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七回来了,带来了更多的礼物。不过不是来拜见云浩,而是拜见雄阔海。一直以来,这位兄弟都是给人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印象。张十七也是这么认为的!
“雄兄弟,你看看这是洞庭湖里面大蚌生的珍珠。这东西,几十年才能出一颗。想要集齐这七颗可不容易,你看看这成色。粉嘟嘟的,像不像婴儿的脸蛋儿?这珍珠,就叫做孩儿面。有了这么一串儿,什么样的娘们儿都能拿得下来。”张十七献宝似的,将一串粉色的珍珠递给了雄阔海。
“还真是宝贝!十七兄你太客气了,公爷面前兄弟一定美言。你们只要能拿到麻老大的人头,一切都好商量。我看公爷那意思,想把你们带回长安。你也知道,张宝相不待见你们。到了长安随便封个什么官儿,都在公爷眼前也好照顾。从此这辈子就没有烦恼,不比你们待在这洞庭湖里面强。”雄阔海抚摸着七颗硕大的珍珠,好像在抚摸着美女一样,那样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如此!多谢雄兄弟。我可听说,麻老大也要向朝廷请降。有这事儿么?”张十七左右看了看,贼兮兮的问道。
“没有的事儿,投降也要有资格才行。洞庭湖里面,也就你们兄弟有这个资格。”雄阔海很豪气的道。
“我大哥有些担心,害怕倭国人不跟我们走。到时候说不得还要请国公爷出手,兄弟你知道。那些倭国人很难缠!”
“哎呀!倭国人不是问题,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雄阔海随口的一句话,张十七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倭国人果然反了水,从雄阔海的语气上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该死的,朝廷招降这些倭国人做什么。难道说,真的像大哥说的。让倭国人在背后捅一刀?
脑子一乱手就开始发抖,捧在手里的茶碗往案几上放。却不小心放了个空,茶杯“啪”的一声掉到大腿上。滚热的茶汤,烫得张十七一下子跳起来。
“咋了?我这里还有干爽的衣服,你去后面换换。”看到张十七袍子前面湿了一大片,好像尿了一样。雄阔海赶忙拉着张十七,进了自己的里屋。
雄阔海的房子自然不可能跟云浩一样,不过也是三进三间正房,正中间一间是厅堂。其他的屋子一间是卧房,一间充作书房。实际上雄阔海也没什么公文要办,顶多是送去给云浩的公文要在他这里过一下。
当然,作为云浩身边的红人。地方上也会孝敬一些土特产,例如江南美人。男人嘛,出差在外面身边没给女人照顾怎么行。雄阔海这还是搂着收,不然屋子里面早就人满为患。
吩咐侍女找出两套自己的衣服,虽然不太合身不过也将就了。总不能像尿裤子一样就出去,拿给张十七安排他进书房换衣服。自己继续欣赏张十七带来的其他礼品。
把黄鼠狼领进鸡窝,与把张十七领进书房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好的机会不把握,张十七觉得老天爷会拿雷劈自己。
裤子先不着急换,尽管湿漉漉的裤子贴在腿上很难受。但张十七还是忍耐着先看公文!
麻老大写给云浩的信,火漆还封着。他奶奶的,这个不敢拆。王哲给云浩的张十三水寨地形图,他娘的谁画的这么详细。连厨房都有标注,没内鬼肯定弄不出来。这张是什么?哦,麻老大的水寨图。
原来细作不仅自家有,麻老大家里也有。不知道为什么,张十七的心态似乎平和了一些。
终于麻老大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倭国人写给云浩的信,这封信没有火漆,显然已经拆开。不过……!不过张十七却看不懂,里面到底写的是个啥。因为,信上面写的都是倭国文字。虽然里面夹杂着许多汉字,但还有许多虫子一样的字自己不认识。
掌握一门外语,这多么的重要!
虽然看不懂里面到底写的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倭国人和云浩有勾结,甚至张十七怀疑。这些倭国人来到洞庭湖,就是跟朝廷商量好的。目的,就是消灭自己兄弟。
被迫害的思维一但蔓延开来,就会呈烈火燎原之势。从张仲坚的出走,到倭国人到来的时机。无一不显示,这就是一个阴谋。
人在偷看的时候,神经高度紧张。几乎每一个感知细胞,都被调到耳朵上。身边任何一丁点儿声音,都会引起极度的警觉。张十七正在偷看公文,忽然间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倭国话。警惕性提到了极致的张十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公文。
匆匆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条缝。张十七看到一个汉人模样打扮的人,不过这家伙肋间插着一把肋差。这东西几乎每个倭国人都有一把,而且这个插着肋差的家伙,似乎有些面熟,好像自己在倭国人的船上见过这家伙。。
不用再看下去了,张十七快速换好了裤子。等他出去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雄阔海笑吟吟的挽留张十七喝酒,被张十七强烈拒绝。这个时候,谁他娘的还有心思喝酒。
带些满心的不安和恐惧,张十七离开了雄阔海的居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可张十七不在乎。扔给把守城门校尉一袋子铜钱之后,带着马六上了小船没命似的往水寨赶。
看着公文上的手印和水渍,云浩笑了笑!该看的东西都让你们看了,下面就等着演出开始。云浩第一次觉得,算计人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借着烛火,雄阔海看到自家老大笑得像是一只偷吃了肥鸡的狐狸。
当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张十七回到了水匪山寨。张十三这一宿根本没睡觉,而是瞪着眼睛等外面的消息。冷翠已经走了,同行的除了狗子和武媚之外再无其他人。张十三有种感觉,这一次分别,或许会成为永远。
“大哥,倭国人真的和朝廷有勾结。我在雄阔海那里亲眼看到了倭国人写给楚国公的信,我还看到了信使。马六说得没错,那人用的是倭刀,礼节也是倭国人的礼节。我怀疑,这些倭国人就是被朝廷派来的。张仲坚,或许也是被朝廷收买了。
什么烧毁江南造船厂,那简直就是苦肉计。就是想要咱们接纳他们,然后配合官军在适当的时候,将咱们兄弟一网打尽。”张十七气急败坏的说道。
“狗日的!就知道他们没按什么好心!”张十三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茶壶茶碗“噼里啪啦”的乱蹦。
“大哥,不如咱们点起人马,偷偷的靠过去,然后……!”张十七竖掌成刀,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不行啊兄弟!倭国人的战力你也看到了,咱们倒是能拿下他们。可那时咱们的损失也必然惨重!湖里面有麻老大,长江口把着楚国公。咱们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手里这几晚弟兄。万一伤亡太大,那些人就会像狼一样扑进来。
再说咱们要干掉倭国人,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只要这边一集结人手,那边倭国人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张十三无奈的摇了摇头,否决了弟弟的建议。
“那怎么办?难道说等着他们对咱们下手?”张十七恨恨的道。
“倭国人不是嚷嚷着要和咱们去攻打麻老大么?没关系,咱们就跟着他们去。就让他们顶在前面,如果要死人的话。最好死的是他们的人!
