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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摇摇头,表示不情愿,又继续蹭蹭小童。
  显然,白鹿是个贪玩的性子,岂会愿意天天被关在墙院之内。
  小童摸摸白鹿,道:“你纵是撒娇也无用了,此番若不是带着干爹的雁云刺出来,昨日那等险情之下,我也无法迅疾断石熊一只臂膀……再者说,若那石熊看破了我的计谋,知晓我无法再驱剑,你我的小命都要交代了。”
  白鹿低头,犯了错的模样。
  看到白鹿失落的样子,小童又安慰道:“小白,弱小只是一时的,你且待我回去努力修炼,总有一日能护你一世周全,届时我们想去哪便去哪,上天入地,逍遥快活。”
  这番话,白鹿很是受用,眼中尽是光彩,点点头。
  小童摸摸白鹿,教导道:“不过,小白你也要多多努力才是,你有血脉传承,要比其他灵兽更易修成人形,万万不能懈怠,辜负了天赋。”
  白鹿却起身,蹦蹦跳跳去了别处,装作未听到。
  玩心很重。
  此时,江津已然断定小白鹿便是白叔,小童则是凌道子,正好印证了凌道子临终前的那句“我与他一同修炼千年之长”。
  那时,雁云刺这把宝剑,也还在连云宗手中。
  ……
  ……
  这时,江津脑中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耳边不停回响的是凌道子与白鹿说的那句“护你一世周全……想去哪便去哪,上天入地……”。
  他以为这段回忆结束了,终于可以脱身了,心中一喜。
  不料,等他再睁眼时,只不过是换了个场景,可江津的意识依旧还附在白鹿的身上。
  江津仔细看了看周遭,只见是在一阁房当中,很宽阔,里头摆了各色的灵器法器,灵气充裕,显然是一处修炼之地。
  江津觉得莫名有种熟悉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
  直到他看到两扇石门之上刻的是展翅的南雁,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正是云阁吗?
  只不过,千年以前,云阁中各类法器灵器应有尽有,千年之后,云阁只剩空荡荡的一个的房子。
  鼎盛与落没之差。
  这段回忆之中,依旧只有白叔和凌道子一人一鹿。
  凌道子此时已经长大成人,约摸二十多岁,相貌堂堂,与江津所见的那个火莲中的少年眉目相同,只不过多了几分成熟。
  他此时坐在台阶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大盘的葡萄,水盈盈的。
  凌道子仔细地剥着葡萄皮,倒是有耐心,好不容易剥完一颗,自己不吃,却往前一抛,一道弧线。
  白鹿此时坐在一块白玉上修炼,张嘴,剥好的葡萄正好落到他的嘴中。
  “快些,吃得不过瘾。”白鹿传灵音道。
  它已是元婴境,有了传音的道法。
  凌道子轻叹,抱怨道:“小白,你说说你,不仅懒得修炼功法,连吃葡萄都要人伺候着,可真是懒到性子里去了……要是放出去,可没第二个人敢领回去养。”
  这语气,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说是宠溺。
  白鹿不屑,传音道:“是你要我坐在这破石头上修炼的,自然要付出些条件。”
  偷懒的由头很充分。
  “你要是再这般懒下去,修为可要比我落后许多咯……我如今都将突破回玄境了,你才堪堪踏入元婴境,是不是太慢了些?”凌道子问道。
  “反正有人要护着我,我修为浅一些也无所谓。”白鹿道。
  “这话倒是不假。”凌道子想了想,又道,“只是,若灵力不够,你想化作人形便遥遥无期,你一点都不焦急?”
  “当个人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你自己,还不是要给我剥葡萄皮。”白鹿傲娇道。
  这番话,惹得凌道子哈哈大笑,连忙点头,道:“你有理,你有理,哪日等你化作人形了,定让你也好好学学剥葡萄皮。”
  “稻子,你别动。”白鹿忽然道。
  凌道子不知所以,定住了,不敢动。
  白鹿仔细瞧了一会,才传音道:“蠢稻子,你居然长胡子了!看来你已经老了,以后不能再叫你稻子了,叫你谷子才合适,发毛的谷子,真丑。”
  凌道子赶忙摸摸自己的下巴,果然有了几根毛须,笑道:“不过是几根毛,不打紧,怎就能说是丑了呢?”
  “我不管,老了就是丑了。”白鹿驳道。
  “那你倒说说,我哪个年纪你觉得不丑?”
  白鹿歪头,想了想,打趣道:“这可真是难为我了,你这长相……啧啧,真要矮子里挑高个,我想约摸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罢,瞧着顺眼一些。”
  凌道子笑笑,只继续剥葡萄皮,没再说话。
  见到了此场景,附在白鹿身上的江津心间莫名伤感,就好似心尖上最柔软的那块被人戳了一般,心疼得打颤。
  江津记得,那火莲上的少年,不正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吗?
