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枪出来的时候,没人看见,那贼是怎么知道夏太太房里有一把枪的?
会不会并非故意要偷那把枪,而是无意中发现,顺手牵羊了?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夏太太每天下午会在小客厅里看书画画,此人有事找夏太太,于是,他可能先去小客厅找夏太太,没找到,因为夏太太在书房跟章家人谈梅琳的婚事。他就去了夏太太的房间。于是,他在窗台上发现了那把枪。
这说明,此人并不知道那天下午章家的人会来。可按理说,这是夏家的大事,如果是夏家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章家人那天下午要来吗?”她问道。
“一开始是没说,不过上午去靶场的时候,银娣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说,那天去靶场的人或许应该排除。
“那天有哪些人去了靶场?”她问道。“我、老爷、银娣、他大姐、希云、梅琳、阿泰,还有就是周子安。”
“他也去了?”
“是啊,他跟我们一直玩到中午,午饭后,他跟老爷一起去见了个客户。阿泰最开心,离开靶场就直接跟几个狐朋狗友去无锡玩了,第二天才回来。”
“我记得那天希云好像没去。”银娣突然在旁边插嘴。
夏太太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周子安只去过一次,希云倒是趟趟都在场的。”
“姐,那天希云没去!因为那天吃早饭的时候,她跟她妈拌嘴了。”
经这提醒,夏太太才想了起来,“你说她们吵架,倒是有印象。就是那次吗?”
“就是那次!”银娣很是确定,“姐,你不记得,那是因为你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吵完了。可我去得早,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吃早饭的时候,大姐不知发什么神经,对希云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她穿得难看,又说她没皮没脸去服侍那些男病人,反正说得很难听,我听得都脸红,旁边的芳姑也听不下去了,帮着希云说话。”
“阿芳也插嘴了?”夏太太皱眉。
“是啊。后来见我们都帮着希云,大姐才不说话了。再后来,你跟老爷一起来了,希云就说她不去了,说她有事……”
“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那天我问她为什么不一起去玩,她说她要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好像是说去照顾谁谁谁,”夏太太语带讥讽,“我还想呢,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敢情我们活着都是在浪费时间,就她一个人活得最有价值?原来在我来之前还有这么件事”
“姐,这事我可跟你说过。”
“那天又忙又乱,谁记得啊。”
周希云。她眼前闪过一个美丽的身影,夏家最漂亮的女孩。她会是偷枪贼吗?她拿枪杀了自己的父亲?有这种可能吗?换作是五年前,夏英奇绝对不相信这种事的存在,可现在,她觉得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希云知不知道章家人要来的事?”她又问。
“这倒不清楚。她不是很关心梅琳的事。”
“是吗?”
夏太太淡淡一笑,“她更关心那些病人。她是个大善人。”
“听说大姐给希云找了个大老板。”银娣道。
“那个男人都四十多了,嫁过去是续弦,她心气这么高,怎么会答应。”
周希云的婚事,眼下可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那天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她晚上十点多才到家。这个我倒记得,”夏太太道,“那天吃完晚饭大概八点半的时候,希云打电话回来,说让阿忠去接她。他们回来后我才知道,那天教堂收了一批火灾受伤的人,她忙了一天。”
“那看起来,就不是她了。”她道。见夏太太和银娣都疑惑地看着她,她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在这个家里,如果有谁不知道章家的人会来谈婚事,谁就可能是偷枪的人?”
她点点头,“那把枪的事,你没告诉任何人。所以,那个人应该是闯入你房间的时候偶尔发现了那把枪。他为什么会去你的房间?一定是有事找你。要是这贼知道章家的人会来,他就该知道那天下午你在书房。而这件事是早上在靶场的时候才说穿的,希云的确不知道这事,可偷枪事件发生在下午,她整个下午都不在家的话,那这个偷枪贼就不是她。”
夏太太又把她说的话仔细想了一遍,才慢慢点头,“有道理。”
“下人知道章家人要来这件事吗?”
“人来了之后当然知道了。”
“他们是几点到的?”
“下午两点左右。一点半的时候,我告诉阿芳,让她去做点准备,那时候,下人就该都知道了。这事也不便大张旗鼓的,要不然显得我们女方想高攀他们。”
“按理说,章家的人来,凡是当时在家的人,都应该会知道。因为这是家里的大事。”
夏太太和银娣同意她这说法。
“我想,这个贼很可能当时并不在家里。他是在章家的人来了之后,才从外面回来的。而这个人,跟下人也没有太多的交流,所以也没人告诉他这件事。你们好好想一想,那天下午除了章家的人之外,还有没有别人从外面进来?”
夏太太一脸茫然。银娣却忽然眼睛一亮。
“有啊!”她嚷道。
“谁啊?”夏太太立即问。
“是梅琳的家庭教师张小姐!”
