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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空渐渐由藏蓝变成蓝白,冷色的光投入窗户,照在床边的引魂种上,绿叶枯萎凋落。虬曲的枝干也变得干瘪萎缩,在召唤来一段不清不楚的记忆过后,引魂种彻底枯萎死亡。
  夏露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让种子再次抽根发芽,便去询问夏语冰。
  对方回答:【林见深说引魂种一般不会失败,没有招来生魂的下落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的那片生魂已经彻底消失了,二是它被镇压在了一个灵力比引魂种还强的地方。】
  不管是哪种可能,夏露都觉得自己够惨的了。
  第37章
  夏露想过去找戚流云询问, 可她连对方在哪儿都不清楚,又不想麻烦贺狰, 不想让他知道梦境的事, 毕竟那支离破碎的回忆太令人糟心了, 在弄清楚真相之前说出来, 不过是徒增烦恼。
  过了两天, 夏露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手机上还有个结缘程序,可以联系到人保协会的负责人。
  打开许久不用的程序,不由一愣:两人结缘红心上的数值一路飙升到了52%!
  她一度以为数据出错了,然而刷新了好几次都是如此,不禁陷入短暂的怀疑:什么时候开始, 她和贺狰之间的默契竟然有这么高了?
  没多想, 夏露通过程序的智能客服联系到了小柔,却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小柔的声音依旧甜美有礼貌, 说:“不好意思, 夏小姐,戚先生因为之前传送阵失误的事件被调到基层出差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夏露道:“没关系,我等他回来再问。”
  小柔问:“是和贺先生有关吗?”
  “啊,是。”夏露没有直接提引魂种这件事,而是委婉问道,“我记得你带我来和贺狰结缘时曾说过,贺狰这么讨厌人类是因为他被人骗得很惨, 小柔姐能告诉我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谁骗了吗?”
  小柔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抱歉,这是贺先生的隐私,他很反感别人提这事。”
  夏露:“噢,好。”
  “……”见她放弃得这么快,小柔忍不住笑道,“您不打算追问一下我吗?”
  “为什么要追问?”夏露疑惑,“既然他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又何必刨根问底,这样很惹人烦的。”
  “夏小姐!”挂电话前,小柔叫住她。似乎犹疑了一会儿,她才微笑着说,“我曾经问过戚先生,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没有心魂的您去和贺先生结缘,他告诉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说明,她丢失的心魂与贺狰被封印受罚确实存在某种关系?
  “好的,我知道了。”得到线索的夏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也说不上沉重,只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怅惘萦绕心头。
  “还有什么需要我转告戚先生的吗?”小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没有了,谢谢小柔姐。”夏露挂了电话,坐在玻璃窗边,看着外头发黄的梧桐叶出神。
  因为那个梦的困扰,夏露这几天都没有时间好好和贺狰沟通。贺狰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应该是起了疑心了,好几次夏露都看到他故意从自己门边晃过,斜着眼瞥她在干什么,那副明明担心得不得了却又拉不下脸先开口的模样,有点好笑,又有点落寞。
  夏露记得在巷口遇到九头鸟偷袭时,是贺狰救了她;记得贺狰打着人保协会回访的借口,给她精心布置的房子;记得摩天轮上她用一根不值钱的头绳,就换走了他独一无二的兽角;也记得他不告而别,却在深山里奔波两天三夜给她带回了引魂种……
  她还记得梦中的自己倒在血泊中,对那面目模糊的黑衣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快跑!”
  即使那少年真的是以前的贺狰,即使真的是他杀了曾经的自己,那为什么自己反而让他跑?
  难道说,当年‘杀人’的事另有隐情?
  “呼。”夏露叹了声。
  思来想去只有大半年了,前尘怎样,来世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在当下,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好坏——
  而她眼里看到的,只有贺狰那张臭脸下的敏感柔情。
  正想着,身后传来笃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金灿灿刚好从二楼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表格,问夏露:“你坐在那干什么,不去午休一会儿吗?”
