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来就追来,小侠不怕他”顿了片刻,又问:“我说,崇苍宫跟洗剑阁什么时候结的仇?崇苍宫为何要派细作潜入洗剑阁?”
小林更窘,但一则知道反正斗智斗勇都斗不过薛少河,二则知道这家伙背后有叶寻做靠山。以宫主项远对顾唯念的态度来看,只怕日后项远也会成为他的靠山。毕竟顾唯念对他情根深种,而项远对顾唯念似乎是纵容得很哪。没有顾唯念的出现,他们实难相信,项远面前会容人如此放肆!而且,因着顾唯念的原因,只怕顾佑平与顾行父子,都会是薛少河的未来靠山。
想到薛少河这些靠山,小林也只能窘一窘,并不能给薛少河脸色看。
伏雷长老听了这话,嘲笑道:“想不到你这假顾佑平,却只是个细作。”
小林虽然不敢惹薛少河,却敢动伏雷长老,他上前一拳打到伏雷长老面上,道:“闭嘴!”
伏雷长老却是面上得意,毫无愠色。小林知他所想,便道:“你以为崇苍宫和洗剑阁不和?你们亓族可以坐等鹬蚌相争,也好渔翁得利?那你可想错了。我们崇苍宫和洗剑阁无冤无仇,便是宫主命我此去洗剑阁,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个江湖上几乎与我崇苍宫齐名的门派,究竟有何高明之处。我并未做过伤害洗剑阁之事,崇苍宫也并无此意。所以,你心里最想见到的事,怕是要落空了!”
薛少河道:“与他说这么多作甚?他若再敢冒犯你我,打他便是,一定要打到他称赞你我,咒骂亓族。我倒要看看,这亓族人,一个个是不是真的心如磐石,威武不屈。据说他们一生绝不生出二心,只对亓族忠心耿耿。听得我,一直想见识一番,是不是真的如此。”
那伏雷长老,果真不敢再说话了!
薛少河却是望了一眼小林:“你说的若是实话,最好不过。大家免生干戈。”虽然干戈是一定会有的,只不过不会那么大。毕竟为了洗剑阁的尊严,叶寻也不能轻易饶了崇苍宫这番冒犯。
两个人说话间,另一端黝黑幽暗之处,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你们说完了没有?”
是顾行的声音。这条地道,本来也是他帮着左相搜罗来的奇人异士挖掘的。
小林告知左相人马,如何避开幼蛊层,顾行带人连夜悄无声息挖开一条长长暗道。双方配合无间。
薛少河道:“顾公子来的可真及时,却不知琉璃净火带了没有?”
顾行道:“若无琉璃净火,我如何来得此处?”
他口中的琉璃净火,其实说的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燃料,被昔年乱世中的玄巾军首领刘尧,从莽莽雁行山脉中采出。后来,刘尧被乾南军队围困时,恰随身携带的琉璃瓶中,带了这种黑油一般的燃料。他将琉璃瓶投掷向乾南军主帅,并以火箭射之。琉璃瓶在距那主帅二十步之遥炸裂,当即将刘尧以及方圆三十步之内的乾南军悉数炸死炸残。刘尧也被当场炸死。从此,这种燃料被戏称为琉璃净火。
只可惜刘尧开采出来的也极少,后来,刘尧于洛门一役战败,他的亲信精锐悉数随同他战死,便再无人知晓,这种燃料是在千里雁行山中的哪一处所得。只知道这种燃料,威力极大。但顾佑平毕竟乃当朝左相,又曾经于乱世种拼杀多年,竟得了些。那烧若开林的怪火,其实也是这琉璃净火。
顾行打量薛少河一眼,又道:“若非我父有命,我是断不会来救你。若我妹妹有什么差池,我定要你偿命!”
第169章 琉璃净火
薛少河道:“顾公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令妹因身中蛊毒,是以危在旦夕,可那蛊毒并不是我给他种下的。”
顾行瞥了一眼小林,道:“我会连崇苍宫一并算账的。”
薛少河道:“口气这么大,你干脆连洗剑阁一起干掉算了,说到底,是叶寻助你妹妹逃离京城,还将她送到我身边的。”
顾行道:“这些账,我都记下了。”
薛少河本来只是想嘲讽一下顾行,看他闭嘴吃瘪,谁知顾行竟然真是这么大的口气。他只得叹息一声,不往下接话了。
小林冷笑道:“不如你即刻试试找崇苍宫和洗剑阁的麻烦?”
