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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谢嫦也没特意打扮,只穿了一件秋香色上衣,底下系了一条藕色的裙子,连头上的钗环,也只用了一根木簪,和一个月前那日,几乎是仙子与凡间千金的区别。
  李钺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上前同谢父徐氏行礼,而后安安静静和金堂坐在一边。
  几日没见李钺,长平也有些担心,如今瞧见他这模样,才松了口气,夸赞道:“行知这一身,倒是不错,衬得你越发气宇轩昂。”
  金堂注意到,长平说话时,一旁的谢嫦连头也没抬,只低头哄了哄跑到身边的骏达。
  李钺的气势比起方才稍弱了两分,却仍抖开扇子,故意半遮了脸,同长平说道:“姐姐这话说的,好似我平日不这么打扮,便不是气宇轩昂了一样。”
  “你平日若能不懒懒散散的,倒也称得上一句气宇轩昂,”长平说完,又嘱咐道,“明日出门,你可要好好照顾小舅舅。”
  “明明是我照顾他,怎么又成他照顾我了,”金堂忙道,“我才是长辈呢!”
  “小舅舅说得对,”长平一口应了下来,紧接着又道,“可正因为你是长辈,行知是小辈,才该是他照顾你啊,出门在外,小辈照顾好长辈,都是应该的。”
  上头徐氏瞧见金堂一脸无话可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罢了罢了,还是叫他们互相照顾的好,只是这条路行知走的多些,若遇见什么事,金堂你要多听行知的。”
  亲娘发话,金堂不能不应,只得答了一句知道了,又引来李钺得意的笑。
  谢父见状,也说了一句:“你进京后,自己顶立门户,也不能再喊乳名了,且先叫着大名,等你姐夫得空,或是日后拜了师长,请他为你取一个字吧。虽没到加冠,可你平日,也该用起来了。”
  “这倒是,”李钺也道,“总不能小舅舅出门,人人都直呼你大名。”
  金堂知道轻重,便也点头应下。
  随后,徐氏与长平不放心,又是一轮叮嘱,本不大想开口的谢嫦,也忍不住说了几句,连着骏达父子,也好生向金堂传授了些经验。
  这一顿饭吃完,人人都还觉得有许多话没说,等到再出口时,也只能问行李可带齐了没有,等进京后若有往日用得惯,又没带去的,只管写信回来,叫人送去。
  这一夜,金堂本以为自己难以入眠,事实上,却是早早睡了,只是第二日早晨刚刚鸡鸣,就再也睡不着了。
  等到和李钺会和,被家人送出城门外,金堂到底有些忍不住,对着父母长鞠一礼。
  “爹、娘,孩儿去了,日后若是想我了,可要记得和我写信,我也会常给你们写信的,你们可一定要给我回信啊!”
  “知道了,”谢父微红了眼圈,朝金堂挥了挥手道,“就送你到这里了。”
  等日头渐起,仆人来催了两次,金堂才磨磨蹭蹭上了马车,看着站在原地的家人慢慢越来越小,直至再看不见。
  道路两旁,颍州的麦子也高了许多,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抽穗开花。
  分明是该叫回京,可金堂心里却沉甸甸的,只觉得如今离开颍州、离开爹娘,才叫离家。
  作者有话要说:  金堂终于离家了,明天就要开启京城卷啦,对于金堂的字,开始是想过叫璧书,后面觉得谐音必输不太好(谐音梗扣钱警告!)所以小可爱们有没有好的想法?求建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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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谢家金堂
  京城北郊二十里, 有个驿站,可供往来车马歇脚。昨夜金堂一行人到的迟,京城城门已关,一行人便在此休整, 只等一早进京。
  因赶着回去, 天还没亮, 墨书就敲响了金堂的房门。
  凭着李钺郡王的身份, 他与金堂在这驿站里, 住的自然是最好的院子, 可眼看离进京只有一步之遥, 金堂便总也睡不好, 稍有点响动, 就好像都能知道一般。
  这会儿墨书一敲门, 他就醒了,只是他脑子虽反应过来, 眼皮子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他努力了一会儿, 竟又睡了。
  墨书见无人答应, 推门进来,喊了两声,见金堂确实睡得沉,方去了李钺屋子回话。
  “小舅舅还睡着?”李钺有些惊讶,却也很快道,“那就叫谢松先领人回去,咱们等一等就是,左右只有二十里地,一个多时辰, 也就到了。”
  李钺说着,也打了个呵欠,挥退了帮他束发的仆从,也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回,叔侄俩直到日上三竿才醒。又见天色大亮,索性吃了饭食再慢慢赶路。
  李钺吃不惯驿站的吃食,金堂就叫跟着回来的厨娘将就着他们自己带的食材,熬了清粥,烙了春饼,再炒了小菜丝,他们自己用春饼皮卷了就着粥吃。
  “还是小舅舅你这厨娘做的好吃,”李钺三两口吃完手里的春饼,又去卷下一个,“我一口气总能吃上好几个。”
  “既然喜欢就多吃点,”金堂用筷子夹着小春饼,一口一口,吃得细致极了,“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叫她做就是。”
  “也是,”李钺总算是吃得慢了几分,“前年我们才进京,就把你的院子收拾好了,靠着西边,还有个单独的门出入。去年秋天,娘又叫把屋子重新刷了一遍,添了不少东西进去,连小厨房都归置着的,就等你来了。”
  “那我过会儿可得好好谢谢姐姐姐夫,”金堂早知自己要住进颍王府,可见姐姐姐夫这样上心,也是心里一暖。
  李钺见状笑道:“小舅舅可不能只谢我爹娘,我与哥哥嫂嫂可也是帮了大忙的,你就不谢谢我们?”
