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脸色发白的淑妃急忙大喝一声。
萧维招式一顿,在剑尖几乎触碰到乾宁帝胸口的瞬间生生收回,反用剑柄狠狠一击,乾宁帝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倒退。萧维欺身而上,用灌注全力的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乾宁帝当即喷出一口血,撞在殿内金柱上。
暴怒的大骂戛然而止,只见他怒目圆睁,身体沿着柱子缓缓滑了下去。
淑妃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萧维走上前,将手指伸至乾宁帝鼻下探了一探,随机收回。
一代帝王,以如此狼狈的方式逝去。
太平了二十年的京都,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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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第二日,黑熊已经没有半点音讯。姜艾待在层层护卫的王府中,倒是十分安全,只是接连不断地听到不好的消息传来,担忧不已。
太子出事,仿佛印证了黑熊临走前她的那句话。姜艾毫不怀疑,这次依然是萧维从中动的手脚,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栽赃到黑熊头上来。 听说人证物证俱在,他人已经被皇上关押起来,如今生死不明,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姜艾寝食难安。
辗转反侧一夜,一大早起身,又听宫里便传出翻天覆地的消息——乾宁帝驾崩。
经太医诊断,皇上死于长期服用的寒食散。昱王殿下代为主持朝政,彻查皇宫,最后在皇后娘娘的栖凤宫中发现了尚未用完的寒食散。而连夜从安国寺赶回的皇后娘娘,一回宫便被昱王的人拿下,以谋害圣上的罪名关进了宗人府。
姜艾对此满腹怀疑。
前一世乾宁帝的死因也十分蹊跷,她居于内院,并不关心朝堂之事,只隐约从其他命妇的的口中听闻,皇上的突然暴毙与寒食散有关。
姜艾在丁师傅的医术上看到过,寒食散这药物,虽能令人神明开朗、体力增强,却是一味剧毒之药,极为损害身体。且服用后,必须冷食、饮温酒、冷浴、散步,穿薄垢旧衣,使其内热发散,若散发不当,便会五毒攻心。
她不明白的是,若皇上长期服用此种药物,为他诊脉的太医,如何会诊不出她只以为太子当年的死与萧维有关,如今想来,乾宁帝的死,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姜艾忧虑更深。
若她的猜测属实,如今太子中毒不治、乾宁帝暴毙,萧维得以掌握大权,京城已经全部在他掌控之中,黑熊如何能从他手中安然逃脱?
越想越焦虑,姜艾等不了了,当即叫来林管事,她要入宫,要亲眼看看黑熊究竟是生是死。
林管事劝不住,没辙,只得听从她的命令去备马车、调派人手护驾。梁嬷嬷却强烈反对,锲而不舍地在她身旁劝着:“娘娘,万万不可啊!您一个弱女子,怎么能闯那种龙潭虎穴?”
“嬷嬷,他生死不明,我实在无法安心留在这里。”姜艾抬手,抚着胸口。她手中有萧维想要的东西,这是如今唯一能与他谈判的筹码。
“娘娘,您三思啊!”梁嬷嬷大恸,“就算不为了您自己,您也要想一想肚子里的孩子啊!倘若王爷真的有事,这便是他唯一的血脉,您怎么忍心?”
姜艾不禁也红了眼眶。不只为了腹中骨肉,更为了此刻被圈禁在府中的父母家人。此去生死难料,也不知能否再见到爹娘最后一面。
“你别再说了,我意已决。我必须去救她,他生,我便陪他生,他死,我也随他去。”她咬咬唇,狠下心撇开了梁嬷嬷阻拦的手,顾自上马,在数十亲卫的护送下,扬鞭而去。
这方刚出了王府大门,便听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竟是数千名禁卫军浩浩荡荡赶来。
为首之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轻蔑的眼神扫过众人,扬声道:“云南王居心叵测,毒害太子、意图谋反,本将奉昱王殿下之命,前来捉拿乱贼党羽,来人呐,把这个人都抓起来!”
他们有备而来,一排排弓箭手迅速将王府团团包围。云南王府的数百名护卫已经第一时间将姜艾护卫在中央,严阵以待。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王府霎时陷入混乱。
黑熊留下的护卫皆是个中高手,经验丰富,尽管敌众我寡,应对依然游刃有余,眨眼间便保护着姜艾冲出了包围圈。一行人撤回王府,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艾艾!”
