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吃辣的……但今天不行,我这几天还是吃得清淡些吧。”祁编修老老实实地说。
柯祺:“?”
柯祺:“……”
柯祺:“!”
柯祺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卧槽,我得去把我家金花花救回来啊,谁知道楼四会给金花花灌输一些什么不可控制的认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柯祺风风火火地进了暖阁。
谢瑾华手执白子, 正要落子,听到动静后, 朝柯祺看去,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们在聊什么?”柯祺一本正经地说, “对了,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糕点, 我让厨房里的人提前准备着。庄子里到底不如家里方便, 要吃什么得提前说,不然厨房里临时弄不出来。”
“让他们拣着简单的点心做几样吧。”谢瑾华说。
柯祺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进屋时见到的场景,谢瑾华和楼四在下棋,两个人下得很认真, 应该没精力再聊一些别的什么话题了。于是,他就放心了, 笑着说:“行, 我大致知道让他们准备什么了。”
柯祺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谢瑾华把注意力重新收回放在了棋盘上。
白子落下。
楼四忽然说:“很辛苦吧?”
“什么?”谢瑾华有些不解地看向楼四。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楼四其实是在说柯祺。楼四觉得谢瑾华和柯祺相处时会比较辛苦。谢瑾华忍不住笑了, 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得意, 说:“他总这样……有时候才分开没多久,就说想我了, 然后会找各种理由来见我。”他能怎么办?当然还是要宠着他啊。
楼四颇有些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祁木头也是这样的。”说着,就在棋盘上落下了黑子。
谢瑾华是个擅于倾听的人,觉得楼四可能憋了一肚子话想说, 就默默地看着楼四。
楼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总做些叫我哭笑不得的事。”原本还只是哭笑不得而已,自从这块大木头认识了柯探花以后,那就不仅仅是哭笑不得了,这木头简直就成为了一个大龄的熊孩子啊!
都是被柯探花带坏的!
如果柯祺知道了楼四心里的想法,他一定会觉得很冤。因为,他教给祁编修的套路明明都是一些很实用的套路。谁知道祁编修在具体操作的时候都自由发挥了一些什么!有时候,某个学生的考试成绩太差,真的不是老师的水平不够啊!然而柯祺不知道楼四的想法,于是也就无从辩驳。所以,楼四眼中的柯祺是一个外表稳重其实内里相当不靠谱还能把别人家的乖孩子都一起带坏了的超级熊孩子!
楼四因此觉得谢瑾华一定很辛苦。
家有熊孩子,可不是会变得很辛苦吗!
楼四略有同情地看着谢瑾华,说:“想来……柯探花也总叫你哭笑不得吧?”
谢瑾华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他家的孩子明明很乖的,好不好!但此时的人以谦逊为美德,两个家长在聊到自己的孩子时,如果一位家长始终在说自己家的孩子不好,那么另一位家长出于礼貌,就不能拿着自家孩子使劲炫耀了,也得跟着来一句:“孩子都一样,我家那个臭小子也让我操碎了心啊。”
谢瑾华便摇了摇头,说:“他就是……总有一套又一套的歪理,我说不过他的。”确切地说,柯祺的这一套又一套的歪理都是在撩谢瑾华的时候源源不断甩出来的,谢瑾华总是被柯祺撩得无力招架。
楼四不知道谢瑾华其实又洒了狗粮,只觉得柯探花果然在私底下很熊。
庄子里的生活其实很惬意。谢瑾华棋逢对手,只觉得十分尽兴。说到棋,像慕老那样老谋深算的长者,在体力上就比不过谢瑾华了。而像柯祺这样的年轻人,又在棋力上比不过谢瑾华。因此谢瑾华长期以来只遇到过两位能叫他觉得对弈起来十分畅快的对手,一位是楼四,另一位则是德亲王世子。
可惜不能贸然地把楼四引荐给世子。谢瑾华如此想到。
第三日,有从庆阳侯府而来的传话小厮在大清早敲开了温泉山庄的门。
京城里又出了事。
此时的人很注重年节。皇上那么勤政,过年时也停了笔,总要让大家好好过个年的。就算哪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大家也会很有默契地等过完了这个年再说。所以,柯祺没想到京城里又出事了。
柯祺住在庄子上,消息不是很灵通,在这种时候就得尽快往城里赶。
天气太冷,柯祺不愿意让谢瑾华跟着吃这个苦,就叫谢瑾华在庄子待着,让祁编修和楼四夫夫陪着他,然后柯祺自己立刻快马加鞭进了京。他到了庆阳侯府正门处从马上跳下来时,脸都要冻僵了。
谢二正等着柯祺,语速飞快地对柯祺说:“只知道是宫里出事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探听出来,也不敢派人继续探听了。”顿了顿,谢二又说:“昨天傍晚,一队禁卫军把整个贾府都给围了。”
良妃姓贾,她是四皇子的母妃。谢二说的贾府就是良妃的娘家。
五皇子、六皇子则都是袁氏德妃所出。兄弟俩只相差了一岁。
至于七皇子,他的年纪要稍微小一些,据说两个月前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如今还在养腿。
太子静养,余下的皇子们那儿都热闹了起来。不说荣亲王这位皇长子,就是小皇子们,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到了要娶亲的年纪,在这种特殊时期,这正妃、侧妃的人选可不是得好好挑一挑?
