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远挑挑眉毛,没说话。这小丫头带着些怒意啊。不似先前见她时温柔沉静了。不高兴的女人,他可没心思去哄。如果这是他崇苍宫的宫女,敢在他跟前流露出这么不悦的神色只怕他还要罚呢。不过看她这么手脚齐全的站在他面前,他还是比较欣慰的。再晚到一日,她就完蛋了。
不过顾唯念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项远就看这小丫头片子大步来到他跟前,怒气冲冲道:“你堂堂崇苍宫宫主背信弃义,害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这模样惹得其余人纷纷动怒,一个婢女张口要教训顾唯念,但看宫主居然不生气,再想想宫主很严厉的警告她,一定要照顾好顾唯念,不得让顾唯念有半点损伤的话,便又闭嘴将斥责的话吞下了肚。
小丫头看起来很没大没小啊。项远威严的眼睛一眯,更冷更厉了。他身旁的小林和其余两位楼主皆吓得屏息凝气。岂料顾唯念更生气了,大声道:“你还好意思对我发脾气?说你背信弃义,我说错了吗?”
项远略微欠了下身子,一身剪裁合用料考究的雪白衣衫似乎也跟着流动了一道雪光,端是华彩斐然。他声音清冷,隐隐透着不悦:“顾姑娘,我若背信弃义,你此刻只怕早已成了一只巨蛊,或者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可你这会儿就好端端站在这儿。”
“你还好意思说”顾唯念越发大声了。她不是没察觉到项远的火气,然而项远火气越大,她越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顾唯念恼恨道:“约好的建面时间你迟迟不肯出现。知道我蛊毒发作时多难受多害怕吗?你害得我千里迢迢要去崇苍宫找你,知道我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吗?”
顾唯念每吼一嗓子,项远的脸色就缓和一分。哎,本来还想着端端架子的。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当着众多属下的面,扫了自己的颜面呢?可是无论他怎么摆架子装生气,小丫头都不怕他啊。要换了他的属下,早就吓半死了。而且小丫头还这么委屈……看顾唯念委屈,项远还是有那么一丝丝良心不安的。好吧,是他失约在先的。好歹人家这么倒霉也是为了他,他却没能及时帮人家解除困境。小丫头大概被吓到了,心里又有气,闹点小脾气也很容易理解呀。他堂堂崇苍宫宫主,怎能连容忍小姑娘发发小脾气的心胸都没有呢?怎么好意思这时候还摆架子继续吓唬人家小姑娘。
这么想着,项远便没好意思发火,反而道:“谁敢给我们眉眉气受?怕是不想活了吧。这一路上谁欺负了你?我亲自去教训他。”
崇苍宫一干人等差点将眼珠子掉下来。宫主的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好了?这都不生气,还想着帮这位顾姑娘出气……
听到项远这么说,顾唯念的火气便消了,但却又伤心起来,忽然一撇嘴,泪珠止不住落下来:“你去有什么用,谁去都没用。”
哎,这怎么还哭上了呢?项远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到底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的?咱们把他抓来劈成八段。”反正也破功了,就破到底吧。
“用不着你劈他。”顾唯念气呼呼道。
要劈薛少河也智能她自己动手去劈。再说她也没想劈了薛少河呢。毕竟那什么杀父之仇,弄不好只是误会一场。反正薛少河又没真的把爹怎么样了,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她忽然又道:“项远,我要你去救他和我爹,还有白梅师太。”
项远不由挑眉笑了:“你又恨他,又让我去救他。他是个男人吧?小姑娘,看来你受得情伤比蛊毒严重啊。”
顾唯念顿时不干了,脸一红,啐道:“项远,你堂堂崇苍宫宫主,武林中万人敬仰,你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你不要脸。事情本来就怪你,你若早些来找我,我也不会认得他。你反倒来笑我!”她心情本就不好,再被项远一说,又炸毛了。
项远被她骂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嗯,看她伤心生气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好笑。小姑娘不干了,瞪着他道:“你还笑!”
