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
城西的一家破酒馆里,放眼望去只有两桌客人,冷冷清清的,老板在吧台后兀自打着瞌睡。
其中一桌是个来独自买醉的男人,桌子上摆满了酒瓶,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喝空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才有些不满地起身,又想起身去找老板买酒。
他喝得身子摇晃,胳膊不小心便撞上了旁边那桌的人,将那裹在斗篷里的瘦弱身影撞得一下子坐直了。
他醉醺醺地看过去,只见斗篷下是一张俏丽而有些慌张的容颜,居然是个模样十分出挑的女孩。
“哟,小丫头,”男人顿时色从心头起,嘿嘿笑着,“一个人来这儿的啊,叔叔来陪……”
一只手突然覆上了他的肩,如同一只铁钳般死死箍住了他的身体,他下意识转头,看见了一张阴恻恻笑着的脸。
“滚。”
路域随意用力,将他整个人甩到了旁边。
男人一个踉跄,有点后怕地坐倒在地上,还没直起身子,就又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下意识看过去——
然后就被那张绝美的容颜击中了。
他激动地半跪在地:“请和我结婚……”
“轰”地一声,他的身体撞破了数张桌子,直直倒飞了出去,在外面的路上像咸鱼一样翻滚了几下,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妮娜:“……”
关霖:“……”
路域收回了刚刚踹人的脚,整张脸都是黑的。这种玩意儿竟然也敢觊觎他家圣子殿下的美貌?
“咳……几位客人啊,”老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晃了晃吧台的铃铛,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在我这儿可以打架,但桌椅还请如数赔偿啊。”
“不过几位来到这里,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吧。”
他的声音有些阴沉嘶哑,笑起来时便显得有些阴森,一双眯起的眼睛扫过桌上那三杯丝毫未动的酒:“不然,也不会酒都不喝一口。”
路域他是三人中唯一没有戴斗篷的人,他从衣兜里抽出薄薄一张东西,往吧台上一拍:“这东西,三张。”
老板看着那张已经被拆开的黑色信封,眼中精芒一闪:“客人,这可不便宜。而且在此之前,您得给我证明一下您的身份。”
闻言,路域不动声色地从颈间摸出一枚吊坠,水滴状的瓶身中缓缓浮动着黑色的液体,赫然是之前拿到的恶魔血吊坠。
“可以了?”
他装作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将吊坠收回,心里却有点紧张,毕竟他手里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偏偏这眯眯眼老板还穷追不舍:“慢着,那两位为什么一直戴着斗篷?还请将斗篷摘下来,让我看一下二位客人的脸再……”
“咚!”
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突然被妮娜往桌上一放,袋口没系好,整个袋子就歪斜到了旁边。明晃晃的金币从里面滚落到桌面,在灯光的照映下反射着夺目的光。
老板满脸的装腔作势顿时统统变成了谄媚:“哎呀原来是贵客!三位稍等,三张邀请函马上给您送来!”
路域:“……”
他几乎已经读出了老板的内心想法——虽然按惯例必须要检查,但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后面的房间,妮娜从斗篷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压着声音问:“路大哥,我做的对吗?”
路域轻咳一声:“挺好的,不过有点多了,一会儿可以稍微收敛一点。”
妮娜自信地拍了拍腰兜:“路大哥你放心,我除了几袋子金币,还带了一本金行支票,不够的话直接写就好了。”
路域:“……”
有钱是真的能为所欲为。
黑色信封就是从贝尔的母亲交给他们的那个。里面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关霖随便施了个小法术,信封上就冒出了点点黑气,赫然是恶魔之力。
而与此同时,教廷分部抓到了一个对光明神口出狂言的邪.教徒。这人属于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黑暗圣教”,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是侮辱教廷和光明神的污秽之词,放在以前,这种人一般被教廷关两天就会放出来。但最近魔神祭祀的事情让修士们都紧绷着弦,仔细地对他搜了个身,结果不仅找到了一枚恶魔血吊坠,还搜出了许多沾着浓烈的恶魔气的物件。
萨恩主教审问了邪.教徒整整半天,结果一句话没问出来,倒还气得不轻。路域回来后,一个人去了关押邪.教徒的屋子,不到一个小时,便将双腿发抖的邪.教徒拎到了众人面前,听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了所有知道的信息。
黑暗圣教是一个专门收留底层人的教派,供奉“黑暗之神”大人,入教不需要钱财,也不需要每日做祷告和供奉食物,只需要一杯血,就能得到一枚保佑平安的吊坠。不论是谁,只要戴着这枚吊坠,黑暗之神就会庇护他,让他精神充沛,全身有力,越来越健康。
众人听了,顿时明白了那个狗屁黑暗之神就是恶魔,而吊坠产生的作用则是恶魔血对人类的影响。恶魔血会激发人类冲动、暴躁的性格,确实也会让人的精神变得像是比以前更好,但耗费的都是积攒的元气,用内里亏空来充实表面的健康,长期下去只会让佩戴者的生命力被透支。
那封信的事情也被路域问出来了,那是去“黑暗教堂”的通行证,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只有在入教三个月以上的老教众的带领下才能买到。
这个邪.教徒就是个老教众,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从黑暗教堂里得到的,进入教堂的人都能用通行证十枚筹码,再用筹码兑换那些据说有黑暗之神祈福的物件。如果想获得更多筹码,除了直接用钱币交换,还可以和别人赌,赌输赢、赌大小,不论生死,只论最后的结果。
周围教廷众人的脸色又变了一变——这哪里是祈祷用的“教堂”,分明就是一个披着宗教皮的地下赌场。
但这些沾着恶魔之力的东西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以及,这个“黑暗教堂”到底是谁在经营?