  想来,白鹿打趣说的一句话,竟被师祖记了近千年,于是将死的时候,即便见不到白叔了,也不曾忘了要化作白叔最喜欢的样子……
  师祖临走时,他说他想通了,豁达了。
  可江津此时却豁达不了,他在替师祖遗憾——江津实在想象不到,能将一句话记住千年的人,这段感情对他是何等之重。
  江津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师祖和白叔生了嫌隙,分道扬镳。
  他决定附在白鹿身上,继续看下去。
  ……
  可就在此时,一股霸道的力量捆在了江津的身上,一发力,将江津的意识从白鹿的身上扯了出来,江津随之遁入一条黑色的甬道当中。
  等他再睁眼之时,他的魂魄终于回到了本体,手里却已经空然无物——那个粉红的瓶子被抽走了。
  寒石玉上所有的瓶子都被收走了。
  江津觉得脖子冰寒,原是一把利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他抬头一看,白叔脸上已没了浅笑,只剩怒意,冷冷道:“你若敢再乱动我的东西,信不信我当下就杀了你?”
  “白叔,是我鲁莽了。”江津知晓是自己的错,并不辩解。
  可以看得出,白叔脸上既有愤怒,又有些其他的复杂情绪,仿若是被人瞧到了最脆弱的一面。
  他很想杀了江津,可又想到是自己疏忽忘了将门锁上,终究是没下得去手,收回了长剑,问道:“你都看到了多少?”
  江津自然不隐瞒,说了实话。
  或许是江津看到的并不太多,白路微微松了口气,道:“一会我会结一个梦,替换去你方才的记忆,你就当什么都不曾见过。”
  江津点头,道:“任由白叔处置。”
  话刚说完,江津忽意识到些什么,他有些犹豫,不知道当不当说。
  师祖临终前化作十六七岁这件事,若是不说,或许白叔永远不知道凌道子把他看得这般重,他们的误会就永远没法得到释然。
  可若是说了,则又会揭起白叔的伤疤,这是一种钻心之痛。
  江津想了想,自以为,误会之痛绵长又伤人,或是一辈子都释怀不了,相比之下,揭开伤疤的痛算不得什么,纵是此时心头痛一些,也至少多了一个念想。
  有了一个安慰。
  所以他决定说。
  江津道:“白叔,抹去我记忆之前,且允我再说一句,我怕忘了。”
  “你说罢。”
  “师祖他临终前,幻化的模样,正是少年十六七岁。”
  静默了片刻,哐当一声,白路手中的剑落地,声声分明。
  “凌道子,我心头之恨未解,我岂会允你离我而去。”白路含恨哽咽道,而后摔袖离开,顾不上要抹去江津记忆之事。
  第45章
  江津连忙追出去,到了大厅里,只见竹门“吱呀吱呀”地微晃,白叔已经没了影。
  药物桌上,瓶瓶罐罐东倒西歪,白叔提取好的那些药素也一应被带走了。
  “白叔——”
  江津从竹窗朝外喊道,惊得外头许多飞舞的萤虫闭了光,江津的声音在密林里消弭,没有回应。
  从竹窗往外看,遮天的榕树下,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在夜里正散发着淡淡的光,几缕烟雾像是绸带一般在榕树枝干间穿梭。
  这龙骨山脉密林的夜里,竟美得像梦幻的仙境。
  可江津无暇欣赏,他知道,眼前这番景象,越是美得诱人,越是说明其间危机四伏。
  白叔曾提醒他,可不能随便离开这间竹屋,不然,他一个元婴境的修士,还不够外头的凶兽打牙祭的。
  江津万万不敢踏出这竹屋半步,连忙把竹窗竹门也关紧了,在那药台前坐下,静候白叔归来。
  他等了许久,迷迷糊糊扒在桌上睡了去,醒来时,已是天明。
  白叔依旧没有回来。
  江津揉揉眼,听到窗外似乎有人在轻声叫唤:“白叔,白叔,你要的果子给你采回来了。”
  “白叔白叔,你在吗?”听声音,是个少女。
  大抵是见竹屋里没人应答,那少女又敲了敲竹窗,道:“你昨日要得那般急,我昨夜便替你采回来了。”
  似乎是一个小辈来找白叔的,江津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可又有些害怕是凶兽。
  他想到,这竹屋是结了阵法的,只要不出去,但凭她是什么凶兽,也进不来。
  好奇心驱使之,他还是前去开了窗。
  竹窗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个半鸟人——堪堪化作了个基础的人形,身上的青羽还未全然褪去,精致的脸庞上,还残留有些鸟族的特征,眉发皆是羽毛。
  底下的双脚也还仍是勾爪。
  身后一对长翅轻摆着,使她浮于空中。
  原来是一只还未完全化作人形的灵雀,无怪声音这般悦耳。
  那灵雀见开窗的是个陌生男子,微微一惊,因是个胆小的,当即变回了小鸟雀,嗖一下钻入了榕树的密叶当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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