顾行道:“待舍妹安全了,该算的账,一样都不会少。”
小林道:“口气倒不小,吹牛皮的本事很大。不过靠着顾相,身边还有几个能人可供差遣,纵是如此,只怕连顾相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反倒是有人先倚仗着顾相,狐假虎威起来了。”
“你……”顾行的脸色顿时铁青!
“几位莫要吵了,还是先行退出来吧。”这是白梅的声音。
薛少河一喜,叫道:“白姑姑。”
小林和顾行也施礼道:“仙姑!”
白梅道:“快随我来,莫要等亓族那一干妖物阻住我等去路。”
几位年轻人这才加快步伐匆匆离开此间。只是薛少河一路上,还是不忘记打趣小林。只听他低声道:“你方才那么讽刺顾行,到底是气他瞧不起崇苍宫,还是气他瞧不起洗剑阁。”或者两个都气?
小林又给他问的满脸紫胀,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白梅不满道:“少河,莫要欺负人家,现在也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开个玩笑,怎么就被您老人家说那么严重了。”薛少河干笑一声,只得往前继续走了。心里忽然默默觉得小林有点可怜。项远的命令,他自是不能拒绝,谁知道去了洗剑阁,又真的对叶寻生出情义。也不知道这小子知不知道那个让他折服的洗剑阁阁主,其实是个女人。
哎,叶寻,眉眉。这气的叶寻,当初为什么就做了这么一个恶作剧呢?不过,自从知道顾相本与他无仇后,他也就不记恨叶寻了。甚至有点儿感激他。如果没有叶寻,他就不会认识眉眉。虽然他还是觉得,叶寻当初的决定,也太不尊重他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虽然当初叶寻就算好好解释了,他也未必肯听的。
薛少河边走边胡思乱想,忽然又问白梅道:“白姑姑,你当年同顾相夫妻很相熟么?”
白梅道:“那是自然。”
薛少河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夫妻会管女儿叫眉眉呢?”
白梅道:“这却是因着我了。我当年与他夫妻交往时日并不多,却与顾夫人颇为要好。我本唤做白柳眉。顾夫人与我开玩笑斗嘴,斗不赢我,竟将我的闺名做了她女儿的乳名,好像我便生生矮了她已一辈。本来只是玩笑一场罢了,可谁知后来大家于乱世中流离,各自流落天涯。于是,那名字便也成了她的念想。她看着女儿健健康康的长大,便好似我也平平安安似的。”
原来背后,竟还有这一说。薛少河不由一声叹息。幸好,他晚生了几年,逃离了那个乱世。只是,那乱世依旧留给了他莫大遗憾。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还要被自己一直视为亲人的人,灌输了错误的仇恨,记恨了多年不该恨的人。如果没有白梅一直以来多加开导,他只怕不是现在的性子。或许,他会很偏激吧。
说话间,几个人终于出了长长的密道。密道的另一端,就在进入若开林约二十里许的地方。看得出,这里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叶寻已经带人在那里等着。小林看到叶寻,仍旧只是低了头听命。叶寻只是淡淡对他道:“做得好,此番你也算立功了。我洗剑阁可以不追究你。”冒充顾相进入若开林,给真正的顾相以时间,取琉璃净火,向朝廷禀明这帮亓族妖人的野心和怪异之举,不消多久,便会朝廷便会调动军队来镇压这若开林里一干妖物。而在他进入若开林这几日,不得反抗,只能假装被擒,忍受亓族的折磨,还要在被关的时日内,摸清楚亓族的地盘。好配合带着琉璃净火而来的顾行,将亓族的蛊虫一举消灭。说起来,小林和薛少河这番完成的,是最苦也最危险的任务。
小林听叶寻愿意饶他,忙抱拳行礼道:“多谢叶阁主。”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薛少河低声道:“你不会还想替崇苍宫和洗剑阁说和吧?劝你不要管这事。小心惹麻烦。”小林也不过是听命于项远。此事只能项远和叶寻来决定,以小林的分量,管这两个人的事,还是这种在江湖上,几乎已可算是一等一的大仇的事,那也能是自找倒霉了。他与小林好歹也算是共同付险一场。
小林知道薛少河这话是为了他好,低声道:“多谢薛公子好意。”
薛少河道只是哈哈一笑:“不过多劝你一句罢了,也没什么。”
