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今日穿着荼白色绣袄, 衣摆上绣着缠枝葡萄纹, 为了方便出行腰上只配了一只绣着三两只兔子的荷包, 里面却装了些偷嘴的零食。
程微景在暮州遇见云黛时,待她便已有了好感, 心中也生出了要将她留在京城的念头。
后来知晓她已为人妾, 其中挫败自不必言说。
岂料如今又能峰回路转, 真真是意外之喜。
“所以,你当日原本就想离开那人身边,却是被我带回了叶府, 才那般害怕?”他柔声问她。
云黛点了点头, 语气有些怅然, “那时我是想去寻自己的亲人……”
程微景颇是惭愧道:“是我对不住你。”
想到她的心思竟不在那位叶家主身上,惭愧之余,他心里没有一丝的欣喜自然也不可能。
云黛抬起杏眸望了他一眼,抿唇浅笑, 也没想过要与他介怀这些事情。
“哪里的话,若不是来了京城,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父母亲, 也无法与他们相认了,亏得我与你的缘分。”
程微景闻言亦扬起了唇。
“程哥哥喜欢什么样的风筝?”
云黛瞧见了风筝铺子,心思便立马都转移到了风筝上。
她问了这话见程微景并未应声,转头看去,却见他神色微怔。
“怎么了?”云黛疑惑地看着他。
程微景摸了摸鼻子,笑说:“其实我从小到大都不怎么擅长放风筝。”
他与云黛的喜好自然不同,有此提议也是通过云柒打探来了。
云黛捉住一只风筝并未多想,只莞尔一笑,与他说道:“这也无妨,待会儿我教你放,你必然能会的。”
她娇怯时固然惹人怜爱,可这般温柔清甜的模样,亦是明艳动人。
程微景目光落在她莹白的面容上,愈发想要伸手触一触那撩人心弦的小梨涡。
他二人在那风筝铺前有说有笑,在旁人眼中,恰似一对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便在风筝铺子对门的茶馆二楼。
包厢内三人便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得纳入了眼底。
“看样子,那位云公子并不打算与殿下合作。”青衣觉得屋内气温陡然下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三皇子捏着茶杯,缓声问道:“他们要去哪里?”
青衣道:“他们今日要一起去南山放风筝。”
咔——
叶清隽手里的杯子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裂了条缝。
她如今日子愈发快活,光天化日之下竟也不知道与旁的男子避嫌。
“真是一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叶清隽勾唇冷笑。
一旁小太监忙迎合道:“您说的对。”
片刻,小太监跟着主子来到了南山脚下一座凉亭之中,忽然觉得有点脸疼。
可叶清隽却一副坦然淡定的模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也加入了寡廉鲜耻的队伍中。
云黛与程微景才到此地,便瞧见凉亭中正有个眼熟的人。
程微景认出了对方后,面上笑意收敛了几分,正疑心云黛的反应,便瞧见云黛一副熟稔的模样,与对方打了招呼。
“想来也是巧了,你们怎会在此地?”叶清隽温声问道。
云黛极老实道:“今日天气极好,我与程哥哥正要在此地放风筝。”
叶清隽面上露出些许羡慕。
“竟有此事,那定然是极有趣的,可惜我自幼便买不起风筝,更没有放过风筝……”
程微景听他面色平静地说出这些无耻的话,微微一窒。
他、买、不、起、风、筝?
他即便不是皇子的时候那也是暮州当地有头有脸的富商,莫要说买风筝,就是把风筝铺子都买下来,又何须动他一根手指头。
云黛转头看了程微景一眼,莹莹杏眸里果真又染上了不忍心。
“程哥哥,三殿下也是我的朋友。”
程微景面上微怔,却仿佛听见自己心口碎裂的声音。
原来她竟然真的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么?
