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后面不远处就是座座大山,那长河从山里奔涌而出,傅家宅子所在的位置,真是巧妙至极。
这下,不为报恩,白彤雪也对这泥土有了兴趣。能挑中这个地方,傅家先祖绝对是胸有沟壑的大才,那么,用这里的泥土能烧出来什么样的瓷器,她有些期待!
“折桂姐姐,这附近有没有窑?我想弄一点土,烧几件瓷器试试。”
“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建啊。你知道怎么建吗?”傅折桂也很好奇,立刻道。
“知道,不过要烧瓷器,不单要建窑,还要很多其它的东西,要,要很多银子。”白彤雪有点尴尬。以前的白家,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些银子,现在,她一穷二白,也知道世道艰难。
“这个你放心,我有。走,你告诉我,具体需要准备什么,还有,那窑要怎么建。”傅折桂拉着白彤雪进了房间。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白家果然是白家,他们有完整的陶泥、摞泥、拉坯、印坯、修坯、捺水、画坯、上釉、烧窑过程,每个步骤,又需要一整套工具,傅折桂只是把这些东西列出来,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建窑、采买东西,傅家足够大,窑就建在傅家后院,有白彤雪指挥,这窑建的还算顺利。
但采买东西就不难么顺利了,有些东西十分偏门,往往要找好几个店铺,才能找到,有些是烧瓷专用的,文王县根本没有,没办法,傅折桂只能去找工匠专门定制,这就麻烦了,经常做好几次才能满足白彤雪的要求。
不过有这件事忙着,总比傅折桂两人每天干坐着等徐州那边的消息好,那样,她们俩绝对会陷入焦躁之中,尤其是白彤雪,她就白老爷子这么一个亲人了。
二月十六日这天,新窑第一次使用,白彤雪将制作好的三个胚胎放进窑里,每天小心的控制着火候,专等瓷器出窑。
二月十九日,窑冷却下来,白彤雪站在窑前,反而有些不敢去开窑了,“折桂姐姐,我的手艺还不到家,要是不成的话……”这些日子,傅折桂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更重视傅折桂的感情。
傅折桂却觉的没什么,这些日子跟着白彤雪摆弄瓷器,她受益匪浅,结果怎么样,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再说,“咱们第一次烧,不成功就不成功,有多少是一次就能成功的。”
白彤雪点了点头,咬着嘴唇刚要去开窑,前院传来声音,是马蹄声,也是她一直期盼的声音。
“我爷爷?”白彤雪瞬间红了眼圈,哪里还顾得上窑里的瓷器,立刻奔向前院。
傅折桂也只能先按捺住好奇心,跟着来到了前院。
果然是李大郎跟白老爷子,两个人都风尘仆仆,可见是一路赶回来的。
“爷爷!”白彤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奔流而下。
白老爷子抱住白彤雪也是老泪纵横,他活到这把年纪,该享受的也享受了,死了都没什么遗憾的,可是他这个孙女还小,他就怕她以后受苦,幸好,幸好……
傅折桂悄悄走到李大郎身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辛苦了!”
李大郎感受到手里的温度,立刻润了眼睛,有傅折桂这句话,什么辛苦都值。
“可还顺利?”傅折桂问。
“还好,有你那封书信,救人的事情很顺利。就是那秘籍,林家已经把原本送到了定州府严家手里,我在林家只找到了一本手抄本。”
李大郎说的轻松,傅折桂却能想到其中的曲折,更加握紧了他的手。
四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了一些,进到了客厅里面。
白老爷子拉着白彤雪再次向傅折桂跟李大郎道谢,“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爷孙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白老爷子,这话就不要说了。对了,你们在徐州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折桂问。
“哎!”白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还不就是为了利。当初我跟彤雪到了那里,林家就好像知道我们要去一样,对我们百般热情。
我还以为终于给彤雪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处,结果,他们却拐弯抹角的跟我打听白家秘籍的事情。他们也太急了,我稍微一试探,他们就露了陷。原来,他们早就收到严家的消息,跟严家沆瀣一气了。
我又失望又恼怒,想带着彤雪离开,他们却以彤雪的安危为条件,威胁我交出秘籍。我没办法,只能交出秘籍。
我手里只有半本秘籍,他们自然不甘心,就逼问我剩下那半本秘籍的下落,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对了,彤雪可将我的话告诉你了?我一是想告诉你林家是坏人,二是想你小心他们。”白老爷子问傅折桂。
白彤雪花容失色,“爷爷,我根本没来得及把你的话告诉折桂姐姐。”
“怎么回事?”白老爷子惊问。
白彤雪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有些后怕的道,“幸亏折桂姐姐机敏,不然……爷爷,是我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差点害了你。”白彤雪又红了眼圈。
“这也不怪你,是林成文,他根本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傅折桂赶紧安慰白彤雪。首次交锋,她也没看出林成文的破绽,白彤雪只是一个小姑娘,这怎么能怪她。
白老爷子爱怜的摸了摸白彤雪的头,对傅折桂跟李大郎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都记在了心里。”他郑重的道。
傅折桂笑了,“那就不说这个了。白老爷子,既然你来了,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傅折桂说的,自然是那一箱黄金,半本白家秘籍,还有就是林成文一伙人。
白家秘籍不用说,自然是完璧归赵。
那一箱黄金,白老爷子开始是不想要的,可是傅折桂却说,把它还给林家,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抢了白家的秘籍,那价值岂是一箱子黄金可比的?