“张慧真?”
“是!就是她!”银娣一脸兴奋,声音又尖又响,“我知道她那天去看朋友了。她上午就走了,下午我去厨房拿点心的时候,大概是三点钟左右,我看见她正穿过草坪。可我们中午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在。这不就说明她是那时候刚回来吗?”
“难道是她偷的枪?”夏太太猛地站了起来,开始焦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她拉开房门,大声唤道,“秀梅,秀”
不一会儿,秀梅就出现了。
“你去把梅琳给我叫来,马上!”夏太太大声命令。
秀梅答应了一声。
“姐,你找梅琳干什么?”银娣小声问。
夏太太没理她,兀自自言自语,“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丢枪的那天晚上,她又跑到我房里来拿药……”
“拿药?”
“她说她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有一次我给了她一片西药,她觉得很有效,后来,每隔几天就问我来要。”
夏太太两眼定定地盯着前方,“对了,她每次向我拿药,都是在下午,都是在她给梅琳上完课之后,她每次都是去小客厅找的我,可那天她偏偏是晚上来找我,她一定是下午先去那里找过我了。你说的对,她从来不把自己当下人,也瞧不起下人,所以下人也不怎么理她。所以也没人告诉她,那时候我在书房,真是没想到。”
夏太太说话时,嘴唇不住地在颤抖。
“可她为什么要偷枪啊!”银娣道。
夏太太冷哼了一声,“她偷枪,八成是为了对付我!”
“对付你?”夏英奇不解地看着夏太太。
“就在她走之前,我骂过她。因为我发现。”
夏太太不情不愿地说,“她在勾引老爷!”
“她在勾引老爷?”银娣顿时火冒三丈,“妈的,贱货啊!我还送过她我织的手帕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可能以为,杀了我就能当太太了!真是做梦!”夏太太道。
“骚狐狸!贱货!”银娣咬牙切齿。“可她杀的不是你,而是周子安啊。”夏英奇不得不提醒夏太太,“她跟周子安是什么关系?”
“她跟周子安?”夏太太好像从没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不会。”她摇摇头。
银娣也摇头。
“我好像从来没见他们两个说过话。”夏太太说。
“我也是。我倒觉得周子安好像对芳姑有点意思。”银娣说。
夏太太狠狠瞪了银娣一眼,“胡扯什么!阿芳什么岁数了!”
“我哪有胡说,”银娣小声道,“每次我看周子安跟芳姑说话,都好像是欠了她什么似的。我还看见周子安送过芳姑美国奶糖。有一次。”
“别乱嚼舌头根子了!”夏太太低声喝道,“他们两个不可能!”
“别扯芳姑,还是说张慧真。”夏英奇忙道。
“就是,好好在说张慧真,扯别人干什么!”夏太太又横了银娣一眼,“那个周子安啊,跟张慧真,如果他们有什么关系,我还真是看不出来。不过也难保,周子安家里有那么个母老虎,有外心也很正常。”
“他们?”银娣嘟嘴摇头。
“也许他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呢?周子安有仇人吗?”
夏太太眼睛一亮,“有!两个月前,就是九月初的时候,有个女人在门口等着周子安,周子安一出门,她就抓住他不放,大哭大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连老爷都去劝架了。后来据周子安说,她几年前投资了他的女子浴室,亏了钱,可是合同上把风险都写明了,一切后果她得自负,所以官司也打不成。”
“这个女人会不会不甘心,想要报复?”夏英奇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呦,听说这女人都四五十岁了,一个寡妇。她就算想报复,她怎么进来?说她翻墙我可不信。”夏太太道。
这时门开了,秀梅和梅琳走了进来。
“妈,你找我?”梅琳头发乱糟糟的。
“秀梅,你出去。”夏太太冷冷道。
秀梅快速离开了小客厅,银娣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梅琳见母亲脸色不对,问道:“什么事啊?”
“你说张慧真前两天还给你写信?”夏太太问银娣。
梅琳看看母亲,又看看屋里的另两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
“你回答我的问题!”夏太太道。
“是啊!”
“去把她的信给我拿来!还有她走的时候留给你的字条!”
“你干吗要看这些?”梅琳大声道。
“有什么不能看的?快去拿!”
“好吧。”
梅琳走出小客厅后,夏英奇提议:“我们跟着梅琳去看看好不好?”
夏太太看了她一眼,“也好,去她屋子看看。”
她们一起出门,夏英奇又问夏太太:“当初张小姐是怎么来你家的?”
“她是自己应征来的,当时我登了张广告,想给梅琳请个老师教她弹钢琴。她就拿了报纸自己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
“十个月前。”
“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儿。她家里还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