即便是他,那也是打着交朋友的理由想与她,与她……
“黛黛,你叫他殿下?”程微景语气甚是委婉,隐隐猜到了什么。
云黛道:“你是不是也瞧他甚是眼熟?他与叶家主长得真真是像呢。”
程微景心道当然像,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怎么会不像。
只是想到此事涉及皇室血脉,内里复杂,天子本就不欲外人知道太多内情,是以当初才将叶宅的人都清理了干净。
云黛倒是条漏网之鱼,想必也是叶清隽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过往,才刻意隐瞒。
如今她不知道自然也是好事,他也不愿叫她知道。
“程公子可介意带我一起?”叶清隽缓笑道。
程微景客气道:“殿下说笑了。”
他二人立在一处,皆是风度翩翩气质温润的清贵公子,叶清隽面容如玉,程微景气质出尘,一眼看去,画面竟极是养眼。
也亏得云黛特意买了两个风筝,不然三个人一起放,真真不知道该如何分配。
只是即便是两个风筝,云黛带着两个都不会放风筝的人,似乎也有些困难……
云黛想了想,目光便落在了叶清隽身边的小太监身上,柔声问道:“小哥哥会放风筝吗?”
那太监生得清秀,穿着便衣,自然瞧不出太监的身份,云黛也只是口头上的客气,却叫小太监感到一阵脸热。
“会呀,我很会,我小时候还会自己做风筝呢。”小太监兴奋道。
云黛顿时一喜,将其中一个风筝塞到了他手中,随即对叶清隽道:“我特意挑了又大又结实的风筝给您,您认真学着,今日必然能学会的。”
她说完又特意拿着另一只风筝领着程微景与叶清隽拉开了距离,唯恐施展不开。
小太监拿着风筝,蓦地两股战战,后背冷汗涔涔。
“快点放啊……”
叶清隽笑容隐隐狰狞。
“你这么能耐,若是放得不好,我就一根一根剁了你的手指——”
小太监鼻子顿时一酸,流下了两行清泪。
剁这个词对于他们太监来说,杀伤力是极大的,他已经失去了重要的一根,却不能再失去另外十根了。
云黛这边却与程微景扯着风筝跑远了。
小姑娘笑似银铃的声音原是极悦耳的,此刻却令人异常难忍。
片刻之后,云黛控着风筝已经飞得极高,她挨在程微景身旁,令他捏着线不可松懈。
她鼻尖冒了小汗珠,面颊微粉,因专注着风筝,与程微景说话都亲昵了几分。
程微景目光总停留在她身上,她便免不了要不停地替他纠正动作。
“咳……”
云黛正是欢喜,忽然听见几声压抑地闷咳,转头看去,便瞧见小太监一人来回奔波,风筝也是摇摇欲坠模样,而叶清隽则是寂寥地在一旁观望。
她走到叶清隽跟前,甚是疑惑:“您怎不同小哥哥一起放?”
叶清隽面上失落,却又牵强地牵起了唇角道:“我一向体虚,今日能在一旁看看也是好的。”
他说着又拿出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来轻轻地碰了碰云黛的面颊给她擦汗,温柔道:“见你如此高兴,我心里亦是愉悦,幸亏我能有你这个朋友。”
云黛正有些羞涩,只是在她做出反应之前,他便将帕子递到她手中,举动极是自然,反倒叫人不好说些什么。
程微景见此,指下用了几分力度,便听“啪”地一声,那风筝竟扯断了线。
云黛原就将风筝放得极高,那风筝便也飞得极远,落到了林子中。
“我的风筝……”
云黛甚是遗憾,她从前还未曾放过这般高的风筝呢。
程微景略懊恼道:“是我不好……”
云黛便安抚他道:“这正是常事,待会儿给它重新接上线也是一样的。”
程微景微微颔首,便往林子里去。
小太监这时已经将风筝放高,正要欣喜回禀,便对上了叶清隽那双森冷的目光。
他手一抖,风筝便又落了下来。
“看样子,他也是学艺不精呢。”叶清隽与云黛失望道,“能将风筝放得那样高,程公子方才定然十分欢喜了。”
云黛见他竟这般不顺利,便安抚他道:“他也如你一般不会放风筝的,不过还好我会。”
小太监过来,感恩戴德地将风筝送到了云黛手上。
云黛将第一个风筝送上天时还有些生疏,再来一个反而简单。
待风筝能稳些时候,她便将线交到了叶清隽手中。
叶清隽忽然在她耳边温声唤她:“黛黛……”
云黛手一抖,风筝线又断了。
眼见风筝飞出去了,小太监忙抢着道:“奴才去捡!”
他说着便也不见了人影。
云黛迟疑地望着身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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