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冽来攻城了,宋解意的确可以放下来了,可姜尧竟然忘了。
宋解意就绑在距离他不到三丈之地,可他的双眼却狠狠的钉在宋解语身上移不开。
这边厢,离国大军的军鼓骤响,本来静静列队的离国大军迅速拉开了阵型,一见如此,姜尧一拍城头,“准备!准备守城!”
一声令下,也有士兵响应起来,这边厢,宋解意却轻笑了一声。
她笑声低哑,桀桀如同鬼怪,姜尧一愣,这才转过头来。
看到宋解意凄惨的样子,他眉头一皱露出嫌恶来,“把她带下去!”
两个侍卫上前,将绑着宋解意的绳子解了开,绳子解开,宋解意立刻瘫倒在地,士兵们要上来拖她,她费力的摆了摆手阻止了。
这两士兵到底是低等士兵,见她如此,一时不敢再强行拖拉。
宋解意靠在城墙边,费力的捶着自己双腿,又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半晌才能开口说话。
“世子殿下心痛吗?嫉妒吗?恨吗?”
姜尧的全副心思都落在城下的离国攻城兵身上,一听这话双眸骤狭,“你说什么?”
宋解意回了一点力气,她掀开自己的裙摆看了看,内衬的裤子上赫然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眼眶发酸,却挤不出眼泪来,她面色更为惨白,双眸之内的活气一点点的散了去,而后声音粗哑的道,“她站在别的男人身边,她活的好好地,那个男人比你更厉害比你更强大,那个男人为了讨她欢心,轻易就能将你玩弄的像个小丑,那个男人为了她,会把你打成丧家之犬,会夺了你的国,会把你变成一个废物——”
“你!说!什!么!”
城楼上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在架弓的士兵们全都朝宋解意这边看来,宋解语说话时死气沉沉的,莫名像一种诅咒,且那诅咒如同漭漭夜色,让姜尧无处可逃。
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宋解意的话,宋解意的话更是踩到了姜尧的痛处,他心底暴怒,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委实还有几分伪君子的克制,他走过来,一把捏住宋解意的下巴,在只有宋解意看得到的地方,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扔下去!”
宋解意不为所动,“我说错了——”
姜尧的手微松,本以为宋解意要改口,可她接着道,“不是离国往把你变成了废物……而是,你,姜尧,本来就是个废物——”
“啪”的一声脆响,姜尧重重的扇了宋解意一巴掌!
就在这时,离军开始攻城,箭雨落在城上,云梯搭在了城上,刘贺大吼着,甚至抽出剑来,守城的兵将谁敢退后一步便直接刺死,很快,城楼上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带着火的箭矢一支支的飞上来,城楼之上,城楼之下,都是一片火海。
情况紧急,姜尧没时间和宋解意费口水,一巴掌落定,姜尧站起身来走向城头,往下一看,离国大军已经开始抱着居木撞门,蕲州城防薄弱,他知道,蕲州守不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姜尧却没看到一旁的宋解意在她背后站了起来。
“殿下……”
宋解意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和刚才的讽刺冷漠不同,宋解意这一声里面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愫,在这生死关头的战火之中尤其显得凄婉哀怨。
姜尧听到了,却一点都不想回营,他在等,等新一轮的进攻开始,等新的进攻开始,他便要趁着大家守城之际离开这个鬼地方!
“殿下,我们的孩子死了。”
姜尧更不耐烦了,他已做好了决定,走也不会带宋解意,现在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凭她抱怨什么他已放弃她了!
