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花妈妈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恭敬的立于一旁,低唤一声:“姑娘。”便不再言语。
“这位就是……雪舞姑娘?”秦三早就血滴子地里调查了清楚,这落央阁便就是被那美名远扬的樱雪舞盘下的,世人皆为见她一面而疯狂,他亦是不例外,所以今日想了这么一出,这还没怎么样呢,姑娘就先出来了,看着她那副天生的倾城之貌,果真是让人万分心动!
可谁知,他还未多多的看她几眼,那女子便悠悠开口:“秦爷谬许了!小女子林末期,如此平平之拙貌,怎敢与姐姐大名相提并论。”
“你不是?”那你怎的生的如此之美?秦三虽是如此之想,却未将那说出口。差点被这女子给套了去,若再追问下去,怕是他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不言而喻了。
“秦爷可唤小女沫儿。姐姐今日身子稍有不适,闻秦爷大驾光临不便起身相迎,便让沫儿前来侍候,如有怠慢,还请秦爷多多担待着些。”沫儿出言不急不慢,字字清晰悦耳,嘴角浅笑不减,大方有礼、温柔可人,着实让人忍不下心与她对敌。
“沫儿这般善解人意,秦爷我怎的会不懂怜香惜玉?”那秦三色欲上头,先前的傲慢一扫而光,现余下的也只剩那的丑笑。挥了挥手,叫那些闹场的手下都散了去,方才扭着那肥硕的身子朝着沫儿走去……
“小美人,不如今晚跟秦爷回家去乐乐?”他说着便将手搭在了沫儿的肩上,轻轻地揉捏着她嫩如水的肌肤,眼中蛮是肮脏的。
沫儿的身子一哆嗦,迷人的笑意僵在嘴边,她虽是在这青楼中待了很久,但至今为止姐姐从未许她公然出现在这群众场和,此时被这男人一碰,浑身立即像是被一根长绳绑住,好不轻松!咬了咬唇,向一边躲了躲,天知道她多想将这男人一掌打翻在地,可此时根本无法出手!
“你姐姐不是要你好生侍候我的吗?你这么急着躲,怎么侍候啊?”秦三眼中有些不满,见沫儿逃开又迅速的贴了上去!沫儿无奈,正欲出手,身子蓦地一晃,硬生生被一只大手揽入暖处……
她零散的碎发滑过半空,眼中的惊愕一闪即逝,红红的小脸看着此时将她拉入怀中的男人。他身着一蓝色绸服,一头随意的长发松散的束在脑后,那双放荡不羁的双眼正微笑的看着怀中的美人,精致而干净的脸庞让沫儿的心脏漏了几拍。她愣住,竟只光记得看他,却忘了眼下的现状。
“姑娘看够没有?”一声嬉笑声想起,沫儿才恍然惊醒!猛的离开了他的怀抱,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你这小子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坏大爷我的好事儿!知道爷是谁么?你……”
“轰隆!”秦三话还未说完,便已然被那男子一手拍倒在地!
沫儿一惊!这里那么多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各个只敢看戏,不敢言语,可他竟敢把这秦三打趴下?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秦三一倒,周围的人纷纷嘈杂了起来,各个向后退着,生怕沾了什么祸事似的……
“我打了他,怎么办?”那男子突然抬头看着沫儿,一脸的无辜,好似那动手的不是他……
“啊?”沫儿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会来这么一句。
“要不!我们逃吧!”
“逃?”
“你相不相信我?”
“唉?”
眼见着,周围有人涌了上来,想必定是这秦三的手下!男子忽的笑了,好似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逃不逃?要逃就趁早哦!”