  夏露摇了摇头:“睡不着。你手里拿的什么?”
  “噢,这个呀,是结缘资格审核表。”金灿灿屁颠屁颠跑过来,献宝似的将表格递给夏露看,“我最近能稳定地化成人形了,基本不会露出尾巴和耳朵,所以就想申请结缘资格,一旦通过审核,我就能和李清结缘啦!”
  “哇,恭喜!”金灿灿等结缘资格等了很久,夏露也挺为他开心的,一时忘了方才的纠结。
  金灿灿也走过来,手撑着窗台嘿嘿笑着说:“对了,听说有人在昌荣路那边发现了一只流浪的小犬妖,园长和贺先生去抓啦。为了不吓到外面的人类,估计会送到我们幼儿园来看管。”
  当天下午,小犬妖就被送来了幼儿园。
  门口的贝壳风铃叮当作响,打破了午后的清闲宁静。只见贺狰拎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凝重的白鹿。
  贺狰一般很少出来露面,除非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他一进门,就一眼看到了埋在狗崽堆里的夏露。她手拿着认图卡片,怀里抱着一个奶油色头发的小贵宾,背上挂着一只冰蓝眼睛的哈士奇,腿上还躺着圆滚滚、短手短腿的小柯基……
  可恶,小宠物都没有这么亲近过他!
  贺狰目光一沉,将手里拎着的小孩儿放在地上,说:“这妖给你们抓来了。”
  夏露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大约三岁的,长着黑色狗耳和狗尾巴的小崽子,大概流浪很久了,浑身脏兮兮的,瘦得跟芦柴棒似的,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甚至溃烂的伤痕,头发沾着泥水结成了块,瞪着一双惊恐的圆眼睛打量四周,接着,他看到了夏露,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倏地钻入桌子下藏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夏露有些莫名。来幼儿园这么久,所有的狗崽子都很亲近喜欢她,从来没有谁像这位新同学一样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敌意。
  momo胆子比较大,抱着皮球靠近,蹲在桌子旁说:“新同学,要对露露老师有礼貌哦,不可以吼她的。”
  李建国和金灿灿也闻讯赶来。金灿灿那怂货没敢靠近贺狰,只贴着墙根移动,悄咪咪问白鹿:“园长,这孩子怎么回事?”
  白鹿吩咐:“先将其他孩子送到活动室去。”
  居然要隔离,新来的小狗妖到底有什么问题?
  带着疑惑,夏露配合金灿灿、李建国将孩子们送到活动室玩耍,这才重新回到大厅。
  “这崽子的祖上应该有妖怪血统,灵智不错,可惜命不好,遇到的主人有虐狗倾向。”白鹿皱着眉,看着躲在桌下瑟瑟发抖的小孩儿低声说,“针扎,脚踢,用开水烫,将它抱起再从高空摔下,囚禁在连四肢都伸展不开的铁笼子里,不给饭吃……长时间的虐待唤起了他对人类的恐惧和仇恨,使其灵智全开,彻底妖化。”
  白鹿的话并不重,可落在每个人心里却如有千钧。
  一阵沉默中,贺狰踱到一旁坐下,冷哼:“所以我才厌恶人类。”
  夏露‘呃’了一声,提议道:“要不我先回避吧。他对人类有阴影,我不应该再站在这刺激他了。”
  “也好。”白鹿看了一旁坐着抖腿的贺狰一眼,很善解人意地说,“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你先回去,这里我们来处理。”
  夏露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点头说:“好。”她收拾好东西,和贺狰一前一后地出了幼儿园。
  十月份的天气渐凉,小区里的绿意在秋风中褪成斑驳的黄。回家的路僻静,并没有什么妖来往,夏露和贺狰并肩走着,除了叶子从枝头飘落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
  走了没多久,贺狰突然问她:“想出去玩吗?”
  贺狰一向不喜欢外面的人类世界,夏露被他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到了,怔了怔才问:“出去?去哪儿?”
