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一瞧就是小水的心上人, 云清自然要多照看一二。再说, 就算云清看上了又怎么?别人生得俊,还不能让云清看几眼?”方云清嗔道,也没等秦巍喊起, 自顾自地挨着秦巍坐下。
“哼!”秦巍吹胡子瞪眼, 方云清白了他一眼, “难不成我天天就只能看你这老头?”
“你这是嫌弃老夫了?”秦巍眯眼,似是动怒。
“好啦!”方云清向一旁侯着的婢女招手, 接过托盘,打开汤盅盖子,莲藕的清香扑面而来。
方云清拿起方巾上的汤匙, 在雪白的汤里搅了搅,舀了一勺汤亲自吹了吹,送到秦巍嘴边。见秦巍还是怒目圆瞪,方云清双眉一撇,“吃味也要有个度!”说着把汤盅往桌上重重一放,汤汁洒了些在他白净大手上,立马红了一片。方云清转过身,不再理会秦巍。故作不经意,视线扫过屋顶,东南一个,西北两个。很快又垂下眸子,眼里漆黑一片,看不清情绪。
秦巍心里明白,方云清年纪也不大,前些年他还不放心,但近几年却是对方云清越来越信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着自己面前这热气腾腾的汤,秦巍心里也是一暖。自己年纪大了,能陪云清的日子也不久了,若是云清真能再找个陪他度过下半身的人,自己九泉下也能安心。说不介意,那是假的,但的确是想云清不能这样孤单一辈子。秦巍心软了,赶紧搂过方云清来哄。
他这才发现,方云清双眼竟是通红,秦巍更是自责。自己怎么能怀疑云清移情别恋呢?分明云清这般在乎自己,秦巍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
秦巍一顿好哄,方云清才愿意理他。
“主公不吃醋了?”方云清哼道。
“不吃了!不吃了!吃饱了哪来的胃口喝汤?”秦巍调笑。
方云清故作害羞,转过身对周围伺候的奴才道:“你们退下。”
秦巍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的可人儿,一身薄透的青纱,衬得他身段极好。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秀巧的锁骨从领口露出,大好的风光尽数藏在领下。秦巍眸色一暗,喉咙滑动。
方云清自然也瞧见了,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再抬起头,眼底浮了一层薄雾。秦巍苍老满布皱纹的手顺着方云清的领口滑下,轻轻在他胸前一勾。
方云清轻哼一声,强压住呕意,抽出秦巍乱动的手,嘴角一勾,“主公先喝汤!这可是云清亲手熬的,待会儿就冷掉了!”
秦巍眉头一挑,方云清的勺子就送到了嘴边。
“可老夫想先吃你!”秦巍语气轻佻。
“这里还有人呢!”方云清羞赫,举着汤匙不动。
秦巍放声大笑,给藏在暗处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一把夺过方云清手中的汤盅,两口喝下肚。扯开腰带,直直地把方云清扑倒在软垫。
方云清嘴角嘲讽勾起,藏在袖口里的匕首迅速往秦巍垮下一划,一坨不明物体滚了几圈,停在软垫上。方云清一把推开秦巍,不让血沾上了他的衣衫。剧痛从□□传来,猩红的血流了一地。衣衫半解的秦巍喉咙一口腥甜,肚子里又一阵绞痛。
“你……”
方云清一把推开秦巍,施施然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没有发现身上沾半点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秦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食指颤巍巍地指向方云清,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
方云清脸上是秦巍从未见过的冷漠,方云清吭哧一声,视线扫过躺在软垫上乌黑的一坨,眼里的厌恶到了极点。再转过视线,看见秦巍那般模样,嘲讽一笑。
“我早就想动手了!”方云清藏在眼底的恨意,终于可以全部展现,那抹带上血色的仇恨,让秦巍不寒而栗。
“为什么……”秦巍瞪大眼睛,他不明白,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为何会对自己动手。不清楚为何自己真心相待,这人也能翻脸无情。他是活不了多久了,可他也想死个明白。
“为什么?”方云清笑道,还是那般悦耳熟悉的嗓音,可那陌生的厌恶却是秦巍从未听过的。
“你不配知道。”时间不多了,方云清也不打算对这个将死之人解释清楚,他也的确不配知道。装有蚀骨粉的瓷瓶再次拿了出来,秦巍还没死透,在让他体会一把蚀骨之痛,也是可以的。点了秦巍哑穴,这瓶药也被方云清洒了半瓶。
秦巍五官迅速扭曲,可蚀骨粉的速度还是太快,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人就化作了一堆白.粉。方云清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股终于到了今日的释然感。
那又丑又脏的物体还在那里,方云清却是懒得再看一眼,直接推门而出,外面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黑衣人。阳光斜斜地射过来,那人一身紫衣,一半藏于阴影里,一半露在阳光下。
方云清嘴角微扬,他终究是等到了这天!