“殿下,他一定在等我们……”
这句话一出,姜尧禁不住毛骨悚然,宋解意的声音莫名的森然缥缈,且下一刻,他觉得什么朝他靠近过来,猛然转身,姜尧入目便是宋解意狰狞的脸,她疯了一般的冲过来,使足了所有力气向他推来……
姜尧毫无防备,转身之时重心更是不稳,他被宋解意推得朝后退出一大步,那齐膝的城垛将他一挡,紧接着,他整个人倒栽着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之间,姜尧似乎看到宋解意也从城头飞了下来。
恐惧在他瞳孔中放大,姜尧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战火燎燎,箭雨漫天。
蕲州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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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美丽的女人(二更)
大殷历四七九年五月十二,离国大军以少胜多歼灭齐国十万水军。
五月十四夜,齐国世子姜尧带领残兵于蕲州与离国大军在此会战,此一役,齐国最后的万余精锐被离国大军全歼,世子姜尧亦殁于蕲州城外,此一役之后,齐国主力土崩瓦解,离国大军直奔齐国王都,只用了十日便到了王都之外,齐国王都守备薄弱,齐王姜宏见齐国大势已去,为了保护百姓,领着齐国王室及百官出城降离,后自裁于王宫之外。
至此,五大侯国之一的齐国灭。
齐国国灭之时,赵国的王都正被蜀军接手,而燕军北边告急,于是这唾手可得的赵都便落入蜀军之手,病中的赵王闻此噩耗当时便咽了气,赵国世子赵弋不知所踪。
同一时间,晋国世子姬无垢带领晋国精锐从齐国以东直奔镐京,姬无垢一路上连下齐国十城,到了镐京边界之时帝君还在下劝降书。
镐京本就守备不足,再加上郑氏和沈氏的莫名沉寂,帝君连迎战的策略和人选都没有,于是帝君坚信,姬无垢只敢动齐国,无论如何不敢攻入镐京,直到晋国的旗帜飘扬在了镐京城外,帝君在美梦破灭,领着宠姬玉夫人一起朝北逃去。
六月初三,晋军攻入镐京,镐京百官俱降,可姬无垢独独发现少了沈氏和郑氏一族,连郑氏的十万大军都不见了踪影。
镐京被灭,从前为皇室圣地的镐京被烙上了晋国的记号,由此标志着诸侯第一次推翻了大殷的统治,帝君不复存在,诸侯如何自居成了首要问题。
六月二十,晋国世子姬无垢向燕,蜀,离,吴,卫,鲁等诸侯国广发诸侯会盟令,邀请诸国掌权之主一同至晋国云梦会盟,意在商讨废殷立新之事。
会盟令送到朝夕手中的时候她早已在启程的路上,然而此番她并非是要去云梦。
蜀军接手了赵都以及赵国西南八城,这些新的城池要尽快平定为蜀国所有少不得要花费许多功夫,朝夕此行带着孙昭,准备让他主管赵城维稳之事。
同行的自然有商玦,商玦离开赵国来蜀国已经有两月,朝夕自然不能让他一直留在蜀国,而这会盟令来的却是十分巧合,朝夕改在西庸关内见杨衍,恰好,战九城的大军还留在西庸关外,如此朝夕和商玦便能最大程度的走一路。
经过两月,蜀国的水患已有环节,朝夕商玦走水路北上,只用了半月不到便到了西庸关,两处大营未在一处,二人在西庸关分别,朝夕带着孙昭去见杨衍。
连续苦战了半年,再见时杨衍整个人又黝黑了几分,见到朝夕,杨衍立刻将接管赵都等一应事物尽数禀告,朝夕听完心底不禁满意,直点了杨衍随她去云梦。
“此番晋国世子的会盟令是何意?”
君臣三人在营中议事堂之中用膳,营中简陋,杨衍吩咐手下打了最好的野味来为朝夕洗尘,听杨衍这般问朝夕笑一下,“你说呢?”
杨衍是武将,并非文官,对天下大势有几分了解却不敢断言,他心底大致是明白的,只是想听朝夕口中最为确定的答案罢了。
“如今齐国与赵国皆灭,更重要的是,早就形同虚设的镐京也被晋国占领了,其实在这场大战之初便没有人记得皇室了,不过眼下连帝都都没了,大殷便也是亡了,晋国世子行事谨慎才没有当先称帝,这一次会盟之后,估摸着大家会相继称帝。”
杨衍和孙昭对视一眼,身为臣子,他们自然愿意看到自己侍奉的君王有无上的荣耀,朝夕见他二人神色轻笑一下,“这次燕国,晋国,离国之后都会称帝,我们反而不着急。”
孙昭点点头道,“蜀国内患颇多。”
朝夕叹了口气,“是啊,不过一切皆可期。”
朝夕到的时候是下午,这会儿暮色缓缓落了下来,用过晚膳,朝夕看着天边落下的余晖颇有些唏嘘,当初她就是在西庸关见到的商玦,一转眼过去了两年,世道变了,她也变了。
正想着,蜀国大营之外却来了一队人马。
当首一人乃是战九城,当初燕蜀两军合并,蜀国大营很多人都认识他,他领兵而入,消息很快传到了朝夕这里,朝夕走出帐门,诧异的看着给她行礼的战九城。
“你怎么来了?”朝夕说着往帐门口看一眼,“你家世子呢?”
战九城起身一笑,“末将是来接公主殿下的。”
“接我?”朝夕微讶,已经天黑了,而且两人分别时是说好了,今夜她留在蜀国大营。
“出了什么事吗?”朝夕问战九城,可看着战九城面上的笑意,又不是出了什么不好之事的样子。
“没有没有,等公主殿下到了燕营就知道了。”
战九城似乎得了什么命令不准说,朝夕略一沉吟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朝夕反身入帐穿了披风斗篷,只带了坠儿跟着战九城一行出了蜀国大营,虽然未在一处,可两营的距离并不远,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便能到。
一路上战九城只费心保护,仍然是没说为了什么,可朝夕却觉得不简单。
战九城轻松的样子不像是商玦出了事,可若没事,商玦又怎么会让她半夜过去?