小林却道:“非也。你我此番能平安出来,全靠薛公子足智多谋。若非薛公子才进那亓族怪楼里,便暗示我,此间所有一切均是障眼法,只怕我……我早已……”只怕他早已演不下去那场戏,跳起来跑了,叶寻和顾相的一切部署,就都白费了。纵然知道世上并无那么听话的毒蛇,后来薛少河也没有被塞蛇皮进入腹中,一切都是亓族人使出来的怪异手段。但回想起那真实的根本无从分辨的一场恐怖经历,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他当时信以为真,只怕是决计不能再继续扮下去顾相的。实际上,他从一开始,敢接了这任务,也跟叶寻托付的另一个人是薛少河,有莫大关系。薛少河其人,武艺超群,足智多谋,他赌一把,赌自己跟着他一起,定能完成这任务,说不定叶寻不会再将他如何,宫主也会念他一份功。毕竟叶阁主和宫主,都对顾唯念非常看重。果然,他赌对了,和薛少河在一起,完成这项原本危险无比的任务,并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而他,果真也不再被叶寻所怪。
薛少河仍旧只是道:“小事,你我本来就联手完成这项任务。我自然要帮你才对。不必挂怀。”
他虽这么说了,小林心底还是对他感激得很。对叶寻,他也是感激的。叶寻叫他和薛少河一起进若开林,分明是为了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好当不再追究他的罪责。这位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洗剑阁阁主,分明是个大仁大义的当世豪杰。想来也是不想为难他这种小卒,又不能让洗剑阁全无威信,才想了这法子保全他。但也没有轻易放过他。亓族端的不是好闯入的地方。
叶寻忽然道:“你二人且莫要忙着说那些客气话。咱们的麻烦还没过去呢!”
薛少河回头看一眼距离他们几十里的火光,再看一眼面前的焦土,不知叶寻为何这么说。
叶寻道:”这若开林已经被琉璃净火烧去约有八十里。亓族人怕那火,竟不敢攻出来。只是,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待火烧到八十里处后,忽然再也烧不进去了。前方弟子来报,那八十里处的林子快烧光了,琉璃净火眼看要灭。”
顾行道:“该不是你的人不中用,用不了这琉璃净火吧?”
叶寻身边人听他这么贬损洗剑阁,一个个怒目圆睁。叶寻却只是淡淡一挥手,让身边弟子不得发作,又对顾行道:“那就有劳顾公子去瞧瞧了。”
顾行一言不发,立刻带人去了。白梅不放心也要跟去瞧瞧。毕竟顾相目下也只有这一名嗣子。薛少河拦下她道:“白姑姑,你放心,那里若真有危险,叶阁主也不会叫他去的。叶阁主纵然不喜欢他,也会看在眉眉的面子上,不会让他的大哥陷入险境。”
白梅道:“我还是跟去瞧瞧。这孩子近来虽然性情似乎比往日乖戾些,但本性是极好的。其实他性子也素来极好,只是这几日,对你总是口出不逊罢了。”
顾行本性好?薛少河想了想,还是信了这说法。毕竟顾佑平眼光老辣,为人也很不错,没道理会过继个不像样的嗣子。所以,顾行瞧他那么不顺眼,甚至还动过杀心,只能说是在……吃醋吧。傻子都看得出来。
他耸耸肩,道:“你老说得好像我讨厌他,才不许你去护他周全似的。我分明是担心姑姑你太过操劳。”
“不妨事。”话毕,白梅仍旧去了。
薛少河又问叶寻:“不过大伙烧不过去而已。最惨也是我们从正面攻不进若开林。”至于他们才出来时那条密道。只怕现在已经被发现密道的亓族人,防备地死死的了。
叶寻探口气告诉他:“你我身后还有二十里地。我试过了,怎么也走不出去。我已收到顾相从外面发来的信号,他们也进不来。这地方,邪门得很。”
“什么?!”果然邪门。薛少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
第170章 故人相见
眼看白梅正往远处走去,薛少河立刻叫道:“白姑姑,回来!”这鬼地方,一旦和白梅走散,万一再也寻不回来怎么办?连叶寻都毫无办法,他不觉得自己一定能破了这若开林的诡异之处。
白梅听薛少河的喊声不对,便停了下来,待要回身,斜里却无声无息悄然刺出一把长剑。白梅只顾往薛少河那里去,丝毫没有察觉这把剑。而且这剑也来势诡异,仿佛笼罩在团团雾气之中,与这若开林忽然漫起的白雾融为一体,做了极好的遮掩。
叶寻和薛少河都已发现这剑来势不对,一边提醒白梅小心,一边双双出手,知是那剑距离白梅很近,却与他二人相距甚远,断无就下来的道理。白梅听到他们两个出声提醒时,为时已晚,只见一柄长剑已经横在白梅脖子上。接着是一个冷厉凶狠的声音:别动!