项远道:“你放心吧。你父亲没事。小林带你离开那一带,不过是有些我们崇苍宫当年为了对付仇家布置的秘密机关暗道。早已废弃多年,如今什么也没剩下。我只怕顾相他们会在那里迷路。”
顾唯念听说父亲不会有危险,这才安下心来。项远又道:“你体内蛊毒尚未清干净。那蛊王还未死绝,依旧蛰伏在你体内。你先跟绿凝和碧凝去吃药安歇。待我忙完,自会找你。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你有分毫损伤。”顾唯念很乖巧的“哦”了一声,便被那两个婢女上前劝走了。
待顾唯念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那边,项远才又冷冷扫了一眼震惊不已的三个属下:“废弃的机关未能及时清理干净,害得顾相等人被千藤阵困住。现在又只知道阵法被破了,人却找不到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如果让顾唯念知道他方才是在为这件事教训人,只怕小丫头又要闹起来了。好歹顾相也是顾唯念的亲爹,总不好意思害了人家女儿又连累了人家亲爹。
小林张张口,想辩解一下,可是知道宫主的脾气,到底也没说什么。那三个人里,顾相本就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何况还有个洗剑阁阁主在,功夫只怕还在顾相之上。那个叫薛少河的年轻人虽然在江湖上还没什么名头,可也是个非常厉害的主儿。这样三个人若不想给人知道行迹,他们又岂能有本事找到……
项远盯着小林:“你看起来很不服气哪?跟了叶寻这么久,连他的一丝脾气都摸不准,竟然不知道他遇到这种事会往哪里去?”
小林脊背一凉,忙俯身下拜道:“属下不敢。”项远又一挥手:“还不快去找人。今晚子时前若还找不到他们的行迹,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吓得一干下属连声答应后,退了下去。领命而去的几个人心中叫苦不迭。这顾唯念本事够大啊,居然能让宫主如此纵容她,还要调动人手帮她找爹!嗯,还要亲自动手帮她教训情郎呢!
第159章
顾唯念端坐在房内。一旁的侍女已经铺好床,准备好了洗澡水,还热好了汤药。她只要喝了药,洗个澡,便可安安静静歇息。可是顾唯念喝完药后,便再无心思做别的,只是坐在床边倚着床柱发愣。
一个婢女试探着问道:“顾姑娘是否饿了,累了?宫主说,他以功力压制姑娘体内蛊王,不止他累,姑娘也会很累。若是姑娘饿了,我再叫厨房送些吃的来?只是不知姑娘喜欢吃什么?”
这倒是。顾唯念确实觉得有些疲累。不过总比上次被薛少河救那次好受多了。想起薛少河,顾唯念更是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了。她疲惫的摇摇头:“我自己歇息会儿便好。”
另一个婢女道:“顾姑娘,这洗澡水里是放了药包的。宫主说,姑娘歇息前,最好泡一泡澡。”
顾唯念问道:“这也是用来压制蛊王的?”
那婢女点头称是。
顾唯念反而蹙眉道:“压制,只是压制?就不能直接把那可恶的烂虫子,直接弄死么?项远就是这样帮我的么?”她心里不大痛快,说话也不大中听。若换了平时,她是绝不会这么说话的,哪怕有时人家让她不痛快了,她都不会如此。偏偏今日,她实在是没有平日的好性子,“就算只能压制,也可以早些啊。偏偏等到现在!”
一旁的婢女忍不住道:“顾姑娘,您这么说没道理吧?我们宫主也是费了老大劲儿才将您救醒的,怎么说对您也有救命之恩。再者,宫主也不是不想直接将蛊王消灭,只是他说,您被这蛊王侵蚀已久,已与那可恶的蛊王有些……性命相关。只能徐徐图之。”
“什么?”顾唯念顿时跳起来,“那虫子还跟我性命相关了?如今只能徐徐图之?他刚才只是说这蛊王在我体内蛰伏已久,可没说得这么严重。哼,这都是项远的错。”
那说话的婢女早已脸色煞白:“顾姑娘,宫主也是怕你担心。他一定能救你的。”
另一个婢女则道:“顾姑娘,我们宫主对你已是百般忍耐,还愿损耗功力救你性命。你这样,未免对他也太不敬了。”
“你懂什么?”顾唯念道,“千错万错,都是项远的错!”她发了一通脾气,有些累了,复又跌坐回床上,倚着床柱歇息。只是思绪飘飘荡荡间,似又回到了自己出事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生活十分困苦,偏偏那年边关的收成比往年要差。秋天没收多少粮食已经是要出事的迹象了,到了冬天,又来了一场不轻不重的疫情。周遭百姓,有不少病倒了。爹仗着一身内力,救了很多人。他的身子纵然一向是铁打的,也禁不起这样折腾的。顾唯念很忧心。她那时,经常去山上砍柴取暖做饭。为了让父亲尽快恢复身体,最好还能在为家里赚些钱补贴家用。她决定每天砍柴后,再多花些时间寻找雪玉参。
