现自己足踝上多了一只手,这温热、纤长、有力的五指将她整个人引向其主的位置,许垂露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拖到萧放刀身边的。当她看到那张五官熟悉而神情陌生的面孔向她逼近时,竟产生了一种弗敢迎凑的恐惧,她决定扭头躲避,却有另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脑,阻止了任何偏移轨迹的移动。
不是,我
未完之语一半落入萧放刀的口腹,另一半则被挤作绵柔破碎、宛如轻絮的低吟。
昼长夜更长。
许垂露疲惫地想:我累了的意思是我想休息,而不是我想在下面,你懂吗?不,你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刀终于拿到了符合人设的剧本。
第110章 .有猫解语
许垂露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比萧放刀更忙的一天。但眼下境况的确如此, 为了顺利完成计划,她不得不早做准备。除了提取新质,她还需埋头苦画虽说它们附着在兵器上后会因使用者催动功法的不同呈现出不同效果, 但如果没有她的绘制,这些质只会杂乱无章一通乱跳,实在有损无阙的神秘气质。另外, 忽忽步的练习也刻不容缓, 她要与萧放刀一起行动, 便不能在这方面拖后腿。
于是,她恢复了从前在家的生活习惯, 除必要的饮食和锻炼外, 其余时间都在伏案工作。因与萧放刀关系渐密,她省去了往日梳妆的时间, 衣裳也挑舒适便利的穿, 总之就是一切从简。
不过,萧放刀盯着她看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闲的。
虽然专注画画时基本无法觉察旁人的注视,但偶尔抬头瞥见萧放刀的目光还是令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宗主,你衣裳洗完啦?
嗯。
许垂露提醒道:那你要记得复习名册,一定得把人跟画像对上, 千万不能弄错了, 这些人有许多都与别人同住,那天晚上你要细细分辨
都已记住了。
许垂露不是很信任萧放刀这方面的能力,那些画像本就粗陋, 她又是个妍媸不分的脸盲,这几天也没见她认真翻阅,也许就是随口敷衍自己的。
于是她狐疑地取来名册, 试探道:那我考考你?
可以。萧放刀并无惧色。
许垂露随手翻开几页,遮住姓名让她只根据画像辨人,她竟一一道出,不曾出错。
萧放刀淡淡道:如何?
厉害,厉害。许垂露恭维两句便不做声了。
萧放刀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稍稍敛去眉尾笑意,轻声道:你是嫌我无所事事,想要我做些别的?
啊,没有,绝对没有!许垂露连忙否认,现在这样很好,你的伤还没好,本来就该好好休息
是么?
好吧,你为什么总是看我?我知晓这几日我是不怎么讲究,但真的和以前差别很大吗?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像看怪物一样。许垂露小声抱怨。
萧放刀神色变得微妙:你为何要这样穿衣裙?
许垂露心道果然,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滑稽可笑还很难看!
它们看起来是不太合宜,但胜在活动方便。
但你连系带和宫绦都不
这样更自在啊,待会儿练轻功的时候我会换劲装的。
萧放刀面色恢复冷静:原来如此。
有什么不对吗?你以为我为何要这么做?
萧放刀起身往外走去,没什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
就很突然。
萧放刀走后不久,又有人敲门造访。
许垂露正疑是谁,屋外乍然响起一声猫叫,她心中一喜,立刻开门相迎。
许姑娘。
水涟着一身月色大袖,两袖的轻软布料在胸前堆出个蓬松的窝,窝里是一滩毛软肉多的白猫。此刻,它两只爪子正搭在水涟纤瘦的胳膊上,幽蓝的双瞳微微眯起,向许垂露投来慵懒而高傲的一瞥。
一看就不同凡猫。
你这么快就找来一只许垂露对水涟的办事效率深感敬服,真是太好了。
水涟脸上本是矜持得体的微笑,而见对方装束之后笑意忽地一顿,眉间也隐隐生出几分忧色来。
许姑娘,你近日可好?
挺好的。许垂露将这当作一句普通寒暄,她的注意已全被猫吸引走,现下正在考虑从何处下手开撸。
水涟踌躇片刻,看她憔悴面孔上的雀跃之色,最终压下那点担忧,解释道:周渠是猎户出身,对此的确颇有心得,听说这是许姑娘所求,立刻便着手去办了。
许垂露:我信了,你肯定没有威逼利诱。
那它叫什么名字?
解语。
水涟念到这二字时,怀里的猫果然很不情愿地喵了一声。
许垂露诧异道:婕妤?为什么不是贵妃?
水涟失笑:是解语花的解语。
哦。
如果这猫一定要跟花搭上点关系,那肯定不是解语花,大五花还勉强可拟。
许姑娘若有闲暇,可否移步院中?我怕转述不够周详,特意将周渠带过来了。
那为何不请他进来?
水涟正色道:此为女子闺居。
?
你们江湖人不是不拘小节的吗?
许垂露无奈笑道:还是进来说罢。这是堂屋,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这么冷的天,三个人在外面站着吹冷风也太傻了,况且,就算人受得了,猫也禁不住冻。
水涟托着沉甸甸的解语,最终妥协,将周渠引进屋中。
周渠把衣摆靴上的尘土抖落,在水涟的暗示下行了个颇具江湖气的抱拳礼。
许姑娘,我也是不久前才知你们身份,无论如何,还要多谢你与萧宗主那天的仗义相助
这个不是早就谢过了?若要纠缠,我还得谢你十五那日出来搅局,为我们拖延了好一阵。
周渠懊恼道:那能算什么拖延,简直是平白添乱。
谢来谢去的有什么意思,今日不是来聊猫的吗?许垂露伸手抚弄被水涟放在桌上的解语,我猜,这名字定是水涟取的吧?
那当然,他非要取这难叫又难听的名字,若不是这猫聪明,哪里肯应?周渠见解语在许垂露掌下摊开肚皮,顿时目露惊叹之色,啊,它很喜欢你,不愧是能驯收服萧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