“可是……”沫儿还未回答,那人便霸道的拉起她的小手,穿过人群,跑了出去……
夜、黑的深邃,空无人烟的街道上刹那响起一道道慌乱的脚步声!久后,重归于静……回荡着的便只有那打更人鸣锣的“咚咚”声响……
卷四 雪舞窕窕 魅姬天下 章一百 樱雪舞
“跪下!”一声令喝划过黑夜,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姐姐……”沫儿前脚方才轻轻踏入门坎,还没喘口气,便被那声喊吓得一哆嗦乖乖跪倒在地……
她皱着眉,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坐于窗台上的红衣女子,她便是她的姐姐,那个以貌名震各国的樱雪舞,也是五年前那名唤独孤伽罗的妙龄女子。她背对着她没有动,凉风吹散着她的发梢,明明在飘荡,却好似看着一完美的雕塑。她知道她生气了,却没想到会发这么大火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伽罗并未回头看她,但口中的冷气已然没有一丝温度。
“姐姐,我知道我不该跟那男子离开,更不该把秦三就那样放在场子里,沫儿知错了!”尽管有些委屈,但是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最后弄走那秦三姐姐定是花了一番大功夫。
“我不是怪你撇下那秦三!我是问你为何会不得我允许便私自到了场子里!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么?”此时,伽罗转身从窗台而下,十指纤纤藏于红袖之内;肤如凝脂,衬着月光好似茫茫皑雪间的一抹淡红;朱唇粉嫩,几乎能拧出水来;长发直垂细腰下,她动一毫、它便舞一毫,幽幽清香,勾人心魄……她双眸似水,却仿若已冻结成冰,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跪于她身前的女子,表情淡漠……
沫儿愣了半晌,她此次去场内完全是为了替场子解围,她以为有着这样的原由,姐姐便不会怨她,怎的她还是生气了!“姐姐今日不在。那秦爷来闹场,沫儿只是想替姐姐解决一麻烦,沫儿不是成心想去的。”
“场里有事,自有花妈妈,尽管花妈妈不行,落央阁的杀手们也不是无能的!那场子里鱼龙混杂,处处都是纨绔之子,即便事情再大也由不得你去!”沫儿从几年前便跟着她,她在她娘亲临终前答应过好好照顾她,她便必须做到!只是她也无奈身处污秽地,只能尽量的让她避免被恶俗熏陶,却没想到她越是大了,越是想去接触。
“是,沫儿下次绝不会再犯了!”沫儿终是没再多说,压了压性子,承诺道。
“起来吧。”伽罗伸手去扶她,她对别人绝情,对别人狠毒,却无法对她太过冷漠,毕竟她欠她的是一条人命啊!
“天快亮了,你早些歇着。我今晚要回唐门,明日去见祈儿可能会迟些回来。”也许是作为母亲的本性吧,提到祈儿的时候,她的声音便异常的柔和,但若是祈儿知道他的母亲每日都在男人堆里过活,他会作何感想?
说完,未待沫儿回答,她便悠悠离去,留下的只有那嗜血的一抹红影,好似一场梦境……
第二日清晨。
伽罗一袭白色束身长衫坐在湖畔静候。
“娘……”一声稚气的男音响起,她欢喜的一抬头,见一四五岁的孩子正朝她跑来,她蓦地起身迎去,任他一身灰尘跳到她的怀中……
只有见到祈儿时她才会忘掉一切烦恼,现如今除了了无音讯的李昞,便只有祈儿是她的命了!李昞离开半月后,她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一年后她生下了他们的骨肉,取李昞之顾姓,名为祈。意为祈祷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可终是五年归去,他们依旧天各一方。
“伽罗。”紧跟着顾祈的步伐,一蓝色身影也随后而至,他一脸的柔和,不变的仍是那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男子便是曾在大梁救过她一命的宇文述!当年她生顾祈的时候险些难产丧命,是他突然出现救了她。
事后,听他说是韩擒虎将他捉来救她的。那时候,她还不明白韩擒虎为何愿意救她和这个孩子,但现在顾祈每日被安置在唐门内她便清楚了,她的祈儿,不过也是韩擒虎用来控制她的一颗棋子罢了!
宇文述那日后留了下来……他不知道他为何愿意留下,愿意待在这杀手唐门之内,这些她无心管,也管不了,但之后只要她心里难受之际,他定会出现在她的身边,每次任务时受伤也是他没日没夜的照顾她……他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有了很重要的位置,不过没有捅破那层隔阂,只是知己。
她亦没有想到,她竟会在唐门里待那么久……
那年夜晚,她永远忘不掉!李昞打晕了她,却自己离开了。韩擒虎告诉她,李昞死了!用他的命换她的自由!
“我对李昞说过,如果今夜他出了什么事,即便是耗尽我一生的时间,也定会杀了你!”她知道她在韩擒虎眼前如同蝼蚁一般不堪一击。说她自不量力也好,说她白日做梦也罢!她既然说了她就要做到!她不再害怕韩擒虎了,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该怎样杀了他,可倘若她离开了这里,以后便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
“哦?那你如何杀我?”韩擒虎不屑一顾,他也没必要有任何动容,未觉醒的羌族祭司,终究对他没有分毫的威胁。
“你不是说过我会是你最有利的棋子么?我做你的杀手!你教我武功,终有一天,你会死于我的手下!”她不知道当时她为何会有了这样的想法,也许是李昞的死讯刺激到了她,但是她既然说了,就没有打算不做!
“你怎么确定我会教你武功?”
“你不敢?”
“笑话!教了你又如何?一百个你对我而言,终是构不成威胁。”
就这样,她在这唐门内一待便是五年,前三年无数次刺杀韩擒虎,皆是无果!也许是韩擒虎被她逼得烦了,将她送去落央阁做了那杀手舞姬,名义上是落央阁的招牌,事实上不过就是江湖中早已盛名的女杀手“血妖姬”罢了!
