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话，却说得夜汐染和贺舒婷心口都泛起酸胀的痛感。
说到底，杜老师凶巴巴的赶人，是怕耽误了贺舒婷。
她这辈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了，可是年轻人的未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贺舒婷的能力不差，人品也好，将来一定会在这个行业有一番作为。
不耽误，是杜老师对她最后的爱护。
“我不走！”贺舒婷固执的看着老太太：“就算您打死我，我也不走！”
夜汐染垂眸……
明明很无奈，却笑出了眼泪。
瞧瞧，被逼急了，贺舒婷都开始撂狠话了……
夜汐染偷偷抹掉眼泪，跟贺舒婷使个眼色：“你先上楼，我跟杜老师单独聊。”
老太太冷哼一声，已经做好防着她的迷魂汤的准备。
看着贺舒婷上楼，夜汐染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拉住杜老师得手责备道：“您肯定是老糊涂了，好好的日子，非要闹得大家泪眼婆娑，心里拧巴……”
“你知道什么！”杜老师压低声音，也压下了苦楚：“为了照顾我，上周的比赛她都推了。你们都年轻，思维灵活，技术也不差，正是拼成绩的好时候，跟我这老太太一起，都被耽搁了……”
她说的夜汐染都明白。
如今的自己，跟杜老师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人生都是一眼望到头了。
如果放在以前，她不可能跟慕言沉和好……
她舍不得拉着他一起面对死亡的痛苦，也不愿意让他体会失去的绝望。
可是经历慕言沉失踪后，她不想这样了。
如果死亡一定会提前到来，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和在意的人相守也挺好的……
好好的告个别，告诉对方，很幸运今生可以遇见你。
哪怕痛苦多于温馨，也开心这得来不易的相遇。
“看样子你是不赞同我的想法？”杜老师看出了夜汐染眼里的惺忪。
“我只是觉得，就算你把她赶走，她也未必会去做您心里想让她做的那些事。”夜汐染轻叹。
脚步声响起。
贺舒婷走下台阶，目光坚定的看着杜老师：“染染说的对！我努力做好，因为有您为我的成功开心、鼓掌……没有了这一切，我拿多少奖杯，取得什么成绩都没有意义了！”
杜老师唇角的皱纹轻轻抖了抖，低下头，沉沉的叹出一口气。
都是固执的孩子……
跟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门铃响起，将三个人从悲伤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头发斑白的男人笑着的跑进来，手里提着个纸袋……
夜汐染的目光猝然顿住，甚至浑身都僵硬到不会动了。
柯绍清……
他怎么忽然来了？
同一个城市生活，又彼此知晓，几十年都没交集的两个人……
“杜杜，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大米糖！”
柯绍清仿佛看不到夜汐染和贺舒婷，直愣愣的跑到杜老师面前，像献宝一样把廉价的大米糖送到她面前。
杜老师眼里闪过抗拒，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快尝尝看甜不甜！我让老板放了多多的糖！他跟我保证这是最甜的大米糖！”柯绍清笑得满脸皱纹都揪在一起。
杜老师看着手中的大米糖，神色复杂的咬了一口……
是挺甜的……差点就把不太结实的牙粘掉了……
“甜。好吃。”杜老师无奈的说道。
柯绍清兴奋的拍手：“爱吃下次我还给你买。”
夜汐染回过神，蹙眉看向门口。
跟着柯绍清一起来的是周南钧……
这个组合让她更家不能理解。
见她看过来了，周南钧转身走去花园。
很快夜汐染也跟了上来，站到他身后，蹙眉问道：“你怎么会跟柯绍清在一起？他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你原谅杜老师了吗？你们相认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南钧轻笑：“脑袋里这么多小问号？不累？”
夜汐染猛摇头：“是好消息就不累。”
“我查到他是我的生父后，去跟他吵了一架，把人气晕了。醒了之后他就疯疯癫癫的了……”
夜汐染：“……”一把年纪了，哪有几个禁得住气的啊！
“后来他总往这边跑，柯家人也不管他，我就安排了几个人照顾他……挺烦的，天天买东西往这送……”周南钧说着看向夜汐染：“你都能原谅慕言沉，我觉得我原谅他们也不奇怪。”
夜汐染愣了愣，倏然失笑：“原谅就原谅，我也没笑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非要兜这么大圈子。”
“咳。”周南钧尴尬的轻咳：“好歹叫声小叔，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本来就是啊！过去的事，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周家，都没错。他们都很爱你，只是爱的方式不同。”
周南钧挑眉：“柯绍清可不爱我，满心都是他爱的老太太！”
“啧，小叔有小情绪了！吃爸妈的醋了！”夜汐染调皮的眨眼睛。
“闭嘴！”周南钧尴尬的脸都红了。
其实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心狠手辣的他，莫名其妙的就被夜汐染带坏了，这种事都原谅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
“小叔……言沉究竟去哪了，你知道吗？”夜汐染眼里的笑意散开，略显凝重的问道。
“他不是去美国……”周南钧下意识的说出对好的台词。
“你觉得我究竟有多傻？”夜汐染仰头看着他：“我想听实话，不然问你做什么？装傻多容易……”
“他……”周南钧嗓子忽然有些紧涩：“他在想办法救你。”
“很危险是吗？”夜汐染压着他的声音问道：“如果不危险，他不会让我乖……”
周南钧再次失语。
夜汐染忽然变聪明时，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他的确去了美国，因为事情有些复杂，用的时间多一些。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周南钧迎着夜汐染的质疑，艰难的又说了几句废话。
“没错，我这就回来了。”慕言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倏然响起。
夜汐染豁然转头，看到他的瞬间腿脚已经动起来，跑过去扑在他怀里。
慕言沉紧张的上前一大步，将她接在怀里抱稳：“夜汐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孕妇？摔了怎么办！”
“你还舍得凶我！出门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不回来了，或者跟上次一样回来也不认识我了！”夜汐染用力捶他的心口：“现在大宝宝小宝宝都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