云浩!你想让倭国人带着老子去打麻老大。嘿嘿!老子不上你这个当,就让倭国人去和麻老大拼个你死我活。老子坐在边上看戏!倒是要看看,你养的狗怎么咬人。”张十三脸上的笑非常狰狞,坐在他旁边的张十七都觉得有些害怕。
“那如果干掉了麻老大之后,官军要是对咱们下手怎么办?”张十七心有余悸的道。
“兄弟,老君山北面的芦苇荡里面。哥哥帮你准备一艘小船,真要是遇到麻烦咱们就往那里跑。说到底,朝廷势大不是咱们能够对付得了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底,也够咱们兄弟花上几辈子的。
拿着船上的银钱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回来。”张十三有些绝望。如果云浩真的不招降他,那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天色大亮之后,张十三的水寨里面就鼓号喧天。张十三亲自端坐在自己的座舟上,身边环伺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战船,其实这年头说起来战船是个很笼统的概念,尤其是张十三这种水匪。好多战船其实都是渔船,不过没关系。这年月的水战,大家都习惯了跳帮作战。船靠着船,挤在一起砍成一团。
张十三的船队非常浩大,大大的小小的船只数百艘,远远看去颇有气势。其中倭国人的战船都是海船,随便拉出一艘来都抵得上张十三的的座舟。
没有激昂的演讲,也没有热情的演说。张十三令旗一摆,数百艘战舰就本着麻老大的水寨攻了过去。
路过老君山的时候,张十三看了看背面的芦苇荡。或许这时候,冷翠已经到了张家村。
冷翠在水面上整整飘了一个晚上,夜晚的湖风很冷。她和武媚抱在一起取暖,只有狗子一个人在奋力的划着水。一看就是北方孩子,根本不会摇撸。看着渐渐放亮的天光,冷翠有些后悔带狗子出来。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孩子,谁知道不会摇撸。
一晚上没睡,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打着冷颤!还好,武媚带了一个铁皮的炭火炉上来。点燃了兽碳,上面坐上个铜皮壶。这一晚上如果没有这个炉子,冷翠觉得自己会被活活冻死。
铜皮壶不断的冒着白气,壶盖也“噗”“噗”的跳动。武媚用抹布垫了手,在粗瓷大碗里面倒了一碗热水,双手捧给冷翠道:“夫人,小心烫着。”
“大冷的天,嘴唇都快冻青了。就算是烫死了也甘心!”冰冷的双手捧着装满热水的碗,居然不觉得烫手。一股暖流从手上传来,贴着碗沿儿吸溜一口吞下去,从胃口到全身暖熏熏的,浑身都觉得舒坦。
掏出手绢擦一把流出来的鼻涕,冷翠看了看水寨的方向。隐隐的,好像能听见号角和战鼓的声音。这个时候,大当家的应该集结队伍了吧。这一仗究竟会怎样,谁又说得清楚。
看着冷翠喝下了碗里的水,武媚立刻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想了想,又给狗子倒了一碗。
“苦了你们两个了,跟着我遭这份罪。”看着两个浑身不断发抖的孩子,冷翠觉得有些凄凉。
“没事儿,跟着夫人才是我们的福分。今后夫人成了诰命夫人,小人们也跟着沾光!”尽管冻得浑身发抖,武媚的嘴上仍旧像是抹了蜜糖。
“就你会说话!”冷翠喷出一口白气!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苦得像是黄莲。如今的情势扑朔迷离,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明白。或许只有岳阳城里面的那个公爷,能够说得清楚明白。
现在也不做什么诰命夫人的美梦,只要张十三能和自己团聚。然后两个人用这点钱财,隐姓埋名安安分分做一辈子良民就好。金钱,权势,地位!这些东西要活着才能拥有,死了之后一文不值。
狗子还在慢慢的摇撸,冷翠心里发急却没有办法。就这么一个小劳力,难道说还要自己亲自摇撸?值得庆幸的是,前面已经看见地平线。远远的,甚至还能看到农人房舍里面飘荡出来的青烟。
头有些疼,还有些晕。很像是刚刚到船上,那种晕船的感觉。冷翠努力的打起精神,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有睡觉的感觉。可两块上眼皮,就好像坠着两坨铅。越来越困,越来越困。最后冷翠“噗通”一声,栽倒在船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