可在第一年,她生下了顾祈的时候,独孤罗便私自告诉了她,李昞并没有死!她不知道独孤罗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们,她那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选择相信他!可韩擒虎始终都是他们的威胁,她不敢公然去找李昞,只得一直忍受着屈辱直至今日……
此刻她已经不再那么毫无把握了,现如今,她已经有了属于她的利器!只要能找到李昞!她便想办法将祈儿救出唐门,立马杀了韩擒虎,结束这一切!
五年,真的能改变太多的东西,一个人、一件事、一个故事、甚至能够改变结局。而现在,她只是静待着,有一天能够握住那一丝机遇罢了……
“娘,你不是说只要祈儿乖,爹爹就会回来看我的吗?是不是祈儿做的还不好啊?”顾祈倒在伽罗的怀里,稚气的声音显得有些青涩。
他每次每次见她都会问爹爹为什么还不回来,她的祈儿比一般的孩子乖巧,不会刻意的去问她要任何东西,这样反倒叫她的心里十分不忍!她没能做一个尽职的母亲,没能给他一个简单幸福的家庭,他天天想着自己的父亲,日常生活时总被一些陌生人照料着,就连母亲每月也见不到几面,她真的对不起他……
“祈儿很乖,只是爹爹现在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要做,可能还要迟些才回来看祈儿。”她爱他,却只能骗他……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做那么久的吗?”顾祈搭下了脑袋,将那委屈藏在了脸下,他很乖,他不愿意跟娘亲闹,但他还是会觉得失落,是不是爹爹不喜欢他,所以那么久了都不来看他?
可他那点小心思怎能瞒得过伽罗?她宠溺的揉了揉顾祈的额头,轻声道:“祈儿别乱想,你爹爹很喜欢你,只是现在我们都不能见面!你要答应娘亲,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坚强,要怀着一颗大度的心。不要去恨任何人。”她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他不希望他的未来也要为了报仇而毁了一生,这辈子的苦,这辈子的伤,不需要自己的孩子也为他们背负。
“娘,你怎么哭了?”
“没事,娘眼睛里迷了沙子。”伽罗笑了笑,咬唇咽下心中的沉闷,却没想过这种俗套的话会从自己的口中出来,只是她已不知该如何回答祈儿的问题,他在渐渐的长大,她真的不想让他了解到这个社会的残酷!她已经不记得,她究竟多久没哭过了,也许杀手这样的身份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冷血,甚至忘了自己曾经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娘,祈儿帮你吹吹吧。”顾祈从伽罗的怀中翻了一圈爬起,软软的小手掌捧上她的脸,嘟起了小嘴吹了起来,表情十分认真。
宇文述远远的看着他们,这样的温情让他的心里一阵阵矛盾,他不愿靠近他们,不愿听他们说太多,因为对他而言,听到的事情越少对伽罗便越好!因为终有一天,她会恨他的!
冬日的黄昏来得格外的迅速,站在山顶,仿佛全身皆被一层金衣笼罩。山谷中满是刺骨的寒风,浓浓的凉意让伽罗不禁再次想到当年与李昞跳下生死崖的种种……山峰的浅影此时还隐在未化透的雪里,反射着夕阳的红光,美得犹如无数冰晶雕刻的杜鹃花。
可这夕阳未免逝去的太快,那一层层水波红不过是为了宣誓伽罗与顾祈的离别,韩擒虎果真是太狠了点,这般大的孩子,他们每月却只能见上了了几面,而这样快的相见,那么多年了,她仍未习惯。
顾祈那小小的影子在伽罗的视线里渐行渐远,那缓慢的节奏也隐约的湿了她的眼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时此刻,伽罗的脑子里也只剩下这句诗。
“这些年没见你那样貌怎么变,这文采倒是增长了许多。”宇文述依旧如沐春风的笑着,伽罗真的很喜欢他笑,因为这样的笑让她觉得很安心。
“蓝大哥,多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如果没有你,太多的事,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宇文述没有看她,只是视线跳落远方,沉思着什么……他可以为了她放弃很多,但他为了她又做错了太多,只有他知道,他们未来的故事,一定是以悲剧结尾。
伽罗没有去深思他说的,因为他说话一向这样,总是藏着什么秘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若有一天我真的能逃出唐门,蓝大哥,你要等我,等我去救你,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她已经长大了,懂得了人情冷暖和相互依存,她顾虑的没那么多了,可同时她在乎的却更多了,她有的责任不止一点点,这些人都是为了她沦陷,而她有着把他们拉出来的必要!
“傻姑娘,不要轻易的去相信任何人,因为真正能够伤害到你的,并不是那些与你有着距离的陌生人,而是就站在你身边的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宇文述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又好似意味深长,也许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这么说吧,至少伽罗是这么想的,也没再琢磨这句话里隐藏着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