※※
“报!斥候传来急报!”
方沛是个急性子,不等小兵呈上来,自己大步向前,拿过他手里的羊皮纸。
越看,方沛越是觉得不对劲。已经整整三天了!从滇北被迫,从大年三十到初三!已经是整整三天了!燕匪那群打了胜仗的兔崽子什么时候这般能沉住气了?这其中没有猫腻,方沛就该解甲归田了!
方家军已经在嘉陵城整整驻扎了三日,时刻准备着和燕匪那群龟孙一战。虽说援军还未至,但也活不了几日了。燕奎现在不动作,等援军来了,机会里白白溜走了!
燕奎现在的王方沛没有接触了,但十年前他也是随老王爷和燕匪那群孙子打过仗的。胜败乃兵家常事,那群孙子却是个按捺不住的,但凡只要一打胜仗,就会乘胜追击。
将军交手时间一长,老王爷也摸清楚了他们行军的套路。所以十年前燕匪才输得那么快。
方家军故意露出破绽,被燕匪逼得撤退,燕匪咬死了步步紧逼,大军一步步被带入方家军的包围圈。
那一次打仗,就是瓮中捉鳖。数十万方家军尽数埋伏,燕奎军被杀得片甲不留。那片山头至今都有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还有隐藏在树丛下残破不全的白骨。
那次战役后,燕奎第二日就递交了求和信,战争仅持续两个月,就已经一边倒地胜利。
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没有埋伏,方家军也没有设伏,敌我人数也甚是悬殊。可为什么燕匪就驻扎在滇北没有其他动作?
滇北有什么秘密,让燕匪舍不得挪步?可方家军在那里驻扎数月,也未发现任何异常。更何况经过一次战争,那里早就是断壁残垣。百姓早已被驱散,在撤退前,带不走的粮草还被方沛一狠心点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接连三日,燕匪也不是并无动作。燕奎部分大军也开始慢慢前进,但距离嘉陵城也还有数百里,更何况还有一条滚滚长河从中阻断燕奎前进的步伐。
而过河的桥梁,也是在撤退中被毁掉的。燕奎要想过河也不是不可能,泊在岸边的船只并没有被毁掉,只是船只太小,每船只能载两百人。就算如此,前几日大雪纷飞,河流上早已结了冰,踩着冰过河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今日大雪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冰也开始化了。河面上只三三两两漂浮着一些厚厚的冰层,这下燕军再想渡河,也只能靠着船只了!
但方沛想不通的就是,在大河结冻时不渡河,为何偏偏要等到解冻还不行动?
燕奎到底是在密谋什么?那个素未谋面的瓜尔多泽天越来越让方沛好奇。
思绪千回百转,方沛心中担忧面上不显半分,沉声道:“从今日起加强巡逻,从嘉陵为中心,河流上下游巡楼至五十里!”
下属虽然不懂方沛这命令是何意,但对方沛的命令都是唯命是从。
斥候退下后,方沛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但愿,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
漠北西北他已经在三日前去了信,想必他们也该动作了!方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可着急,如今他能做的,只有等。
等援军至,等燕匪动!
作者有话要说: 哇 昨天有小天使问是不是双洁
蠢华:当然是!
不洁 我自己都受不了~
还是日常爱大家!么么啾!
