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的酒渍很难洗的……徐泗想,弄脏了情侣服不划算。
莫北涵切牛排的手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了徐泗一眼。
“老板,你就是这么待客的?这顿饭钱我可不付。”他放下刀叉,似笑非笑地盯着双目赤红的亲妈,对徐泗道,“直走左拐就是洗手间,去整理一下。”
徐泗愣了半晌,擦了擦脸上的酒渍,抬脚就走。
“这种为了钱的货色,也值得你大费周章地把他带到我面前?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徐泗前脚走,女人就发了飚,由于肢体动作太剧烈,身上的金银配饰叮当作响。
“除了他,我带别人见过你吗?”莫北涵叉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一脸嫌弃地吐吐舌头,“我说,这是来自正经顾客的建议,能不能在菜品上多花点心思?环境再好有什么用,照样留不住客人。”
“你什么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跟妈怄气,这回索性把人又领回来,是想气死我吗?”女人没有跟他讨论餐厅经营攻略的想法,直奔主题。
“你说说看你,喜欢男人就算了,就不能找个门当户对一眼看过去配得上你的吗?瞧瞧你这德性,穿的这都什么东西?别被他拉低了档次啊阿涵!”
“我都帮你打听好了,钱夫人他儿子碰巧也是个同,人样子品性都不错,哪天你们见个面……”
“妈……”莫北涵啼笑皆非,“你现在已经在帮我物色男人了吗?”
“你以为妈愿意!还不是被你磨的!反正只要不是那人,怎么着都可以……”
“我也撂下话了,我只要他。”莫北涵擦擦嘴,站起身,“今天把他带过来就是知会您一声,您要是还想用钱打发他,这次得多准备点儿。”
“你!”
徐泗放了个水,洗了把脸,刚刚抬起头,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道。
“我说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会碰到……”你妈……徐泗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揉搓了一下,还有水珠自下巴滴落,徐泗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怔在当场。
“你他妈的居然还有脸来拍老子肩膀?”徐泗的目光陡转阴沉,看向那人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具尸体。
“小嵩……”那人穿着这里waiter的统一制服,看上去人模狗样,当年的杀马特风情被时间残忍淘汰,换上了老实的圆寸和厚道的表情,他搓着手,局促不安,“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呵,是啊,我居然还没被高利贷的弄死,还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徐泗环抱双臂,靠在洗手池上,嘲讽地看向他。
“对不起,当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一个朋友犯了事儿,急需一笔钱。”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解释道,“我这些年攒了有十万块,本来打算先给你应急,但是你换了手机号码,我找不到你。”
徐泗静静地冷眼望着他,心想,编,你继续编,当初就靠这装可怜的杰出手腕博得了沈嵩的同情,请继续你的表演。
觉出沈嵩的无动于衷,那人尴尬地松手,“不过,今天看你跟那位帅哥一起到这种高档次的地方用餐,应该也不需要我那几万块了吧?”
徐泗冷笑一声,“不,我可缺钱,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没钱就去砸锅卖铁。”
那人一下变了脸色,“沈嵩,你这可就不道义了,我拿你当哥们儿,当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照顾了你多少?你现在飞黄腾达了,不拉兄弟一把,反倒落井下石?”
徐泗瞠目结舌,什……什么?我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我落井下石?他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李赛,你说话前能不能先从脑子里过一下?”
李赛面有不忿,随即又柔和了脸色,哥两儿好地凑上来,“你知道吗?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位帅哥,是这家店老板的儿子!”
“所以?”