  “侄媳妇我倒是备了大礼谢他,至于你们俩……”金堂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帮我不是应当的吗?”
  “成成成,小舅舅你说的都对,”李钺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正嫂子都有大礼了,我与大哥小舅舅你肯定不会吝啬的。”
  “还不快吃你的,”金堂搁下筷子,“再磨蹭下去,到中午咱们都出不了驿站。”
  “哪能这么迟,等到中午,咱们都该坐在家里用饭了,”李钺这么说了一句,却到底是加快了速度,三两口喝完剩下的粥,就说已经吃好了。
  金堂见了,担心他是因为自己的话才赶紧吃完的,赶紧道:“我也就是这么一催,你该吃饱可还得吃饱。”
  “小舅舅你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和你客气过?”李钺笑道,“咱们等会儿还得坐马车呢,我本就打算好了,只吃八分饱,不然走在路上,还是我难受。”
  金堂这才放下心,但马车的颠簸他也没什么办法,京城外的官道走的车马多,车辙印也深,虽说是年年都修,到底还是比不上城里的砖石路。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十里长亭,京城若有人远行,折柳送别,也就多在此处。
  金堂掀开车帘,瞧见草亭旁杨柳依依随风舞动,倒是……咦?
  “明正?”金堂有些迟疑。
  “小舅舅?”李钺初时还以为金堂要喊他而喊错了名字,等见金堂指了指窗外,才反应过来,随他一起向外看去,“还真是大哥。”
  李铮本就是特意来等两人的,见马车走到近前,便直接上了车:“小舅舅、二弟。”
  几年不见,李铮较之从前成熟了许多,肤色不如从前白皙,可衬着他的脸,更显得有男子气概。
  “明正,你怎么在这儿,”金堂初见李铮,心里很是惊喜,情绪带到脸上,连眉眼都弯成了新月样。
  李钺见状吃味道:“果然小舅舅还是更喜欢大哥些,明明都好几年没见了,方才就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的?”李铮被金堂笑容感染,也忍不住勾动唇角,“我下了朝,提前出宫了,先前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去了,是叫人回去问过,才出来的。”
  金堂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道:“我昨晚上太兴奋,没睡好,今早上起不来,倒叫行知也跟着我拖到这会儿才走。”
  而后,才又轻轻拍了李钺一下:“你倒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们兄弟两个,我可额外偏着谁了?这不是和明正太久没见了吗。”
  “小舅舅说的是,”这回,倒是李铮先开口,看了李钺一眼道,“等回去了,爹娘还要找你说话的。”
  李钺闻言忙正了姿态,又整了整衣裳,才问金堂:“小舅舅你帮我瞧瞧,我身上衣裳乱不乱?”
  “都好着呢,”金堂往一旁让了让,叫李铮坐进来些,“咱们还没进城,你就这么紧张,过会儿见了姐姐姐夫,你不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还真说不准,”李钺面上显出几分苦恼神色,“哥,你呆会儿可一定要帮我说话啊!”
  “你倒也不必,”李铮摇了摇头道,“礼部那边已经把六礼走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你们出发的消息送到,那边就催着请期的事儿,大致定了九月初一,爹娘叫你去,大抵也就说这些,至于别的,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他们还能担心什么?”
  “可我担心啊,”李钺嘟囔了一句。
  “你又钻牛角尖了,”李铮忍不住在李钺额头上敲了一下。
  “大哥,你干嘛啊,”李钺被这一下给敲懵了,虽说是不疼,总归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被兄长这样教训。
  李铮见金堂在一旁看得乐呵,也不避讳,只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生人,才低声道:“那边虽用了手段,可背景能耐是实打实的,爹娘怕的是你被笼络了去,叫人家牵着鼻子走,闹得家宅不宁,要是你自己心里门儿清,压得住她,难道还会有这些事?只要你自个儿日子过得好,爹娘才不耐烦管你,你瞧瞧我与你嫂嫂呢?”