☆、第63章 等(二)
“皇上,段将军已于昨日抵达嘉陵!”
“方将军来信, 燕军屯兵滇北, 四五日都无动作。”
“嘉陵以南百姓网已经全部撤离,少数百姓已于昨日抵达京城郊外, 粥铺药店全部对百姓开放。”
“西北传来消息,方昊将军已于昨日启程前往嘉陵支援!方潜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已在前往京城的途中!”
姬瑾瑜眉头紧皱, 增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但姬瑾瑜也明白,这绝对不是方翡传达的命令。就算方翡一路快马加鞭, 仅仅五日也是到不了漠北的,更别说西北。想必是方荣轩一开始就有吩咐, 所以在战事传开后,西北和漠北的动作才会这么快。
姬瑾瑜心里又是一暖, 可一想到燕奎除了那次突然袭击, 已经整整五日没有其他任何动作,他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哪有两军对峙, 一军打了胜仗不仅不乘胜追击, 还留时间给敌人喘口气甚至等到增援抵达?这其中必定是有阴谋!
可一时半会儿, 姬瑾瑜也想不明白燕奎在预谋什么。姬瑾淋反了后,林太后又闹过几回, 姬瑾瑜实在是没有精力管她,派禁林军严加看管。但姬瑾瑜也很纳闷,姬瑾淋怎么突然就反了?
林太后是老燕奎王的亲妹妹, 因为老燕奎王对林太后不喜,甚至准备将她嫁给周奎国那个年龄能给她当爷爷的国王,迫不得已林太后逃跑,后被林家收养摇身一变成了林家嫡长女。又被先皇看上了她的美貌,纳进皇宫做了贵妃。林太后一向和燕奎没有任何联系,林太后对燕奎王只有恨意,如果姬瑾淋要和燕奎王合作,也早就该合作了。可偏偏他选择这个时间合作,甚至还交出了自己的私兵。姬瑾淋一直都是觊觎皇位的,但他不蠢,不会与虎谋皮,更不会把自己手中的砝码尽数交给别人。
更何况,自己还握住了他的弱点。感应寺的看守并不严,姬瑾瑜甚至还吩咐了如果姬瑾淋想逃,就让他逃的命令。可他每日都是安分守己,偶尔也会作妖,但那都是少数时候。更多的时候,姬瑾淋都是格外安分。突然有一天,就跟瓜尔多泽天逃跑了,还和他合作。这其中肯定是有猫腻!
至少,他们的合作并不是姬瑾瑜所想象的那样,说不定,姬瑾淋就是被胁迫的。
眸色加深,姬瑾瑜面上不显半分。在还没有摸清楚燕奎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自然是最好的,可也不能一点防备也没有。
京城隐藏的燕奎细作早已被自己拔了个干干净净,京城现下也是准进不准出。每个进城之人都会被严加盘查,巡逻还故意增多士兵,兵营每天都会让人敲锣打鼓,故作声势。京城留守大军仅有十万的消息,除了朝中众臣,也就前去增援的将士和段浅清楚。方翡,姬瑾瑜是放心的。所以,京城的消息绝不会泄露出去。方潜已经率二十万大军前来京城,大概也就十日,大军就能抵达京城。
姬瑾瑜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近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却又偏偏找不到原因。若是因为战事,援军也到了,燕军近日也没有大动作。现下恐怕两军就要进去僵持阶段,粮草不足的问题也已经解决,大姬现下是不怕僵持战。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苗疆的情况。前几日信鹰送了信去,苗疆知府已经盯紧了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叛军,一切就等方荣轩那里尘埃落定即可。
想到方荣轩,姬瑾瑜着实是有些担忧,已经数日没有方荣轩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希望,一切平安顺利!