姜艾回头,却见一身银甲的萧嘉宥御马穿越厮杀的人群,直奔她而来。
“嘉宥?”姜艾诧异,紧接着不免生出怀疑,“你怎么在这里?”
眉眼冷凝的护卫们将姜艾护在身后,拔刀拦住了向他们冲来的萧嘉宥。萧嘉宥不得不停下,挥剑与对方缠斗,隔着遥遥人群焦急对姜艾喊道:“艾艾,跟我走!”
姜艾明白过来,正是他带人来攻打王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嘉宥,你怎么能……”
汹涌而来的禁卫军与功夫高超的护卫缠斗起来,萧嘉宥借机靠近姜艾,一名护卫正要挥刀便向他砍来,却被姜艾制止:“不要伤他!”
“艾艾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萧嘉宥来到姜艾身边,“萧正已经被皇叔关押起来,他毒害太子,死罪当诛,这次逃不掉了!艾艾,你跟我走吧。”
“我不会跟你走的。”姜艾望着他的目光一点点转冷,“嘉宥,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
“不是敌人,不是的。”萧嘉宥急切地解释,“艾艾,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萧正落在皇叔手中,死路一条,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当做反贼一起诛杀,我只想救你!我已经向皇叔求情,不会追究姜家任何罪责,我带你和伯父伯母回夷陵,好不好?”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萧维既叫你来攻打王府,无非是想拿我来要挟他,若萧维真的胜券在握,何必多此一举?”姜艾看着四周惨烈的场面,心中不禁悲凉。“嘉宥,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我不相信萧维。”
“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萧嘉宥痛心疾首,“艾艾,萧正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对他这样死心塌地?”
“嘉宥,”姜艾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道,“我怀了他的骨肉。”
萧嘉宥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他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艾艾,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姜艾只是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萧嘉宥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渴望她开口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许久后,他红着眼睛,终于艰涩地低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带你离开。”他再次说出这几个字,却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口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执念,坚持再久,此刻也终于不得不妥协了。
他重新举起剑,却是回身与王府的护卫一起,斩杀企图冲向姜艾的禁卫军。年轻将军的反戈,令禁卫军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与慌乱,连护卫也不免诧异。萧嘉宥却趁机杀出了一条路,转头对紧紧护卫在姜艾身侧的护卫喊道:“跟我来!”
他带着一行人正要杀出重围,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一双阴冷的视线紧紧注视着他,鬼魅般的身影迅速靠近,手中长剑向他背心刺去。
第83章 83
“小心身后!”姜艾惊喝。
萧嘉宥闻声, 立刻弯下腰, 堪堪躲过那正对着他心脏的一剑,接着回头,却发现来人正是萧维的心腹侍卫长。
“是你!?”萧嘉宥对于他的刺杀极为震惊。
侍卫长冷声一笑:“王爷对你恩重如山,你却一而再地背叛他, 属下奉王爷密令, 今日定要取你首级!”
言罢在萧嘉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凌厉的招式再次攻来。他武功高强,远非萧嘉宥能够抵抗, 不过十几招萧嘉宥便落了下风,几次险些被刺中要害。姜艾立刻吩咐护卫上前帮手, 解了萧嘉宥的困境。
王府内外, 喊杀声震天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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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初升的太阳照亮金碧辉煌的大殿, 着青色亲王冕服的男子款款拾阶而上,高台之上,七扇雕饰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便是象征着威严皇权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
萧维一步一步走向只从下而上仰望过的御座, 撩起衣摆,缓缓落座。他俯瞰着殿内跪拜的文武百官,嘴角勾起。
“平身。”
百官谢恩起身,或抬眼打量几眼御座上的男人, 或三两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谈论着短短一日内宫中发生的剧变。傅老国公则微微皱眉, 似乎对昱王胆敢沾染龙椅心存不满。唯有左相一人沉默而立,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全无所觉。
萧维只当没听到底下的私语声,沉稳开口道:“肃静。本王有事宣布。”
“皇兄已于昨夜驾崩,太子昏迷不醒,因此在太子苏醒之前,由本王暂代朝政。诸位爱卿可有疑问?”