朝夕心底疑窦越来越重,却想不出个头绪,直到到了燕营之外,朝夕也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刚到了营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门外候着的云柘,云柘行过礼,一路领着朝夕往大帐而去,还未到帐前便看到帐内通明的灯火,朝夕眉头微皱着,待到了帐前,云柘一把掀起了帐帘。
帐帘一掀,屋内两个人。
商玦和一个衣饰华美的女人坐在一起,朝夕一眼看过去立刻呆了住。
商玦本就是兰枝玉树的人,可此刻,朝夕的目光却被他身边的女人所吸引,她身上的衣饰精美贵胄,可比起她的面容,连这些华美的衣饰都成了陪衬。
朝夕没见过这个女人,可只一瞬,她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是和她母后庄姬公主并称天下第一美人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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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谁是谁?
第079章 见燕王后,姐妹重逢(一更)
朝夕想到深夜接她来营中一定是有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要她来见燕王后。
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她脑袋忽然懵了一瞬,庄姬公主过世的早,凤钦同她更是父女情谊淡薄,一瞬间,朝夕不知该如何面对燕王后,可很快,朝夕镇定了下来。
而主位上的商玦亦立刻站起了身来,他迎过来,“来的这么快,本来想让你今夜好好歇着的,可是母后明天就要回去燕都了,所以想让你过来见一面。”
商玦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拉住了朝夕的手,朝夕进了帐内,径直跟着商玦往前走去,商玦语声带笑道,“母后,这边是朝夕。”
姽婳公主下颌微扬,面带薄笑的看着朝夕,她视线落在朝夕身上,莫名有种叫人心慌的威慑力,这个出自卫国的绝色公主,这个以一人之力掌驰燕国后宫二十年的燕国王后,心性手段自然不会简单,而她打量朝夕的目光,带着一股子想要看头朝夕肌骨的洞察力。
起初一瞬的愣神之后朝夕便定下了心来,她抬眸,毫不躲避的对上姽婳公主的眸子,她将自己眉宇间的冷冽收敛了三分,却有种自如的从容和坚定,两瞬之后,姽婳公主忽然笑了起来,“难怪能让玦儿如此喜欢,果然很不同。”
姽婳公主说完站起身来,也迎了过来,朝夕走至她面前,垂眸行礼,“拜见王后。”
姽婳公主一把拉住朝夕另外一只手,“早年间吾和你母亲齐名,那个时候吾便想着能不能见她一面,可没想到吾多有不顺,你母亲也是天妒红颜,现如今吾见到了你,也算是了了吾的心愿,你的长相一定是随你母亲的,气度心性也一定是随了她,当年吾还觉得天下间无人能和吾齐名,现在看到了你,吾方知道,这齐名委实不虚。”
燕王后心情极好,这一番话,将庄姬公主和朝夕一并夸了一遍,庄姬公主已逝,朝夕自然喜欢别人称赞她们母女,于是心下一定,“早就听闻王后之名,今日一见也了了朝夕之愿,只是今次不知是来见您,未曾准备礼物,实在是失礼了。”
姽婳公主笑开,“哪有你给吾准备礼物的道理。”
说着转身,走到一旁的案几之上打开了一只檀木盒子,盒子打开,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玉盒,姽婳公主拿着这玉盒走过来道,“吾已经二十年不曾离开过燕王都了,这一次过来主要便是想见你一面,玦儿命途坎坷,他能找到心爱之人吾也为他高兴,然而你有蜀国要承担,吾也不多置喙,见了你知道你是这般便也心安了,朝夕,这是吾给你的,从今往后,吾便多了一个女儿,来,打开看看——”
朝夕有些迟疑,商玦笑起来,“我母后就是如此直接的人,你拿着吧,打开瞧瞧。”
朝夕这才接过来,打开一看,玉盒之内竟然躺着一支白玉兰发簪,这样的发簪不算精致华美,可眼前的这朵白玉兰却格外的栩栩如生,也不知用的是什么宝玉,还散发着温暖的萤光,叫人一看便觉妥帖安稳,仿佛能想到经年岁月里相伴相陪的闲定美好。
“这是当年父王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
商玦忽然开口,朝夕知道,他所说的父王乃是前燕世子,朝夕唇角微弯,眼底露出晶亮的波光,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发簪极美,多谢王后——”
“还叫王后?”姽婳公主一扬眉,目光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