边关的土地很贫瘠,偏偏在那座高高的赤松峰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野生山参,每年冬季长成,藏在厚厚的雪下。大家叫那参为雪玉参,雪玉参药用和滋补价值极高,是一般的人参万难比的。一支小指头粗细的雪玉参,可以卖一百两雪花银,若是稍大一些,便卖得更贵了。只是雪玉参很难找,有人冬季专门挖雪玉参谋生,可能整整一个冬季,才找到一支小指头粗细的雪玉参。不过,五十两银子,也够一个七口之家一年的花用了。运气好一些的,一年可以找到两三支拇指粗细的雪玉参,全卖给达官贵人,可得白银千两。这样的人家,往往便有了钱,举家离开这贫瘠的土壤。只是运气好的人是极少极少的,更多的人,一个冬天什么也找不到。只不过,像顾家这样被流放来的,就算挖出十颗小孩胳膊粗的雪玉参也没用。不得赦免,他们是不能离开的。
可是顾唯念决定寻找雪玉参。哪怕只挖出两根小指头粗细的也好。一支给爹补补身体,另一支拿去卖钱,补贴家用,好歹撑过这个冬天。她是偷偷做得决定,并没有告诉父亲。以前,顾佑平连砍柴的事都不许她做的。他宁可自己多吃些苦,也不希望女儿因为他在政治上的失败,受那么多罪。顾唯念在家中小院开垦菜地种菜,还要纺布做衣裳,有了结余的布匹还要拿到集市上去卖,他已经很是心疼了。顾佑平似乎一直都对文治皇帝很有信心,他说,自己有朝一日定能堂堂正正回到京都。他总认为,女儿绝不会一辈子跟着他吃苦的。
也是在那个冬天,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这个内力惊人,又略懂医术的流放官员,成了他周围穷苦百姓唯一的救星。需要帮助的人越来越多,自己的小家就顾不上了。在顾唯念一再的坚持下,顾佑平才同意她上山砍柴,但也总要叮嘱她,定和人一同去,别落了单。
顾佑平并不知道,他孝顺听话的女儿,有一天也会背着他悄悄做别的事。所以,顾唯念砍柴归来越来越迟,却只是跟他说,山脚下的柴都被砍光了,她需要爬高一些才能砍刀柴时,顾佑平并没有怀疑。
顾唯念为了找雪玉参,将赤松峰越爬越高。有一天,她真的找到了一支雪玉参,却遇到一伙儿外来寻参的恶霸。那些恶霸抢了她的雪玉参,还想对她无礼。幸好一个极俊美的男子及时出现,打退了恶霸。但那些恶霸刚走,那个俊美男子便吐血昏迷了。
顾唯念知道男人这是受了内伤。她便将这人拖到了山洞里去照顾。这人的内伤看来还挺严重的,她为了救人,便将雪玉参给男人吃了。
在照顾男人时,她还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女人。只是身材比一般的女人高一些,寻常矮个子的男人,倒还不如她高,她的肩头也因多年习武比一般女人宽一些,比一般人都结实很多。所以她扮起男人来,更难以被察觉。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叶寻。叶寻吃了她的雪玉参很快就醒了。她笑眯眯叫叶寻“姑娘”时,察觉到叶寻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她那时终究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儿,着实被叶寻吓到了。好在叶寻的杀意很快消弭,反而对她非常好。认识日久后,她问起叶寻原因,才知叶寻的女子身份绝不能暴露,所以才有那么一刹那动了杀机,但她毕竟无辜,叶寻也不忍心杀她一个弱质少女。一则是感念顾唯念也救了她,二则是因为那一刹那的杀机心生愧意,所以叶寻后来才会对她非常好。
当然她对叶寻也非常好,她不但从未泄露叶寻的行迹,那几天还日日上山看望叶寻,她一直都将叶寻照顾得很好。她提出过要带叶寻下山回家去,她的家纵然简陋了些,也比山洞里适宜养伤。叶寻拒绝了。后来顾唯念当然了解到,叶寻是怕泄露身份,所以并不想跟更多的人接触。尤其在得知她是顾佑平的女儿后,叶寻更不想去她家了。叶寻说,虽然她对顾大人仰慕已久,但听闻顾相也是当世高手,且眼力惊人,她就更不想去打扰了,免得她从武功路数到女儿身,都被顾大人看穿。
关于叶寻怎么受伤的,叶寻最初只是说不小心。后来相识久了,她才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洗剑阁阁主。还历代以来,最年轻最英俊于武学上最有天分的阁主。江湖上人人都以为她是男的,因为洗剑阁的功夫不传女人。她受伤是因为遭到洗剑阁叛徒左童成的埋伏和暗算。