这声音很熟悉。随着话音的落下,剑柄后的雾气渐渐散了,持剑人露出真容,赫然竟是左童成。
看到他,薛少河叹口气,对叶寻道:“这下总算知道,琉璃净火为什么失灵了。”
叶寻一张俊脸冷若冰霜:“左童成,我原本想着毕竟同出一脉,你也算是长辈,处处让你。你竟敢偷我镇阁之宝寒潭冰玉!”
左童成倒也承认地很痛快:“没错,这又如何?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压制琉璃净火。不过现在,这个老道姑在我手上,你奈我何?你们敢动一动,我手上这寒霜剑,可就不客气了。”
薛少河闻言,面上一惊。细瞧之下,果然见左童成手上的青色宝剑,寒光闪闪,杀气凛凛,与叶寻手上此刻的冷月剑真是一模一样。
叶寻早已认出左童成手上的剑,所以并无太多意外。
薛少河怒道:“姓左的,你放开白姑姑。”
左童成:“可以,我有三个条件。第一,你们收了琉璃净火。”
薛少河压住怒气,冷冷问道:“还有两个条件是什么?”
左童成:“先按我说的做!”他手上抖了抖,白梅项上立刻多了一道血丝。
薛少河高声道:“你说怎样便怎样。”
白梅却道:“我大半生活得自在,今日却要折辱在左童成这小人手里么?你们什么都不必听他的,大不了今日,我老太婆便杀身成仁。”话毕,抬手便往自己天灵盖拍去。
薛少河大叫:“不要!”
白梅的手也确实停在了半空,不动了。不是她终究对自己下不了手,也不是左童成拦住了她。而是,她脖子旁那把剑,居然不见了。白梅感觉到身上猛然一轻松,紧贴脖颈的凉意也不见了,不由转头去看。
左童成手里的寒霜剑,竟然不翼而飞了。就在左童成身侧不远,站着一名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手里拿着个石头打磨的长匣,匣子里正躺着寒霜剑。
叶寻和薛少河都睁大了眼睛,瞧着这神奇的一幕。左童成更是骇得魂飞魄散,长剑脱手而出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他手里的剑已经到了别人手里。
叶寻对这个手持石匣的年轻人很陌生,但薛少河却是认识的。他笑道:“谢兄,真巧。”这年轻人,赫然正是谢天其。
年轻人却笑笑:“一点也不巧。”
薛少河自然知道,事情不会是巧合,却也不知道谢天其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谢天其瞧瞧手里的石匣,忽然伸手,拨动里面一个机关,那石匣便封上了一层,但却还有一层。谢天其笑笑,又拨动了一个机关,这下,叶寻手里的冷月剑便认主一般,“倏”一下,已经到了那石匣里。以叶寻的伸手,待反应过来要夺剑时,却也已经晚了。谢天其将石匣轻松扣住。这下,寒霜剑和冷月剑都在他手里了。
白梅没了挟制,连忙到了薛少河身旁。薛少河忙给白梅做了简单包扎。虽然还没弄清楚谢天其的来意,但薛少河仍是对他道:“谢了。”
薛少河给白梅清理伤口时,叶寻早已在旁制住了左童成。这一次,她是绝不会再忍左童成了,使出全力几招便将左童成打得吐血重伤昏迷。
这边混乱才刚刚消散,忽听一把扣住,掷给了薛少河:“接着。”
薛少河伸手便接了过来。
薛少河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谢兄就随手给了我?”
谢天其道:“虽然我才来这里,不过以薛兄跟这位叶阁主的表现,却似乎都不太在乎这人间神兵似的。可是越不在乎的人,我才越放心交给他们。”
薛少河:“免了,我可不要这玩意儿。还是交给你。”薛少河随手将石匣丢给了叶寻。叶寻伸手接过,奇道:“这石匣是?”
谢天其道:“封冷月剑和寒霜剑的。当初铸剑的神人,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样的材料,给这两把剑,寻了这么个好归处。只要打开石匣里的机关,石匣里就会弹出一张薄薄的好似银片一样的东西,一丈之内,必然要将冷月剑和寒霜剑吸来。”
叶寻道:“想不到这等奇事,我们不知道,你反而知道。”
薛少河也道:“谢兄,你真是不道义啊,为何当初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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