  贺狰站在淡漠的秋阳下,影子被拉得老长,没什么起伏地说:“你高兴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我哪也不想去。”夏露疑惑地看着他,说,“天快黑了。”
  被拒绝了,贺狰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他大步往前走了几米,又猛地停住,回过头说:“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不这样的。”
  夏露实在摸不着头脑,转身面对着他,仰首道:“我怎么啦?”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几天在回避我,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饭菜也不用心做了。是因为引魂种的事情吗?”不等夏露回答,他又阴沉沉说道,“我说了,我会给你找颗更好的。”
  “不用,不是这个原因。”听到他这么说,夏露反而笑了,“其实仔细想想,找到了心魂又怎么样呢?我还是会死,即便投胎也不会是现在的我了……早知这样,当初就应该做个孤魂野鬼。”
  “如果孤魂野鬼那么好做的话,那满世界都是鬼了,谁还愿意做人?”贺狰皱起锋利的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咦,贺狰是在关心自己吗?夏露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过无声,她嘴唇动了动,似笑非笑地说:“到底怎么了的,应该是你。”
  贺狰挑眉,问:“什么意思?”
  “你以前,根本不会在乎我的心情的。”夏露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现在我不过是两天没有粘着你,你就开始……”
  “要不是为了找回灵力获得自由,谁愿意在这陪你演戏?”贺狰忽的打断她,急于辩解的语气反倒显得他色厉内荏。他压低声音不耐道,“你要是不想结缘了,就早点说出来,不要藏藏掖掖的。”
  “哎,干嘛这么凶呀?谁说不和你结缘了,我们不是连结缘信物都交换了吗?”夏露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吊坠,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轻声说,“如果你是关心我,大可以语气和睦点嘛。”
  那句‘干嘛这么凶’使得贺狰彻底清醒过来。明明他下定决心要对小宠物温柔一点的,结果夏露不过是冷落了他两天,他就方寸大乱失了阵脚……
  想到这,他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放缓声音,转身冷酷地说:“我没耐心玩猜来猜去的游戏。”
  望着贺狰孤独离去的背影,夏露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黑蛋!”
  贺狰猛地顿住脚步,回身看她。
  霎时间,两人心中都闪过一丝诡异的疑惑。
  夏露心想:为什么我会叫他‘黑蛋’?
  而贺狰想的则是:她在叫谁?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回应?
  短暂的茫然过后,贺狰拧眉,掩饰似的说:“叫谁呢?这么难听!”
  夏露‘唔’了声,没有说梦境的事,眼神有些飘忽,岔开话题说:“这几天不是不理你,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有没有可能,以前的我和你存在着某种关联?”
  直视贺狰深不见底的眼眸,她语气稍顿,孤注一掷地说:“换句话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仿佛打开记忆的闸门,刹那间疾风乍起,贺狰脑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嘶鸣。他仿佛又听到清脆的银铃声,面目模糊的女孩笑着摘下发带递给他……
  下一刻,画面陡然翻转。他腕上绑着缀有银铃的头绳,头绳浸染了鲜血,满手黏腻……有个声音在他脑中疯狂叫嚣:“狰!是你杀了她!”
  又来了,这癫狂的声音扰得人心烦意乱。
  贺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前的血色褪尽,幻听消失,四周是一片中秋的宁静,而他的小宠物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正略微担忧地看着他。
  贺狰揉了揉眉心,问:“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我怕你嫌我烦。”夏露缓步靠近,拿眼睛瞄他的面色,说,“每次你犯头疼的时候,总是不让我靠近你。”
  “你怕我?”贺狰问。
  “你凶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夏露诚实道。
  贺狰习惯性皱眉,冷哼一声想:可怕就可怕吧,没人敢招惹他才好。
  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当天夜里,传闻中暴戾恣睢的大妖怪将自己关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悄悄练习了半个小时的‘温柔表情’……
  自然,以失败告终。
  第38章
  睡到半夜醒来, 夏露口渴得很,只好迷迷糊糊地爬起床, 打着哈欠下楼打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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