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寂的声音,刘文静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怎么会来,而且还是奉旨来问话。他要问什么?
家将们明显比刘文静反应得更快,在强弩的威逼之下。很快就有人抛下武器跪伏在地上,接着家将们有样学样,全都抛掉武器跪伏在地上。最后,家将头子一声叹息,手里的横刀“当啷”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
千牛卫的军卒们迅速冲了进来,将那些家将带到墙根看管起来。因为他们没有反抗,倒也没有遭到毒打。
看到千牛卫的军卒控制了场面,裴寂和萧禹这才慢悠悠的走进来。哪里想到,异变突起。
胡氏实在恨极了窦氏,眼看居然有大兵冲进来,今天烧死窦氏的事情要坏事。看到窦氏的模样,胡氏的心一横。劈手夺过家将手里的火把,挥手一掷就将火把投在了柴山上。
六月的天本来就热得像是在下火,那些干柴上又浇满了火油。火把扔上去,熊熊的火焰立刻冲天而起。窦氏几乎来不及惨叫,就被熊熊的烈火吞噬。同时被烈火吞并的,还有龙虎山的道士崔琰。
崔琰非常凄惨的嚎叫,瞬身燃满火焰在柴山上激烈的挣扎。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像是被殃及的池鱼。日晷眼看就要到午时,崔琰是在准备机关,一会儿好施展自己的“三昧真火”。他哪里想到,女人的嫉妒心居然会这么强烈。现在烈火焚身,想要逃脱却是不可能了。只能嘶吼着,嚎叫着跟随窦氏一起烧成焦炭。
最无辜的就是跟随他来的两名小道士,本来准备为师傅护法。却不料想,成了师傅的陪葬。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大火带起滚滚热浪逼得人不住后退。好几个距离柴山比较近的仆役,头发都被大火燎得打卷枯黄。
裴寂和萧禹也被吓了一跳,他们只看到柴山上有人,却不知道是谁。眼看着人被大火吞噬,裴寂和萧禹大声喊着:“救人,救火!”
军卒们混乱的到处找水,可这大火哪里是几桶水可以扑灭的。蒸腾的烈焰不住翻滚,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在两位朝廷高官的催促下,武侯们出动的效率惊人。十几辆水龙车一字排开,冲天的浓烟立刻大盛起来。不过火焰却是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团焦炭。
窦氏被烧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只有从形状上分析这原来是一个人,而且好像还是一个女人。还有另外三具,扭曲成麻花一样的尸体。其中一个人的胸前,还堆着一堆铜钱,有些铜钱甚至被烈火烤得有些化掉。
裴寂和萧禹的脸沉得几乎滴出水来,当着他们的面居然还敢大烧活人。你拿老子当空气不成?
“鲁公,奉旨问你的话。劳烦你将府中之人集中起来不要反抗!”萧禹对刘文静还算是客气,冷声吩咐刘文静道。
“宋公此乃刘家家事!”刘文静无奈的辩解,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副田地。
“好一个宋公家事,不过在裴某看来。人殉祭天,这是对苍天最好的献祭。鲁公拿自己的心爱之人来献祭,所谋是什么大事呢?”裴寂盯着刘文静,阴测测的说道。
“裴寂,你不要血口喷人。龙虎山崔道长在这里,他可以……!”刘文静说了一半儿,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崔琰现在就躺在窦氏的旁边,焦黑的身上余烟袅袅。
刘文静脑袋“嗡”的一声,崔琰死了这件事情就说不清楚了。如果裴寂口口声声,把正在祭天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没人能够帮他洗脱,也没人会帮他洗脱。用人祭天,给老天送这么大的礼。所求的事情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造反。
“宋公,文静冤枉!”到了这个时候,刘文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萧禹身上。希望这个公正的人,给自己一个公正的机会。
“鲁公,要你的人放弃抵抗。迅速到这里集中,走脱了一个都很难说清楚。你可懂得?”萧禹冷声说道。
都是混迹了一辈子朝廷的人,萧禹也看穿了李渊的心思。如果李渊有心维护刘文静,肯定只会派自己来查刘文静的案子。明知道刘文静和裴寂有嫌隙,偏偏要裴寂查刘文静。查来查去,刘文静只能是个死。
而且就今天的情形来看,刘文静也并非无辜。仅仅是人祭这一条,就是违制。有资格用人祭天的,只有皇家才可以。而且非大典不可轻动!