“所以啊,只要你替我吹吹枕边风,说不定我就可以升职经理了!你看,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徐泗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身就想走,被他一个闪身挡住去路,“小嵩……就当我……啊啊啊……”
李赛搭在徐泗肩膀上的手被扭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他痛苦的扭曲了面庞,逼不得已移开身子。
“疼疼疼……松手。”
徐泗越过他的肩头望过去,莫北涵铁青着脸抓着李赛的小臂,蹦出的字仿佛凝着层寒霜,他瞥了一眼李赛胸前的铭牌,“李赛是吧?明天就会有人送来律师函,你欠沈嵩的三十万就走法律程序解决吧。还有,如果再被我看到你纠缠沈嵩一次,你就不必在这家店做下去了。”
说完,放开手,弯腰在洗手台仔仔细细把手洗了一遍。
抬头时,发现李赛还杵在原地,他扬起一个带了十足恶意的微笑,“怎么?还有事?”
李赛默默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竟然笑了起来,“小嵩,你不觉得这位帅哥长得很眼熟吗?”
徐泗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今天碰到李赛的一刹那,就发觉了。
莫北涵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惑。
“哈哈哈哈。”李赛觉得自己好像扳回了一成,他指了指镜子,“这位帅哥,你不觉得我们俩的眼睛很像吗?”
“小嵩,你不会是找了个我的替代品吧?”他竟然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眼睛里都放光。
徐泗扶额。
“这位……替代品仁兄?”莫北涵抽了张纸擦干手,眉间的阴郁一扫而空,“真是不好意思,我跟沈嵩开始一段故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染头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李赛:我好像无形中当了把苦逼助攻?
第99章 大都是前男友9
离开的时候, 莫北涵的心情比来的时候更好了, 唇边向上扬起的弧度像是弹簧, 刚刚压下来就又翘了上去,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狸花猫, 就差追着尾巴转个圈。
路边大排档, 徐泗狂放地啃了几串脆骨后,忍不住了。
“有这么高兴吗?”
“什么?”莫北涵翘着二郎腿,转着手中透明的一次性杯子, 里面橙黄色的啤酒还泛着白色泡沫, 一串串上浮的气泡就像是此刻某人放飞的心情, 他睨一眼不计形象的徐泗,眼神里满是轻笑,“还行吧。”
“呵呵, 你现在脑门上就明晃晃贴着两个大字……倍儿开心。”徐泗把那盘凉拌毛豆推到他面前。
莫北涵挑眉,十分赏脸地夹了一筷子。
这个男人, 不管是身处高档西餐厅喝着昂贵的红酒, 还是窝在马路窝棚里吃便宜烧烤灌啤酒,都能神态自若应付自如, 唯一有些不协调的,就是那低矮的红色塑料凳实在架不住他那双太长的腿,令他坐着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你把我带去那里, 是特地去见你妈?”徐泗一饮而尽杯中酒,眼神透亮。
“不一定能见到,她也不是时刻在店里。”莫北涵耐心地拨弄着毛豆上沾着的辣椒酱, “今天是你运气好。”
“她泼了我一脸红酒。”徐泗撇嘴。
“你之前也泼了我一身洋酒,扯平。”莫北涵哈哈笑了两声,把脆骨从铁签上撸下来,放到徐泗面前,“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徐泗默默在心里画圈圈,这个人真尼玛记仇……
“不过,这次我们可说好了,三年之内你没有人身自由,不管我妈拿多少钱诱惑你,也要等到三年后。”
脆骨在齿间嘎嘣一声,徐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觑着莫北涵的脸色,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斟酌着用词:“那什么……那次你妈拿钱给我,我……”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莫北涵的面色有一刹那的凝滞,随即被粉饰太平,“我不想提。”
“……嗯。”像是做了错事,徐泗乖巧地低下头。
心里的那个结依旧没能解开。
吃完算是晚饭的夜宵,两人各自手持一瓶易拉罐啤酒,哥俩好一般勾肩搭背地往江边走去,散步消食。
夜风吹拂在脸上,散去一身的燥热,徐泗暗搓搓的把手从莫北涵的肩上滑下来,虚虚搭在他的腰窝,时不时捏上一把,引来莫北涵一记居高临下的摸头杀。
经过一天的训练,徐泗已然对路过的小情侣投来的打量目光产生了免疫力,有时甚至还会回瞪回去,瞅什么瞅?老子男人比你旁边那位帅多了!