百官皆是一惊,当即跪地哀呼。萧维静默看着,等待众人消化这一消息,接着又道:“皇后傅氏勾结外臣,长期在皇兄的食物中添加剧□□物寒食散,致使皇兄中毒,本王已经在皇后宫中搜出寒食散。”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脸色大变的国公爷,“傅家谋害天子,证据确凿。”
话音一落,大殿哗然,百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国公爷当即上前几步,方才的不服气全然不见踪影,跪地怒斥道:“此事定是有人存心陷害,请王爷明察!老臣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从来没有,也绝不会加害先皇!”
左相终于开口,慢悠悠的语气,略带讥讽:“国公爷的意思是,王爷伪造证据,故意冤枉你?”
傅老爷子一哽,忙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随即又转向萧维,“兹事体大,还望王爷明察秋毫,还我傅家清白!”
数名官员立刻上前为情:“傅老爷子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此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其中必定另有内情,微臣恳请王爷三思,交由大理寺,彻查此事!”
“本王亲眼看到皇后宫中私藏的寒食散,难道还有假不成。”萧维不耐抬手,“来人,带国公爷下去。”
立时有侍卫上前,将脸色涨红的傅老爷子架走,求情的几位官员也不由分说被带出了大殿。只听愤怒的吼声久久不绝:“老臣冤枉!”
一时竟无人敢上前求情。
萧维起身,望着殿下神色各异的脸:“还有一事。”
“昨日太子被毒害,凶手已经落网,并且供认出幕后主使,正是我的侄儿,云南王萧正。证据确凿,只可惜皇兄还未来得及发落,便突然发病。是以本王近日,必须处置这个乱臣贼子,已告皇兄在天之灵。”
百官面面相觑。
先帝突然离世,他膝下只太子一个子嗣,身中奇毒不醒,怕是无法再继承大统,堂堂皇家有资格承袭皇位的便只余昱王、云南王二人。如今云南王谋反获罪,情势便十分明朗了。昱王待人处事一向仁德,满朝之上不服他的少之又少,只是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少人不免心存疑虑。
“萧正狼子野心,大逆不道,屡犯天恩,着令罢职去爵,斩立决!”
国公府、云南王,皆是朝中重臣,地位显赫,却接二连三被昱王以如此武断果决的方式发落,不禁令人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却听左相手持笏板,沉稳威严的声音道:“王爷英明。”
“老贼虫!”
左相话音方落地,便听某处传来一声讥讽怒骂,雄浑厚重的声音响彻大殿,却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上百人齐齐一怔,左顾右盼寻找声音的来源。左相脸如菜色,眸中隐含怒气,循声望了过去。御座上,萧维眉头渐渐拧起,嘴角紧抿,视线投向殿门外。
环视一圈中,并未发现大殿中有任何可疑人物,萧维身后的亲卫高声斥道:“金銮大殿,何人造次?”
那道声音再次传了进来,竟然比方才更加响亮,掷地有声:“你爷爷!”
下一刻,便见殿门外出现一个彪壮的中年男人,手持狼牙锏,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忽然涌入一批银甲精兵,与殿中守卫的禁军刀剑相对,剑拔弩张地对峙。
阎刚进了殿门,朝着御座上的萧维讥诮道:“萧维小儿,还不下来拜见你爷爷!”
一早上这一波三折令百官心力交瘁,有年长武官灵光一现,指着他大惊道:“这、这、这不是黑阎罗阎刚吗?”
“正是老子。”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
“老子命大,死不了。”阎刚冷笑一声,手中狼牙锏一挥,直直指向金碧辉煌的龙椅,“萧维,你这个腌臜畜生,老子今日,便是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穿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接着却听一道淡淡而不是威严的声音响起:“三叔,不得胡闹。”
阎刚身后,黑熊拎着剑大步走了进来,衣袍上尽是厮杀后留下了殷殷血迹。
官员们见到这位“谋逆作乱”的云南王,大惊失色。
萧维目光闪了闪,紧咬着牙关,语气冰冷地向身后的心腹质问:“他不是应该在大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属下也不知……”
锦衣卫如今听令于他,皇宫处处守备森严,怎么会让他逃了出来,闯到这里?
怕是有变。
萧维脸上惯常的温和平静终于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脊背胜寒的阴冷。他看着黑熊一步一步走入殿内,拳头越攥越紧,沉声喝道:“把这个反贼给本王拿下!”
两方对峙中,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守卫大殿的禁军闻言正要动作,忽然又听威厉的一声:“慢着。”黑熊一步一步买上御阶,肃穆的声音道,“本王有话要说。”
本该听令于萧维的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愣一愣地,竟真的听话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