她这是实话,白老爷子也想为白彤雪留一点钱傍身,就留下了黄金。
至于林成文一伙人,白老爷子再见到他,简直痛心疾首,“你们林家原来只是一个小商人之家,要不是白家一直帮助你们,你们会有今天?
现在白家落难了,你非但不帮助我们,还帮助外人来害我们,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林成文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竟然很镇定的跟白老爷子道:“舅舅,白家已经不行了,人都要往前看不是。
严家答应了,只要我把秘籍给他们,他们就把女儿嫁给英彦,到时,我们就跟严家成了儿女亲家,你说我该怎么选择?
舅舅,我劝你还是把秘籍交给我,我保证,英彦以后还是会娶彤雪,我也会帮你跟严家说好话,以后,大家还能……”
白老爷子照着林成文的脸就来了一脚,“白家之所以会这样,就是严家害的,我跟严家不共戴天。
你们还想娶彤雪,你让彤雪做小妾,受严家女儿的气吗?
林成文,我们不是你,我们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像狗一样添人家的鞋底。
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今天开始,咱们恩断义绝,彤雪跟你家的婚事也作罢。以后再见面,咱们就是仇人!”
“老顽固,你给我等着……”林成文还在骂骂咧咧,却已经被李大郎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给丢出了傅家,这样狼心狗肺的人,给傅家当狗,傅家都嫌弃他。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白老爷子跟白彤雪望着遥远的天空,怅然若失。
傅折桂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到心里,她一直惦记着另外一件事,“白老爷子,正好你回来了,你去看看我们烧的瓷器怎么样?”她兴奋道。
“瓷器?”白老爷子疑问道。
“爷爷,是这样的……”白彤雪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竟然有这种事,走带我去看看。”白老爷子烧了一辈子瓷器,爱瓷如命,立刻来了兴致。
到了窑前,不用白彤雪伸手,白老爷子亲自打开了窑门。
出乎众人意料的,窑里面什么都没有,再仔细一看,原来,窑底全是瓷器碎片,那三件瓷器根本没成型,直接被烧裂了。
“怎么可能!”白彤雪一直跟在白老爷子身边,没学到他的六成,也学到了四成,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傅折桂也有点失望,不是说这泥土比白家所用的泥土还好吗,怎么就是这个结果。拿起一片碎片查看,那碎片灰突突的一点光泽都没有,简直是垃圾中的垃圾。
“你刚才说,泥土是这院子里的?”白老爷子拿着一个豆粒大的碎片,状似癫狂的道。
“怎么?”傅折桂有些疑惑。
“傅家先祖说的没错,这地下确实有宝贝,好宝贝。”白老爷子说完,立刻就要回屋,突然,他一拍脑门,笑道,“瞧我,太高兴了!