庆阳侯府并没有凑到这堆事情里去,府上的姻亲也没有凑进去。
“王妃有没有送消息来,她怎么说?”柯祺问。
谢二压低了声音说:“王妃只叫人送来了四个字,静水流深。”
静水流深的引申含义是用来形容人的,但抛开引申含义不提,只从字面来理解,词语的意思是通过表面平静的水并不知道水底下会有多深。德亲王妃是在暗示,现在的局势远比大家想得还要复杂。
谢二的脸色有些发木。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谁能想到这到了年关时忽然就出事了?
明明是该阖家欢乐的日子,结果现在人人都提心吊胆。
柯祺安慰谢二说:“既然王妃这么说了,我们更该谨慎些。二哥,你不叫人继续探听是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牵连不到我们身上。不过,你先预备好一个机灵的小厮,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他赶紧去长公主府上报信。”长公主一直吃斋念佛,她有多低调,皇上就对她有多内疚。
柯祺虽没有见过长公主,不知她的心性如何。但他毕竟是“天子近臣”,凭着他对开瑞帝的了解,长公主的面子是可以借来用的。当然,惊动长公主是下下之策了,那是庆阳侯府的最后一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柯祺不会这么做的。也就是说,一旦他这么做了,那就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谢二说:“我这就去安排。你进屋烤烤火。”
因为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派兵围了贾府,所以柯祺虽然赶回来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坐在府里等着外头的局势变化。京城里像他一样觉得莫名其妙的人还有很多。柯祺叫来一位小厮,让他赶紧去温泉山庄传信,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谢瑾华留在山庄里别回来。
事实上,谢瑾华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柯祺一想到谢瑾华的身世疑点,始终觉得这是个炸弹。
这小厮领了吩咐,立刻出了门。但是他很快就回来了。原来整个京城都开始戒严了。城门口现在轻易不许进出。柯祺再一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过,既然城门戒严,谢瑾华倒是真回不来了。
上一回全城戒严,还是春阳门这股谋逆势力打算火烧了考场刚刚暴露的时候。
这一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宫里出了事,高位妃嫔的娘家被围,总不会是宫里死人了吧?或者就算没死,也半死不活了?
多想无益,但柯祺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多想。他是临近中午时赶回谢府的,到了下午,德亲王和世子受诏入宫。谢府大姑娘是德亲王妃,要是德亲王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谢府肯定要被卷入其中。
谢府的男人们都围在一个火炉上坐着。
谢二看了谢侯爷一眼,问柯祺道:“要不要派个人去德亲王府上探一探消息?”
“要。”柯祺说,“不过,我们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估计我们什么都探听不到。”按说庆阳侯府现在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但德亲王毕竟是谢府的女婿,要是谢府什么都不做,反而显得他们不对劲。因此,他们确实该派个人去下德亲王府。但凭着柯祺对德亲王妃的了解,只怕他们什么消息都不可能弄到。
派的人去了,很快就回了,只说德亲王府已经闭紧门户,谁上门都不招待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谢三拨了拨炭火,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字,等。”柯祺说。
谢三点了点头,叫人送了几个红薯过来,塞进了炉子里。
“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谢侯爷问。
谢三洋洋得意地说:“烤红薯啊!反正我们现在也无事可做,我烤红薯给大家吃吧,嘿嘿。今年这鬼天气真是太冷了。”球队里有那种来自穷苦家的少年,谢三和他们混到一起,如今掌握了不少技能。
“吃吃吃,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谢侯爷恨铁不成钢地说。
半个时辰以后,红薯的香味充盈了整个屋子。
谢侯爷立刻改了口,笑容满面地说:“吃吃吃,都这种时候了,大家一起吃。”
谢三弱弱地说:“爹……还没熟。”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有什么难题是一顿烤红薯不能解决的。如果有, 那就两顿。
柯祺是吃过烤红薯的人,他穿越前就在山村里长大, 烤红薯的技巧只怕比谢三还要更好一点。因此,虽然红薯很好吃, 但柯祺依然能保持淡定, 最多就是觉得这红薯让他想起了童年, 想起了奶奶。
但侯爷和谢二就不一样了!他们之前就没吃过这么平民的食物!
