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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许小事,无需费心。”
  李斯年随手将程彦散在脸颊前的鬓发梳于耳后,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程彦有些好奇,放下手中狼毫,问道:“是母亲他们传信过来了吗?”
  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只有母亲与兄长们的消息,对她才是好消息。
  至于其他事,都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不是。”
  “哦。”
  程彦哦了一声,复又翻开奏折,没甚好心情听李斯年后面想说的话。
  李斯年不禁莞尔,牵着程彦的手,将她从软塌上拉了前来,道:“这万里江山赠与你,可算得上好消息?”
  “舅舅召集朝臣了?”
  程彦秀眉微动,窗外阳光甚是灿烂,掠过院子中的常青树木,直直照过来,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扪心自问,她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期待。
  血流成河的宫变夺嫡,磨去了她对皇位所有的热情,而今她想做女帝,更多的是名正言顺处理朝政,让朝臣世家们再无指责她逾越,从而号令九州,恢复大夏河山。
  皇帝虽然只是一个代号,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意味着权威与天命。
  她哪怕是大夏如今年的掌权者,但一日没有成为天子,便一日不能服众。
  那些投机取巧的世家,浑水摸鱼的朝臣,居心否测的藩王,更是能打着勤王的旗号来讨伐她。
  为了少给自己惹些麻烦,天子之位,还是成为她的囊中之物为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日竟来得这般快。
  快到让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恍惚间,程彦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低头去瞧,却是李斯年紧紧握着她的手。
  耳畔是李斯年轻轻柔柔的声音:“别怕,我会陪你的。”
  程彦心下一软,手指回握着李斯年的手,将脸靠在李斯年的胸口。
  听着李斯年的心跳声,她只觉得心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风雨波折,她与李斯年一同走过,而今盛世荣光,也当是二人同享。
  程彦牵着李斯年的手,道:“咱俩一道过去。”
  有她的,便有李斯年的。
  什么佳丽三千人,她没那兴趣,更何况,普天之下,难道还能找到一个能与李斯年的容貌相提并论之人么?
  李斯年面带浅笑,温声道:“好。”
  二人出了殿,便往李泓所在紫宸殿而去。
  行至一半,恰遇到李泓派来请他们的小内侍。
  小内侍弓着腰,讨好道:“恭喜翁主,贺喜翁主。”
  “而今朝臣宗室与藩王尽皆到了,只等翁主过去主持大局了。”
  程彦略微颔首,吩咐亲卫加快速度。
  轿撵很快抵达紫宸殿,李斯年下来之后,向程彦伸出手。
  程彦握着李斯年略显微凉的手指,走下轿撵,一步步走向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紫宸殿。
  紫宸殿中,朝臣世家藩王与宗亲尽数到场,按照职位身份分列两旁,见程彦与李斯年过来,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程彦走到床榻旁。
  李泓刚在小内侍的伺候下喝完药。
  汤药进入肺腑,李泓的面色比往日有了几分红润,小内侍又往他身后塞了两个引枕,李泓靠着引枕,对程彦伸出手。
  程彦便坐在床榻旁。
  李泓微微咳嗽着,对另一边的小内侍道:“去,将传国玉玺取了来。”
  小内侍点头应是。
  不多会儿,小内侍双手捧来一个金丝楠木镶金雕玉的匣子来。
  李泓打开匣子。
  阳光剪过窗台,变得细碎斑驳,斜斜照进殿中。
  传国玉玺泛着温润光泽。
  李泓双手捧出传国玉玺,对程彦道:“阿彦,今日之后,这便是你的了。”
  殿中所有人无不动容。
  四皇子李承瑛被北狄所俘虏,至今下落不明,五皇子李承瑾战死边关,六皇子死于九天玄雷,七皇子畏畏缩缩,八皇子年龄实在太小,李泓无人可传,眼下大夏乱世初现,李泓为保膝下皇子不做亡国君受人奴役,生出将皇位传给他人的心思并不难猜。
  只是让他们不曾想到的是,李泓竟真的将皇位传给了程彦。
  程彦虽是天家翁主,但到底是姓程,而非李,更何况,程彦为女子,古往今来,哪有甚么女子为帝的事迹?