  这话说的还真是。
  要是谢斓真喜欢做恶婆婆,那郑氏过门这么几年无所出,她就该急着给李铮纳妾了,可谢斓跟着徐氏长大,眼里看的都是徐氏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那套,便只叫他们自己磨合去,总归李铮与郑氏少年夫妻,又不是感情差,该来的总会来。
  李钺听了这话,不由得湿了眼眶,道:“过会儿我自己去和爹娘说话,大哥你不许听。”
  金堂倒是扭头问李铮道:“侄儿媳妇可生了?”
  提到这个,李铮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生了,是个胖小子,明儿正该抓周。”
  “那我们可算赶上个好时候,”金堂见李钺呆呆的,忙扯了他一下,“想什么呢,给你侄儿的礼,可准备好了?”
  李铮倒没在意,只同金堂道:“皇上倒是高兴得很,还来府里看了一回,娘却总盼着是个同大姐一样的长孙女,瞧见是个小子,便只能把给小孙女备好的东西都收起来。”
  一听这话,金堂就笑了起来:“毕竟咱们家闺女少,一个个的,都是宝贝。”
  这其实还是老谢家的事儿。徐氏统共生了四个,只谢斓一个闺女,可不就是当眼珠子一样宠着?到了下一辈,老谢家一个谢嫦,谢斓有个长平,便是难得的女孩儿了。
  不过金堂瞧着,姐姐就算再喜欢闺女,其实也没到这地步,大抵也是在意着李铮这个亲儿子的想法。
  像如今,便是有好几年没在一处,李铮对她不也一样的亲密?说不得郑氏对姐姐,如今也像当初两个嫂嫂对娘一样的亲近。
  几人说着话,时间便一点都不难熬。金堂只觉得前脚还在十里长亭刚遇见李铮,后脚就进了城,走到了大街上。
  金堂掀开点帘子认了认,道:“这玄武街和从前比,可变了不少,我记得那家原是个成衣铺子,如今倒是换了招牌。”
  李铮顺着金堂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由道:“小舅舅你再仔细看看那牌匾?”
  金堂被这么一提醒,又回头去看了落款,才笑起来:“你要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这还是我名下的铺子。等隔日空了,我还真得出来好生认一认。”
  “什么什么?玄武大街的铺子,”李钺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当即同金堂道,“小舅舅,我成亲时,你的礼金可不能少了,你知道你这间新开的铺子能赚多少吗?满京城的夫人小姐,一多半都指着这家的裁缝呢!”
  “你就往海了吹吧,京城各家,谁没养几个针线上的人,那儿就指着这铺子了,”金堂从记忆里扒拉了半天,到底是想起青梅夫妻回来时,说过在京城新开了成衣铺子之事,只是他也没放在心上,就给忘了。
  金堂把这事儿记到心上,又去看街上的其他事物。
  街上的铺面多是老字号,变得少,倒是一些小摊小贩悄悄换了一批。从前金堂还挺爱吃街角那家馄饨,如今也换了陌生的脸。
  玄武大街走到一半,马车便折进了胡同,往东绕了几处近路,就到了颍王府附近。
  王府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雕刻得很是逼真,西角门这会儿正开着,有两个门房正坐在外头说话。两人瞧见熟悉的马车回来,赶忙把小马扎往角门背后一搁,赶忙去开大门。
  随着大门徐徐打开,金堂等人的马车也在门前停了下来。
  李铮离门最近,最先出去,金堂坐得靠里,落在最后。
  李铮等了等金堂,才同他和李钺并排着进去。
  两个门房没见过金堂,拉了李铮身边伺候的小厮问:“哥哥,方才那小少爷是谁家的?怎么世子和郡王都待他那样仔细?”
  那小厮忙道:“那是王妃的亲弟弟,咱们世子和郡王嫡亲的小舅舅,和南城那两位可不一样,日后见着,记得得当咱们自家主子一样对待。”
  两个门房立即反应过来:“就是郡王亲自回颍川去接的那位?”
  小厮点了点头道:“世子也一早出宫,赶到了十里长亭去接的,总之,都警醒着些,等会儿王爷回来,先禀报一句,必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看两人眼睛都亮了,那小厮也不再拖延,赶忙进门,追了上去。
  金堂三个往里走着,还没等到二门,就瞧见谢斓领着人匆匆走了出来。
  “可算是回来了,”谢斓撇下两个儿子,拉着金堂仔细打量一番,才满意道,“高了,也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