邪.教徒当时听了这个问题,全身都开始打颤,但路域的视线立马又盯了过来,他只能哆哆嗦嗦地开口:“是祭司……”
下一秒,他全身一僵。关霖眼疾手快地施展了一个净化术,但在法术笼罩的那一刻,他已然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七窍流出黑血。
“恶魔气,”萨恩脸色难看地检查了邪.教徒的尸体,“他的身体里被埋伏了恶魔气,只要说出某个信息,就会直接死亡。”
那个所谓的“祭司”,就是用这种手段控制着教众与整个黑暗教堂,而祭司肯定也就是那个与恶魔联络的人。
“这个黑暗教堂应该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动静,”路域说,“说明这个祭司做事很谨慎,也不会随便让他们这黑暗圣教暴露,只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暗地里传播。但他费力搞出这么一个‘黑暗教堂’,肯定不只是为了倒卖几杯人血。”
关霖转向了旁边的修士们:“查一下,一年之内伊斯托邦城失踪人口的名单。”
不论什么地方都会有人无故失踪,或者是迷失在了异地,或者是长眠于阴影里。
修士们查了一整天,发现伊斯托邦城一年以来的失踪人数都非常稳定,保持在每个月几十人的水平。这些人基本都是些没有爵位的平民,要么是独居的孤家寡人,要么是游手好闲的无赖,并且大多都不信仰光明神。
他们失踪后,没有家人的逐渐被忘却,有家人的也往往不会执着地寻找太久,所以没有多少人会纠结于他们的离开,大家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日复一日。
但这个月,有了约翰和贝尔这两个特例。
路域隐约猜出了什么:“这些人的失踪应该跟祭司脱不了关系,但他很谨慎,所以基本没有留下让人猜疑的痕迹。不过这次有什么事情,让祭司不得不增加失踪的人数,并且没来得及处理失踪后的问题……”
关霖接着他的思路说出了他未完的话:“因为魔神祭祀祭祀需要足量的活人,而恶魔肯定在催促他。”
约翰失踪的真相肯定就在这个‘黑暗教堂’中,路域本来还在想怎样才能编个合适的理由带上女主,但这地方的赌场属性算是帮了他大忙。
要去赌场,还不能打草惊蛇,那他们肯定就得装作教众的模样,去参与赌博。
路域作为旅行者,全身上下穷得叮当响,连一身衣服都是辛普森伯爵友情提供。而关霖虽然是圣子,但他向来对物质生活没有太高追求,出门也从来只会带足够生活用的钱。以及这个教廷分部,从那墙皮掉了几年都没补的后墙来看,肯定也拿不出他们去赌场的启动资金。
于是路域将此行的任务告诉了妮娜,小女主二话不说,一拍桌子,就拿着自己的小金库来支持教廷除魔事业了。
而且出手阔绰,原本一个金币一张的通行证,她甩了一袋子。
路域觉得凭伯爵家的财力根本不用担心恶魔,开闸放个钱,淹也能把恶魔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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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很快拿来了三张通行证,笑眯眯地给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小破酒馆的后厨居然连着一条暗道,放眼看去,是幽深而一眼看不见尽头的石阶。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盏幽幽的壁灯,火苗只有豆大,虚弱得像是下一瞬就会熄灭。而到了第十三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扇两人高的木门前。
门被推开,铺天盖地的喧嚣扑面而来。
昏暗的大厅、上等的美酒、衣着暴露的荷官,有人高声大笑,有人嘶吼着红着眼睛,将全部的筹码推到桌中央。一个赌输了全部身家的男人绝望地后退几步,接着就有几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前来按住他的手脚,他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疯狂挣扎着,但很快,他的身体抽动了两下,猩红的血从地上蔓延开来,再也不动了。
而他旁边的那些人,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麻木的双眼只盯着桌上,似乎早已对这些习以为常。
路域面色不改,心里惊讶于这地方的规模之大,而身旁的关霖似乎气息更冷了几分,他对于这种地方的厌恶不亚于对恶魔,他想着祭司的事情,才没直接出手将这里毁掉。而妮娜在后面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些人类好像比森林中的恶魔还要可怕。
老板向前走了两步,半躬下身,微笑着向他们介绍:
“欢迎来到‘黑暗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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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的隐藏身份:伊斯托邦城知名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