  李泓此举,可谓是惊世骇俗。
  众人面面相觑。
  大殿之中,静得能听到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常卿站了出来,道:“陛下,翁主虽然与您亲厚,可并非李家之人,而是黎阳程家的女儿。”
  李泓淡淡道:“这有何难?”
  “阿彦,你愿意随朕、随你母亲姓李么?”
  程彦道:“自是愿意的。”
  她是一个来自于后世的人,对于姓氏没有太多的执念,姓氏在她这里,只是一个代号,无论是姓程,还是姓李,她都是亲近之人的阿彦,李斯年的小翁主。
  程彦答应得极其痛快,思想守旧的朝臣们面上不免生出几分讥讽来——到底是被权欲冲昏了头脑,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
  朝臣们不敢对程彦发作,只是频频向程彦的父亲与大伯看去。
  程仲卿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程伯安脸上亦是不大好看。
  但转念一想,程彦虽是程家女郎,在但程府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他们也不曾对程彦有过太多的教养与指导,而今程彦有更高更远的发展,他们应该替程彦高兴才对,而不是被朝臣们所激,做出一副厌恶程彦捧高踩低的模样来。
  这般一想,程仲卿深呼吸一口气,叩了叩头,声音清朗,道:“陛下,翁主虽是臣的女儿,但身上亦流着长公主的血脉,是李家的嫡系子孙。”
  程仲卿的一席话,彻底堵死了殿中众人想要看笑话的打算。
  程彦听此,秀眉微动。
  她这位父亲,生了一张好皮囊,却没有与皮囊相匹配的能力,与她那位时常迷糊的舅舅八斤八两。
  当然,父亲还是比舅舅靠谱一点的,最起码,他会无条件无底线地维护她。
  如同当年他与人人畏惧的先废后谢元周旋,用自己渺小的力量护着她和母亲,又比如今日,他坦荡说出这番让世间男儿只会觉得难堪的话语,只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更让旁人你没有资格攻击她——她的生父都不介意她为了皇位抛弃自己的本姓,旁人又有甚资格指责于她?
  程彦抿了抿唇,转身向程仲卿拜下。
  程仲卿微惊,但到底没有躲开,受了程彦这一拜。
  内侍们扶程彦起身,床榻上的李泓虚虚咳嗽着,道:“今日之后,你便是李家的孩子了。”
  程仲卿重新跪回朝臣之列。
  李泓环视着殿内众人,细数着长公主与程彦的功劳。
  殿中人亦有程彦与李斯年的人,听此纷纷附和,至于那些不喜程彦干政的人,见李泓态度已决,程仲卿又如此行事,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受了——明目张胆反对程彦的人,此时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在领教过程彦杀伐手段之后,他们哪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李泓声音徐徐:“天子这个位置,本就是长姐送给朕的,而今长姐下落不明,朕将皇位传给长姐的独女,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些年来,若没有长姐护着他,只怕他早就死于谢元的算计或者宫变之中了。
  可叹他委实糊涂,做了许多伤长姐心的事情。
  若此生还能再见长姐一面,他必好好地向长姐赔不是。
  思及往事,李泓眼角红了红。
  小内侍奉上一方锦帕,李泓攥在手里,停了片刻,方继续道:“你们莫觉得阿彦是个女子,便轻慢敷衍阿彦。”
  “阿彦是个聪明剔透孩子,谁也糊弄不了她。”
  众人忍不住想起程彦发作反对她之人的雷霆手段,无不心惊胆战。
  谁敢敷衍她?
  她不来找自己的错处,便是万幸了。
  众人肃容称是,李泓颇为满意,便让太常卿与太史令择黄道吉日,举行他传位于程彦的禅让大典。
  太常卿与太史令应下,李泓挥手,遣退殿中人。
  众人散后,李泓将程彦叫到自己身边,笑了一下,道:“阿彦,舅舅不想住紫宸殿。”
  “这里太大,也太空。”
  李泓道:“舅舅想搬去昭阳殿。”
  程彦心中一酸。
  舅舅对于薛妃,始终难以释怀。
  .......
  万里之外,风沙漫天。
  长公主关上窗户,宁王推门而入,挑眉瞧了一眼长公主,道:“你不跑?”
  “宁王想困住的人,普天之下,谁能逃脱?”
  宁王笑了笑,眼底盛气一如多年前,清凌傲气似骄阳耀眼。
  长公主凤目微眯,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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