左童成放出假消息,说赤松峰上有寒霜剑。恰叶寻正图自在,孤身仗剑游历江湖,身边并无亲信。更何况寒霜剑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叶寻自然不愿假手他人,于是孤身上赤松峰,岂料中了埋伏。但她仗着武功高绝,也重创了左童成。左童成的伤,只怕比她还重得多。她虽受了严重内伤,但左童成等人并不知道。她是硬撑着全身而退的。否则,她绝不敢逗留在赤松峰。不然,只怕左童成的人会搜山找她。又幸好,她遇见了顾唯念,给她用了上好的良药雪玉参,她的伤恢复很快,便更不惧怕什么了。
赤松峰很高,跟周遭山峰连在一起,起伏连绵,不但很高而且很大。在这里,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那些事,都被掩藏在高山密林里,外人还以为这里终年平静。
很快,赤松峰上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一日,顾唯念偷偷上山给叶寻送红薯栗子粥。本来她是没有钱买栗子的,不过叶寻身上的钱不少,随意给她一些散碎银子,也够她和爹花用好久。她除了给爹买了些滋补的食材,自然也不能亏了叶寻。
结果,她好不容易提着食盒上到了叶寻栖息的山洞里,只有另一个男人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长得也很好看。瞧上去,比叶寻年龄大,比叶寻更威严,更冷。这男人周遭总弥漫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气息,吓得顾唯念不敢接近。
顾唯念怯怯的往后退去,几乎与那男人同时问道:“你是谁?”只是,顾唯念的声音里带着惶恐和戒备,男人的声音里却尽是威严和命令,顾唯念不由自主便道:“顾……顾唯念。”
男人道:“是他们派你来的”声音里有些狐疑。似乎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她会是“他们”派来的。
顾唯念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们是谁?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男人四下又瞟了一眼自己栖身的山洞。这山洞里有铺得厚厚的干草,有石头搭成的简易小炉子,也有干柴烧尽的灰尘,甚至还有一个山下普通人家才会用的粗瓷碗和一双筷子。男人道:“这里的确像是住过人的。”事实上,他会选择这个山洞,也是因为这里不似其他山洞那么潮,还有可以坐下甚至躺下歇息的干草堆。他只当是有猎人在此逗留过,却不成想,会忽然进来个小姑娘。
顾唯念问道:“你来时没见到有人在吗?”
男人摇摇头。
事实上,后来顾唯念有一段时间都没见到叶寻。直到后来再次重逢时,她才知道,她因洗剑阁内有要务,匆匆离去,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给她留下。
陌生男人的气势瞧着实在迫人,顾唯念又没找到叶寻,想她伤势大好,别人万难伤她,或许,她是去赤松峰别的地方看风景去了也没准。顾唯念便想着离这个陌生人远点方好,毕竟叶寻又不在,陌生男人若生出点什么坏心眼,她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顾唯念回身要走,男人却道:“吃的放下。”
顾唯念:“……”这男人穿得很奢华,顾唯念从来没见过有人穿这么好的衣裳,戴这么好的发冠。他穿的甚至比叶寻还好些,而且更张扬些。所以,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吃不饱饭的人啊。居然要她食盒里的粥?
顾唯念怯生生将食盒放在脚下,连食盒都不准备要了,反正叶寻给她的钱,够她买百八十个比这好百倍的食盒。她道:“若不嫌弃我手艺粗笨,这些便留给你好了。我走了。”这种时候,面对的又是这样的人物,这些身外之物,当然是人家要什么给什么了。只求这男人放她走。
谁知男人又道:“慢着。你先打开,吃一口。”
顾唯念思量了片刻,便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听他的,不要妄想逃跑得好。这男人身上有一种与爹爹和叶寻很像的感觉。她认得那种感觉,她知道,他定然也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她肯定是跑不了的。反正她煮的粥也没问题,吃一口就吃一口。
顾唯念当即打开食盒,取出一罐粥,一碟腌好的白菜,一个馒头来,道:“我可以每样都吃一口。只是我若吃了,你吃什么?”这人看来很傲气,难道不嫌弃她的口水?
