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奇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轻蔑一笑,代为答道:“以你的脑子,怕是想不明白。”
“赵爵!当真不知此地为何处么?!”萧元亮也不去理会赵奇,冷笑道,“好容易捡了条命,就应该珍而重之地藏好,入了这‘天门阵’,小心连孤魂野鬼也做不成。”
赵奇反唇相讥道:“萧将军放心,我们将军定然不会让您做那‘孤魂野鬼’,一定会让贵部署整整齐齐地追随您左右。”
“小子放肆!”萧元亮帐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将军说话。”
赵奇冷冷一笑也不答话,自有他手下一小队长怼回去:“你这厮又算什么东西,次次被咱摁着打,这会儿还敢露头面,真是饿狗下茅房——找死!”
“哈哈哈哈——”宋军这边哄堂大笑,辽军那边气得脸都白了。
那小将还待还嘴,却被上官喝止了。萧元亮握紧缰绳,恨得牙痒痒,从很久以前就这样,赵珏自恃身份高贵,从来都不曾亲自和他对话,简直可恶至极!他冷哼一声道:“逞口舌之争算什么英雄,就让本帅看看你这‘孤魂野鬼’有什么本事!”言毕便一骑当先向宋军冲去。
宋辽对峙多年,彼此都对对方惯用的战术有所了解——萧元亮此人谨慎狡诈,又贪生怕死,从来都是站在后方指挥,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身先士卒,看来这“天门阵”果然有古怪。然而,赵珏并未被辽军这一反常态的作战方式影响,敌军改变了作战方式,他也不是吃白饭的。
哼,正好试试这新打磨好的战阵!
数息间,辽军已经冲到了宋军前方五丈之内,迎接他们的是襄阳军最新研制成功的铁臂神弩——六石强弩每次射丨出十枚铁矢,四百步开外亦能一箭穿杨。有了特制“望山”(瞄准器)的校准,百张神弩同时张开,骤雨倾盆,辽军所在之处已经变成一片血色。
正规军委实不能小觑,第一场箭雨之后,萧元亮已经察觉到神弩虽然威力强大,发射之后却得花费数十息才能重新调试好。而且……宋军的铁矢并没有那么多……
“长盾何在?!”厚木制成的盾牌挡在了所有人前面,抵挡住宋军一波波箭雨,即便如此,辽军也折损了近十分之一的人。
紧接着一字长蛇阵分解成数支小队,像纷乱的刀片一样切入敌军内部,将敌人分解成两块、四块、八块……然后迅速吞噬掉区域内的敌人。
在这样的攻势之下,能够冲破剿杀的敌人差不多都跟鬼一样了。
看着再次冲上前来的敌人,赵奇有些无奈:“王爷,您不觉得萧元亮这厮有些古怪么?”这人中了好几支箭,即便一时不在要害上,可光流血也能拖死他。但他如今的模样,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赵珏单手探入怀中,捏住“金之卷”,用它不甚锋利的边缘划开手指。鲜血浸渍了微黄的玉片,一团奇异的华光包裹住了他,战无不胜的将军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双眸里竟似有星光溢出。
“传令,杀灭所有敌人,然后将所有亡者的首级切下来。”赵珏面容严肃,“包括我军。”
“啥?”赵奇目瞪口呆,“将军三思啊,敌军的首级还能拿来堆京观,自己人这样就太残忍了点吧……”
“不想死就照办。”赵珏来不及解释,横刀立马朝萧元亮冲去。
天门阵,天门阵,好一个天门阵!
庞统挥刀劈倒一个已经没了下颚的伯长,一边大声吼道:“传令!砍下所有死人的脑袋!”
中路军一入阵就陷入了困境。早在出发前,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可也没想过,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竟然是无穷无尽的尸海。
昏黄的天空下,早已死去的辽军瞪着惨白的双眼包围了惊惧的活人。
也不知道琼娥公主又用了什么方法,尸骸之前还僵硬的关节居然开始软化,这让他们的动作变得灵活起来;他们的视觉已经随着腐烂的眼睛消逝了,可嗅觉却变得更加灵敏,只要有一丝活人的“生气”,他们就能不知疲倦地围上去。
最让庞统觉得危险的是:一些级别比较高的僵尸似乎找回了曾有的智慧,之前那个僵尸伯长竟然能指挥僵尸兵卒列阵,用他们生前习得的战阵剿杀敌人。
这实在太可怕了!
“杀啊——”年路带领一支急先锋冲在最前方,他们如同绞肉机一般碾过敌人最为密集的地方,所过之处腐烂的残骸不断腾空而起,又散落四方。
大约是感受到这支小队的凶猛,敌军阵营里传出一阵铃声。铃声是如此的悦耳,但在这铃声的指引下,尸海后方跃出几个步兵校尉,直奔先锋队而来。那凌厉的身法,那默契的配合,看得庞统双目放出冷光。
“都让开!”年路大吼一声,举起长丨刀挡住了最先赶到的长水校尉的利爪,死去的校尉似乎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厉害了,一击不中便在半空中迅速变招,一脚踢在刀刃上。长丨刀飞将出去,一同飞走的还有僵尸校尉的半个脚掌。
残肢中喷出一股浓黑腥臭的血液,兜头盖脸地浇得年路一迷糊,恍神间身后另一只僵尸的利爪也探了过来。
“铛——”一旁的石毅见状投出了大刀,装在那僵尸的胳膊上,发出金石相激的声响。
铜头铁臂么?!
这僵尸果然不同,看一衣着似乎是比校尉更加高级的军中将领。
辽军真是大手笔!
年路拾起石毅扔过来的刀反向劈过去,几乎将那尸骸劈成两半。
只要应对得法,高级僵尸也不过如此。年路摇摇脑袋,正待回身劈砍另一只,忽然就觉得胸口一门,紧接着便是蓦然一空,他低下头,只见一只黑黢黢的手从他的胸口冒出,指尖还留有鲜红色的血迹。
那是……那是……那是我的血啊……
年路想转过身体,再看看他一直敬仰的将军,还有那一直引以为傲的队友,但他的血,似乎流得太快,又流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