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观内倘未油漆彩绘,要动工也得等到初八之后,先安顿好这怪老头再说吧。跟着赵三刚去他家,被褥和包谷面大米蔬菜都是从他家拿的,两人背着扛着爬上山,来到那两棵老树下,方奇让赵三刚呆在树下,自己把东西送到门前:“逸云道长,小子方奇给您老人家送被子和吃的来了,放在门前了哈。”
刚一转身那扇沉重的观门却吱哑一声开了,方奇没看见老头,见门开了,便说道:“您是想让我送进去?”拎起被褥和东西往大殿里走,一直走到第三重殿,就见空空荡荡的殿堂里背着他盘膝坐着个人。
不过这人并不是黑衣打扮,而是一身粗青布大褂子,头上花白头发绾个发髻用根树棍别着。从背后看这人非常之瘦,完全像个骨头架子撑在衣服里,粗青布褂子里干瘪干瘪的。
“老神仙,我不知道您在此山修行,搅扰了您的清梦,还请恕罪。”方奇微微弓身说道。
老头蓦然转过身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就见这老头骨瘦如柴,眉毛胡子全像白,那眉毛长的跟胡子一样搭下来,两眼直愣愣地瞪着方奇。
头一回看到活了两百多岁的老头,方奇心下疑惑不已,自己跟这老头打了两架,确定是他吗?
“老神仙,让您受苦了,我跟村长商量了下,打现在开始,我们村养着您,想吃啥想要啥,您尽管说。”方奇给他瞅的心里直发毛,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挠挠鼻子,想了想,心说,我还是蹲下好了。
沈叔叔说的确实对,这老妖怪看他们就跟看蝼蚁一样,那双眼里全然无一点凡尘色彩,比漱玉潭里的泉水还要清澈。
现在的老妖怪并没有让人感觉到阴森恐怖,反而像个破落古旧道观里的道士一样普通。阳光从殿外格子窗斜照进来,形成几道光柱,照见殿内飞舞跳跃的尘埃清晰可见。
老道士下半身在光柱中,但他的眼神却比光柱还要亮,牢牢地笼罩在方奇的身上。
见老头一直不说话,只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足足有三分钟。方奇臭毛病也给激发出来了,你瞪眼当我不会吗?就势盘腿坐下,学着老道的样子,两手掐诀定定地回瞪他。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刹那间方奇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穿越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朝代,自己也成了个小道士,跟着这老头参悟修行,灵台处一片空明,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只是如此枯坐。
外面的赵三刚看方奇久不出去,在外面吱唤道:“奇子,你是咋咧?”观门突然无风自动,咣啷一声关闭,赵三刚也见识过老道士脾气古怪,不敢再叫嚷,在古树下坐下抽烟等着方奇。
方奇被关门声惊醒,眨巴下眼睛,再看老道,就感觉到这老头好像一具已经坐化的干尸,至少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干咳了声,“老神仙,需要什么您倒是说话呀。”
“咳——嗯——”老头终于痰嗽一声,“本道在此闭关三十七年,本来还可冲关……也是合该有此一劫,若不是智禅和尚百般为你求情,杀你也不足惜!”
方奇忽尔呲牙笑笑,“如果我知道此山还藏匿着老神仙,打死我也不会来打扰您的。只是你到处砍人,让我来背黑锅,还想杀我……当然,你也未必能杀得了。”
逸云老道冷笑,“你以为身有神农精魂就可以如此蔑视贫道了吗?”一弹右指,方奇以为像武侠小说那样弹出一缕劲气伤及自己,忙使出吴氏三层功夫身子平移十公分,哪知道自己脑门子上还是挨了下。
这气好像一个冰冷的鸡蛋砸在脑门上,一缕冰寒之气沁入神庭穴,顿时全身如坠冰窖之中,那种恐怖感觉一瞬间即达到顶点。即便他接连掐了几个手印,并用内气想把那股冰寒气憋出去都不可能。
但是这种恐怖并不是看到什么才觉得害怕,而是发自内心对未知事物的惊悚。恐惧感像冰刹那间便将他身子冻住,想动都动不了。
是以这种感觉一入脑内,便立即激发起全身本能潜质,一股怒火不可遏止地一冲而出,丹田气夹裹着怒火自心腑释放出来,将那种凝滞感冲的支离破碎。
方奇一弹身蹦起来大骂:“死老头,趁我不注意,对我下黑手,你还有点修行人的职业道德吗?!”
他也骂出来了,心下有点后悔,不管怎么说人家活了几百年,怎么可能容忍他破口大骂?果然老道士也站起来,一伸手做个出拳的招式,紧接着便身形如电般的攻击过来。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想收都收不回来。方奇只得硬着头皮给老头干,老头身法甚快,方奇接连揍了好几拳,打的他直冒火。狗急跳墙人急爆发,方奇把学到的乱七八糟的各种招式全使上了。
两人在宽绰的大殿里拳来脚去打斗,不过谁也没用九字真言,全靠拳脚功夫。
如果按理说,方奇是肯定打不过老道士的,可是他学的功夫太杂,不仅有街头打架斗殴的本事,还有毛靖堂教他的大小洪拳咏春拳,还有陈家八极拳和老和尚教他的外家功,连吴氏绝招都使上了。
一时老道士竟然还无法取胜,老头打他实在避不开,一使上吴家绝招就能化险为夷。可惜方奇功力尚浅,老道士却是步步进逼,倏然一式壮士铁担山朝着方奇的面门劈来,这招出前并无任何征兆,却又奇快犀利。方奇人在墙角避无可避,使上一招金丝倒缠腕,想借机跳到空地上。
老道士手腕子被缠上,想抖落开却不容易,赶紧绷左腿来救,方奇又用上吴氏倒钻笼的法子蹬上墙壁滑开那腿,人却已经堪堪避开攻击正翻几个空心跟斗落在大殿上。
两人跟斗鸡似的,谁也没再出手。
但是方奇身上冷汗直冒,陈老爷子说的没错,老道士没杀他是有因由的,打的久了根本不是人家对手。也不知道这古怪老头到底想要怎样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