“吃!”男人的命令很简短。
真凶!顾唯念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往口中送去。就在那热乎乎的红薯板栗粥就要入口时,男人手里忽然飞来一点寒芒,将她手里的汤匙打落了。那寒芒力道很大,将汤匙打落在三尺外远。
顾唯念很不高兴,壮起胆子道:“你这人太不讲理了。你知不知道庄稼人要种出这些粮食多辛苦?再者,我一来不认识你,二来从未得罪你,你又何苦作弄我?我看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作弄我一个乡野村姑?你既然又不想要这些吃的了,我收走便是。”
她俯身去收拾食盒,却闻到一股奇异的臭味。这忽然生出的怪味令顾唯念不禁掩住鼻子。她循着味道望去,赫然看到方才被打落在地的一勺粥里,有只蠕动的蛆虫,好大一只蛆虫,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到了小指头大,接着全身迅速变黑。那蛆虫又生出一对触角,忽然一个回头,瞪着顾唯念,顾唯念发现那触角上生了很凶恶的一双眼睛。她吓得一声尖叫向后一退。
这一退,一只脚却不慎踢到了那盛粥的小小瓷罐。不待洒落的粥溅到她身上,陌生男人长袖一挥,身上的大氅已从他身上脱落,落在顾唯念身上,又一个飞卷,将顾唯念拉到他身边。
不过是一刹那间,顾唯念却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她发现,瓦罐的粥中,那红薯,那栗子,忽然就化作了一只只蛆虫,然后再变黑,变大,长出触角,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她。顾唯念吓出一身冷汗,几乎站都站不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她简直要被恶心吐了。
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喝了这粥,顾唯念便吓得跌坐在地,煞白的脸上,冷汗滚滚而落。后来顾唯念才知道,那些蛆虫其实不是蛆虫,而是蛊虫。那个陌生男人,是江湖上颇为神秘,几乎人人谈之色变的崇苍宫宫主项远。
那些蛊虫很快便凶神恶煞般朝着顾唯念和项远爬过来,速度很快。但是项远更快,他手里很快多了一个奇异的火折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总之火光一起,异香扑鼻。项远将火折子向地上一抛,手中掌风挥过,火光迅速蔓延,一大片蛊虫顿时化作阵阵黑烟,惹得恶臭满山洞。
不待黑烟飘过来,项远手中大氅再一挥,将那黑烟悉数扇向山洞外面。顾唯念清楚的看到,山洞外几棵矮小的松树,沾染上那黑烟后,迅速枯萎死去。
满室恶臭消弭,顾唯念却呕吐起来。项远一双崭新的靴子一下子便沾染了秽物。这位酷爱干净的崇苍宫宫主,狠狠忍了忍,才忍住了把顾唯念打飞的念头,只是挪开了自己的脚,顺便脱了新靴子,只着一双雪白的袜子,站在冬日高山上的洞中,仿佛浑然不觉得冷。
顾唯念吐完了,才对项远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我也不知这粥里怎会如此。我明明……我……”她仔细回想自己熬粥的每一步,实在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这好好的一锅粥,竟然成了这样。一锅粥……对啊,她给叶寻盛了一罐粥后,锅里还剩了好些,是留给爹的。爹……
想起顾佑平,顾唯念腿脚立刻不发软了,她跳起来道:“我要回家。万一我爹也喝了这粥,可如何是好。”
“站住!”项远道,“你最好哪都别去!”他说这话时,忽然有气竭的感觉,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忽然便跌坐在地。
顾唯念回头瞧项远时,只见这个前一刻还气势迫人的家伙,此刻却是脸色蜡黄,唇角溢出一丝黑血。
第160章
真是跟叶寻一模一样的反应啊。当初叶寻也是,前一刻还在威风凛凛的打坏人,后一刻就气力不支倒地昏迷了。真不知道这些绝世高手都什么毛病,不知道爹是不是也这样。
顾唯念俯身去看项远,担忧道:“你还好吧?我现在可没有雪玉参给你拿去救命。”
项远道:“雪玉参对我没有用。”
顾唯念道:“那什么有用?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或者,我先回去找我爹,他很厉害的,也许他能帮到你。”顺便还可以赶紧阻止爹喝粥。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
“……”这点也跟叶寻一模一样。
顾唯念道:“我爹是顾佑平。”
名满天下的顾佑平啊好不好?真的可以帮你的!
“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嗯,很好。叶寻当初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虽然不像项远说得这么凶这么冷傲看不起人。
接着,项远又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顾唯念熟门熟路点头道:“放心,看在你方才救了我的份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想了想,她又问,“大侠,你功夫这么好,又怕泄漏行踪,想来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吧?”这种人,想杀他们的和害怕他们的人,一般都不会少。所以,一旦落难躲在这里,自然是不想让消息传出去的。
项远不答,只是反问道:“原本住在这山洞里的人是谁?”
顾唯念道:“我不能说。”
项远也没继续逼问,只是道:“亓族的人想害他。你这粥,定然是半路上被人动了手脚。亓族的人就在附近,发现他们的蛊虫全都死了,想必很快就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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