约莫走了一刻钟,徐泗喝完了手中的啤酒,又把莫北涵的那一罐喝干净,捏扁了,精确无误地踢进垃圾桶,耶了一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莫北涵静静地望着他,笑他幼稚。
徐泗摸摸后脑勺,笑他没有情趣。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徐泗忽然问。
莫北涵插在兜里的手紧了紧,道,“不好不坏。”
“我曾经有过一段混乱的时期,遇到过很多人。”江边高楼跳跃的灯光映在莫北涵的半边脸上,他垂着双眸,唇边带着浅笑,“各式各样的人,不同身份不同审美甚至不同国籍,有时我一觉醒来,都分不清我身边躺着的人,是叫小红还是叫艾伦。”
“哈。”徐泗发出一个拟声词,表示他在听。
“那段时间,明明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却是人生中最孤独的一段时期。”莫北涵的笑容僵在一个标准微笑的弧度,“那也是我最想你的时候。”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徐泗的头顶发旋,莫北涵长叹一声,“啊——我醉了。”
“你才喝了三瓶啤酒。”
“人的酒量会随着心情变化而变化的沈嵩。”
“好,那么……醉鬼莫债主,能赏脸给根烟吗?”徐泗一屁股坐在江边阶梯上,朝莫北涵伸出手,他现在觉得颈动脉剧烈跳动,烟瘾来得气势汹汹。
莫北涵如他所愿,把烟递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啪嗒一声轻响,徐泗点燃了烟,又抽出一根,烟头对着烟头共燃了,递给了莫北涵。
“我想在屋子里养花。”风将徐泗手中香烟所冒出的烟吹到莫北涵的脸上,莫北涵的眼睛眨也不眨,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人,明灭的烟火在指尖静静地燃烧。
他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好像这个跟他一起吞云吐雾的人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花?”他听到自己喑哑的喉咙挤出涩然的一个字。
“嗯,随便什么花。”徐泗揉搓着手中的烟头,“你不觉得屋子里少了点什么吗?空荡荡的。”
身边的人长久没有动静。
“嗯,好,明天我们就去花鸟市场看看。”沉默之后,莫北涵一口应了下来,指间的烟忽然夹不住,掉了下来,顺着阶梯滚落下去,他的视线顺着火花跃出活泼的弧度。
徐泗跳过来,扑到他背上,勒住他的脖子,险些两个人都滚下去,徐泗大呼一声,“走,回家。”
莫北涵拍拍手,站起身,身上的人却赖着没下来。
“莫北涵,你的背真宽。”那人把脸埋在他后颈,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上扬的尾音透着些撒娇的意味。
心室忽然好像塞满了蜂蜜,甜的能溢出来,莫北涵无声地勾起唇角,把人往上托了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徐泗像是真喝醉了,说话一股玄学劲儿,“别问为什么,我总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在想着,现在对我百依百顺,三年之后就把我一脚踢开,让我也尝尝你当年是什么滋味对不对?”
莫北涵脊背一僵,迈出的长腿落不到实地,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悬空在地面上一寸。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徐泗哼了一声,再也没有了声响。
“沈嵩?”莫北涵慌张耸了耸肩,肩上的脑袋无力垂落,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莫北涵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汗,愣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背着人往车里走去。
一到家,徐泗就从昏睡状态满血复活,蹦蹦跳跳踩着节奏去洗漱完,乖乖穿着睡衣笔直地躺在了床上。
莫北涵:“……”
他一上床,徐泗就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探出半张脸,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大眼睛,那模样……可以说是十分……装可怜了……
“有什么事,说。”莫北涵坐在他身边,扯了扯被子,没扯动。
“我……”徐泗暗中与其角力,抱着被子不撒手,“那里还在疼。”
莫北涵恍然,一把松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