在这个时空中, 红薯是在前朝末期传入这个国家的。一开始只在沿海地带有所种植,当地的地方官敏锐地意识到了红薯对百姓而言的作用,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向上递交奏折,官位就被撸了个干净, 接替他的人完全不通庄稼之事,红薯就没有得到官方推广。几年后, 因为气候异常, 北方闹旱灾,南方闹水灾,一大批的老百姓吃不上饭,生命力极强的红薯才以星火燎原之势, 迅速得到广泛的种植。
老百姓们靠天吃饭, 轻易不敢尝试种植别的粮食,因为万一新品种的收成不好, 他们这一年就真的吃不上饭了,那真的会饿死个人的!所以,他们宁可循规蹈矩, 不敢轻易创新。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敢把田地都种了红薯。结果,到了灾年,红薯却救了无数人的命,老百姓们这才彻底爱上了它。
但也是因为这样,人们形成了一种误区,仿佛吃不起饭的人才会去吃红薯。红薯也就没了资格成为勋贵之家的主食。侯爷和谢二之前即便吃过红薯,也应该是把红薯当个时令菜蔬,吃它一个新鲜。
他们就从来没有吃过烤红薯,趁着热气吃,每吃一口都觉得烫嘴,但依然要呼哧呼哧吃下去!
看着侯爷和谢二这副没见识的样子,柯祺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吃惯豪华大餐厅的霸道总裁能被吃路边麻辣烫小摊的清纯灰姑娘吸引,为什么喝惯了现磨咖啡的王子会觉得超市里两块钱速溶很香浓。
“对了,这红薯哪里来的?”柯祺问。
这话题简直就是送到谢三手里去了,谢三憋了一肚子话正想说呢!他洋洋得意地说:“我们球队新招了一个小子……哎,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表扬一下自己了,我真是有眼光啊,那天走在街上……”
大家等了又等,等谢三兴奋地说完了他伯乐识马的故事,才终于等来了重点。
谢三说:“那小子家里好几口人,田地却没多少,穷得很。他如今跟着我们,虽只是做替补,但也有钱拿了,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他爹娘一激动,非要杀了家里的猪,想给我们球队送半扇猪肉来。我们哪能要这个,我就随口说,我还没吃过红薯呢……他爹娘实诚,就拉了整整两板车来送我。”
柯祺抽了抽嘴角。其实红薯这个东西,要是当时的朝廷能推广得当,是很能赚民心的。他刚刚穿越的时候还想过,如果老百姓的餐桌上还没有红薯,说不定他能用红薯立个大功。结果,红薯都自己传到这个国家了,朝廷依然那么不作为,最后还是百姓们自发把红薯推广开来的。前朝亡得不冤啊!
肚子饱了,身体暖了,侯爷打了个哈欠,说:“天都黑了,大家回去歇息吧。”
谁知道皇宫里都出了些什么事!就算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但他们总不能为了李家人的事,就此不吃不喝不睡觉了吧?侯爷率先起身,慢悠悠地走出了屋子。儿子们对视一眼,得了,睡觉去吧。
维桢阁里有些安静。谢瑾华不在,处在婚假中的厉阳、厉桑也不在。
屋子里黑黑的,柯祺没叫人点灯,只就着走廊中那一点朦胧的烛火,迅速脱了衣服,抹黑爬上了床。他心里担忧谢瑾华,不知道谢瑾华今天后来有没有往回赶,要是被堵在城门,那就白走一趟了。
不知道京城到底要戒严几天。
“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柯祺对自己说。
如果宫里只是发生了某娘娘给某娘娘下毒这样的事,那么这场地震再怎么震,也不可能会震到庆阳侯府。如果宫里发生了政变,这个情节要严重很多,但开瑞帝对于兵权一直盯得很紧,无论是戍边的几十万大军,还是京内的守城军和皇宫里的禁卫军,这些始终都在皇上自己手里握着。皇子们根本碰不到兵权,而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就算他们要对皇上动手,皇上应该也能很快地把局势稳定下来。
所以,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宫里依然没能传出什么消息来。德亲王和世子在宫里住了一夜,没能出宫。荣亲王坐不住了,跑到宫里去求见皇上,却没有得到应许,在宫门口跪了一会儿后,又灰溜溜地回了荣亲王府。
庆阳侯府的男人们则聚在一起又吃了一顿烤红薯。
“我觉得,这个东西蒸着吃,味道应该也是不错的。”谢二说。
“蒸的没有烤的香,不过也是另一种风味。”柯祺说。
“试试呗,两板车呢!”谢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