在京城缠绵多日的风雪已经停了,今日难得是一个晴天。冷暖的阳光照在殿外堆积的厚厚雪层上,反射着刺眼的光。在阳光的烘烤下,屋檐化下的雪水滴答滴答,在空寂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大殿里多生了一盆碳火,姬瑾瑜今日也是焦头烂额,没有发现殿里的温度在化雪日里,也和前几日一般暖和。
奏折处理了一本接着一本,全国各地大小官员都不约而同地递了折子,捐钱的捐钱,给粮的给粮。还有提出可以征军的官员,并且列举了多条关于征军的建议。姬瑾瑜啼笑皆非,现在征军?当国库每年掏出的银子是养的废物吗?还是说燕奎大军就是前来和大姬将士过家家?刚招进来的兵,只会拖训练有素老兵们的后退。
燕奎只是一个小国家,这次进犯除了姬瑾淋的十万私军,他们自己的兵力也就三四十万左右,不到大姬兵力的二分之一。只不过因为西北和漠北边境并不太平,所以调回来的将士也不会太多,但和燕军博弈,已经足够了!以少胜多的战争是有,但不多。第一次交手的胜利,是燕军偷袭,后面想赢,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姬瑾瑜才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
等京城增援至,等方荣轩归。
※※
既然秦巍是做好了准备想谋反的,那么他就定是做了完全准备的。叛军的确是只忠心于秦巍的,但在美色前,他也终究是没能过得了这一关。
所有人的尸体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接下来就该发号施令了。
“前几日燕奎与大姬交战,大败姬军,京城如今兵力甚少!此番,主公年岁已高,不易于行,特令止水公子前去踏平那大姬皇宫!”
“即刻整队!亥时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寂静的虎头寨开始了忙碌。众人都不会对方云清生疑,毕竟他是主公面前的谋士,很多时候,他的意思就已经代表了主公的意思。
当然也有感到疑惑的:“怎的这次不是主公亲自出来?”
后面即刻就有人给了前面那人一个脑瓜,“我看你脑子都装的都是豆腐渣!没听方谋士讲嘛,主公年岁大了!这番止水公子又回来了,等止水公子亲自带领我们去夺回属于大秦的江山!重建大秦盛世!”此人一脸憧憬,还不忘对前面说这蠢话的人递了一个白眼。
“原来是这样啊!”男子讪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快步往前,赶紧回去跟婆娘娃儿告别,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一行人匆匆又忙忙,却又分外井然有序。不过一个时辰,虎头寨里的五万叛军就已经收拾好了粮草和刀箭,随时准备待命。
方云清也不拖着等着,硬要亥时上路。藏在苗疆寻常百姓里的五万大军,这次也一并要带走。所以,苗疆知府第二日很快就发现了,他们日夜监视的可疑之人,一夜里消失了干干净净。
苗疆知府大骇,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令人满苗疆搜捕,也没查出什么。第二日一封加急件就送去可京城,当然,姬瑾瑜收到这封加急件已经是好几日以后。那时候,这行浩浩汤汤的队伍早就已经离开了苗疆境内。
秦巍在苗疆数十年,可谓对这里的地形比很多当地人还要熟悉。而对这一切熟悉的秦巍,又一丝不剩把他所知道的所有都告知了方云清。
十万大军一分为三,前面是先锋骑兵军,方云清亲自带队,应方荣轩要求,一路快马加鞭。
中间行程较快的是弓箭手,步行军。落在最后面的则是伪装成商队运送粮草,看似普通的行商。
秦巍为了叛变,为了快速能让军队到达京城且不被沿途官府察觉,这些路自然是能有多偏僻就就有多偏僻,但偏僻的还不行,还得让军队行程快。所以,道路必须平整。
方荣轩心里焦急,可就算方云清对苗疆熟稔,这些地方也是他初次前来,也花费了些时日。才带着四万大军躲过官兵的眼睛,离开苗疆一路向着京城方向前去。
这一路荒山野岭,但沿途都分外平坦,大军速度比预计的还要快些。可即便这样,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得整整十日。
又因为偏僻,所以基本上也就不清楚京城还有嘉陵具体是什么情况。更何况,如果京城真的沦陷……四万大军又能做什么?还不是得后方的六万大军到达,才能做事不束手束脚。倘若京城真的兵临池下,方荣轩唯一祈祷的就是——方家军能够先自己一步到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