太原起兵的时候,刘文静可亲眼看到。李渊是如何用王威,高君雅的人头祭祀苍天的。
看到刘文静老实了,裴寂一挥手就有军卒冲上去。将刘文静绑了个结实,然后押了下去。当然,作为刘文静最忠实的战友。刘文起也是跑不掉的,这位兄弟试图挣扎,结果被大兵报以老拳,很快就消停下来。
长安城里暗流汹涌,无数弹劾的奏章飞向太极宫。目的只有一个,告发刘文静谋反。其汹涌的气势,比前些天弹劾云浩大多了。同时也印证了,破鼓总是万人捶,落井下石的人比雪中送炭的人多多了。
太子东宫,李建成气急败坏的在撕刘文静给他的书信。还有刘文静送给他的一切珍玩,也被扔进火盆里。
“就说他是个靠不住的,现在你看看。左右不过两天,就被裴寂抓住了小尾巴。这一次,不但刘家倒霉。如果搜出我们之间来往的书信,大家都倒霉。”李建成一边烧信,一边数落坐在椅子上的李元吉。
“大哥,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蠢,让裴寂拿了活的。当初他舍弃二哥来投奔咱们,他是尚书右仆射,说不定以后对咱们有大用。我自然要笼络他!”李元吉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就是刘文静太蠢。裴寂上门他还敢大烧活人,这一下连带萧禹也得罪了。
被他无辜烧死的窦家,自然也是不会放过。这一次风潮,领头上书的就是窦家。这场事情中,他家里死了人。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六月的天本就像是蒸笼,屋子里被炭火气一熏,立刻热得待不成人。李建成拍了拍巴掌,让内侍们把火盆拿到外面去烧。
“哼!大不了,我去父皇那里自首。就说一切都是我干的,让父皇格了我的爵位就是。难不成,父皇还会杀了我不成?大哥您安安心心的当这个太子,做兄弟的绝对不连累你。”李元吉赌气的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
“殿下息怒,太子殿下也是一时着急。您与太子殿下一奶同胞,太子殿下断然不会与您生分的。”魏征急忙起来拦住,现在李元吉是太子集团的重要人物,可不敢让李元吉走出去。如果他真的去李渊那里自首,李建成这个小集团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魏征好不容易把李元吉劝了回来,立刻给李建成使眼色。李建成脸色缓和下来一些,手在兵盆上挥动了两下过过凉气。叹了一声说道:“大哥不是那个意思,如今老二在河北正在班师。这一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天策上将府自然会再次水涨船高。大哥是为了这些事情急!说了什么过头话,元吉你别往心里去。”
“大哥,我只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您?当初刘文静是老二那边儿的人,他是尚书右仆射。这么重要的人,做兄弟的自然是要给你争取。难得云浩给了这个机会,我怎么知道刘文静这么快就会倒霉。
咦!这事儿是在云浩身上引起的,您说会不会是云浩搞的鬼。这小子做事,总是神出鬼没的。”一提到云浩,李元吉立刻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屋子里实在太热,他也不得不学着李建成,一只手在冰盆上胡乱的划拉。
李建成心里一惊,立刻扭头看向魏征。现在有拿不定的事情,他会习惯性的去看魏征。
“如果说这里一丁点儿云浩的影子都没有,应该说不过去。至少,裴寂的儿子就是与淮南王世子一起去的醉仙楼。可说他一手策划,老夫还是不信。环环相扣心思巧妙,他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就算是天赋异禀,这种心机不可能是他这个年纪能够有的。
这人,为人处世。好多事情,得经历过了之后才会有感悟。有感悟才会融会贯通,付诸到行动里面去。不排除有惊才绝艳之辈,只可惜从古至今惊才绝艳之辈不过寥寥尔。
话说回来,仅仅参与了一点儿。就将一位尚书右仆射扳倒,已经算是神童了。这小子从小就聪明,却没想到大一些会是这样的妖孽。早知道,在二贤庄的时候老夫就掐死他。倒是省了许多的便利!”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刘文静倒了咱们怎么办?难道说看着他把咱们攀咬出来,当初我可是代大哥答应了他……!”李元吉烦躁的打断了魏征,他才不想听左一句可是,又一句说回来。他要的办法,解决问题的办法。要魏征这些谋士,不就是干这事情的。
“元吉不要着急,让玄成接着说。”李建成对李元吉打断魏征说话有些不满,可刚刚才把李元吉劝回来,现在可不敢深说这位性格乖张的四弟。
魏征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事情虽然出了,但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损失。无论是刘文静还是云浩,都是秦王的人。他们窝里横起内讧乱了章程,那是他们的事情。现在损失了刘文静,秦王在朝廷里的势力会削弱一大截儿!
为今之计需要做两件事,第一让刘文静闭嘴。让他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事情烂在肚子里面不能说。
第二就是推波助澜,力争让陛下尽快处死刘文静。让活人闭嘴不容易,死人就容易很多。
这两条都要在秦王回京之前搞定,不然秦王回京之后一定会力保刘文静。同时让刘文静攀咬齐王殿下,甚至是太子殿下。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就会复杂太多,也充满了变数。对太子殿下,非常的不利。”
“玄成说的有道理,应该让刘文静闭嘴。”李建成立刻同意了魏征的谋划。他才不在乎刘文静死活,他要的是有用的刘文静,没有利用价值的刘文静一分钱都不值。
“说的好听,这一次我可不去跟刘文静谈。一个弄不好,里外不是人。”李元吉看看魏征,又看看李建成赌气的道。
“呵呵!响鼓不用重锤,都是聪明人。他刘文静进去了,可老婆孩子还是需要活下去的。只要找一名狱卒带句话,然后把狱卒……就算有人抓住把柄。也没有让死人说话的办法!”魏征衡起手掌,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拉的动作。
李元吉有些奇怪的看了魏征一眼,往日里这位东宫洗马大人似乎没这么大杀气。今天这是怎么了,句句话不离人命。左一句杀人,右一句杀人。现在的魏征,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此计可行,魏征你这就去组织咱们的官员上书。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偏劳元吉了。”李建成可不管那些,立刻拍板儿。魏征说的没错,这是秦王那边儿的人窝里横搞内讧。无论云浩和刘文静谁赢了,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
太子殿下说话可不是盖的,几个人商议之后立刻发动。左右不过一天时间,弹劾的奏章再一次向雪片一样飞向太极宫。这一次,所有人都众口一词的弹劾刘文静谋反。事实的真想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里的大佬机会都想让刘文静去死。
奏章实在不愿意看,众口一词的东西谁看多了都会烦。无奈的李渊只能命令秘书丞搞了一个名录,将那些弹劾刘文静的人一一记录在案。最后李渊戴着云家打造的眼睛,低头看这份名录。
可真是精彩纷呈五花八门,三省六部的官员足足有二百多人都在弹劾刘文静。看起来自己的这位宰相,人缘那是相当的不好。好几次,李渊都差点儿信了刘文静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