傅姑娘,能不能让我来烧这瓷器,我保证,烧出来的东西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第80章
傅折桂自然求之不得, 立刻表示, 她也可以一起帮忙。
又重新准备了原料, 白老爷子扎进屋里, 一忙就是好几天, 终于做出了五个泥胚, 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窑里。
关上窑, 烧起炭火,他又一动不动的在窑前盯了两天。这天傍晚,他突然兴奋的道, “撤火,撤火。”
傅折桂等人赶紧灭火。接下来,只要等窑里的温度降低一点, 就能打开窑, 查看里面的瓷器了。
“爷爷,这到底是什么瓷器, 你现在该告诉我们了吧?”白彤雪按捺不住的问道。
傅折桂也心痒难耐, 立刻支起耳朵听白老爷子说些什么。
白老爷子显得有些疲累, 但精神却很好,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伸手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正是他之前捡的一片白彤雪烧废的碎片,“人人都道白家是以白瓷立家,却不知道, 白家烧的最好的瓷器, 其实是青瓷!”
众人往他手里看去,只见他手中的瓷器碎片,不,那根本不是碎片,而是一颗椭圆形的珠子,珠子表面好似琉璃一般光滑通透,呈现淡淡的青色,在夕阳的照耀下美丽无比。
众人都惊叹于这珠子的美丽,这根本不是瓷器了,说听是宝石,估计都有人相信。
“这是我烧出来的?”白彤雪拿过那颗珠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老爷子颔首,“其实这种青瓷在咱们白家也是昙花一现,因为白家的后人找遍全国各地,也没发现这种特殊的泥土。后人就只把它当成一种传说而已,没想到,白家如此穷困的时候,竟然让我发现了……”
白老爷子唏嘘不已,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世间的大悲大喜莫过于此。
傅折桂看着那颗珠子,突然心跳如鼓,青瓷,这种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的颜色,难道白老爷子烧的是汝窑?
汝窑啊,那可是传说中“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窑一片”的汝窑,五大瓷器之首,一件花洗就拍出2.7亿天价的汝窑。
2.7亿,那是什么概念,傅折桂只知道,她一辈子甚至两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如果白老爷子真的能烧出汝窑,傅折桂……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情,免得高兴太过直接晕倒。
“什么时候能开窑?”傅折桂比白老爷子还急了,她迫切的想看看窑里的瓷器到底是不是汝窑。
受她影响,大家都有些沉不住心,还没等窑彻底凉下来,白老爷子就打开了窑门。一股热浪从窑里喷涌而出,幸好现在天气寒冷,这热气刚一出来就受到了阻碍,不然众人非弄的很狼狈不可。
这也没抵挡住众人的热情,大家立刻往窑里看去。
美,那五个造型各异的瓷器就好似珍宝藏于深山一样静静的躺在窑里,等待着众人去发觉。
成功了,白老爷子也不顾的热,直接进去把那几件瓷器给拿了出来。
傅折桂却心中咯噔一下,众所周知,汝窑烧制不易,往往十窑也不一定能出一个成品,且因为泥胚在窑里位置不一样,受热不同,它最后烧制而成的颜色也会不同,也就是说,天下间没有任何两件相同的汝窑瓷器。
那现在这五件成品是怎么回事?它们看着虽然跟汝窑差不多,可是根本不是汝窑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傅折桂有些失落。
这时,其它人已经在把玩那些瓷器了,傅折桂也拿过一只盘子状的瓷器打量起来。
颜色是天青色,却釉面透亮,不是汝窑那种“似玉、非玉、而胜玉”的质感,更没有汝窑釉面蕴润,高雅素净的丰韵,变化角度查看,没有汝窑那种不同角度看,颜色就不一样的奇幻。
如果说汝窑是珍宝,能打十分,这种瓷器顶多算是一个不是很好的仿品,也就值六分。六分跟十分的区别,这其中的差距可就大了,一个能名传天下,流芳千古,一个顶多算是当世难得的珍品。
没察觉到傅折桂的心情,众人还在惊叹这青瓷之美,突然,白彤雪问白老爷子,“爷爷,这泥土中带着细小亮光,十分奇特的东西是什么?这泥土能烧成青瓷,是不是就是因为它?”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含有这种东西的泥土,才能烧出青瓷。我猜,可能跟后面那些大山有关,那些大山里应该有什么,河流冲过大山,把这些东西带了出来。
等有时间了,不如我们去山里好好探查一翻。”白老爷子猜测着。
白彤雪点头。
他们俩说者无意,傅折桂听者有心,细小发亮的东西,从大山里带出来的,她猛然想起一件事,“白老爷子,你这青瓷里,可放了玛瑙?”
“玛瑙?”白老爷子有些不明所以,“那种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放进瓷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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