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仅止于此便也罢了,如能将对方游骑皆尽斩杀,孙二牛等人也有一线生机。变故出现在双方伤亡过半时,契丹游骑后方竟然出现大队骑兵,轰隆隆的马蹄声带着黑压压一片契丹骑兵冲杀出来,让本来占据上风的孙二牛等人,立即没了死战的心思。
由进攻变为撤退,攻防转变固然需要付出代价,在孙二牛成功暂时逃离战场时,他身边已只剩下四骑,其中两骑带伤,更有一人伤势较重——被契丹蛮贼一箭射在后背。
孙二牛不明白为何刚遇上契丹游骑,就有契丹大队人马随即杀出,这几乎是毫无道理的事情,难道契丹骑兵并未如君子都所言因败北撤,而是在沿途逗留?
这个疑问盘绕在孙二牛脑海,挥之不去,然他却无暇细想,因为契丹骑兵正在其后尾随狂追,依照契丹良马的速度,孙二牛等人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此时的孙二牛既气恼又羞愧。气恼不必多言,羞愧却是因为这回的差事又叫他给“办砸”了。斥候为大军之眼,来去如风,为大军探听敌情,是大军掌握敌军动向的关键,而此时孙二牛却被契丹大队人马追着亡命,性命难保,他怎能不对自己失望?
最先支持不住的是那位背后中箭的军士,一路疾驰,颠婆过度,导致伤口崩裂,失血过多,他嘴唇已然发紫,额头上冷汗密布,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不停。最后,一咬牙,心一横,这位斥候朝孙二牛喊了一声,“将军,你们先走,我走不了了,为你们断后!”
喊完不等孙二牛反应,调转马头,高举横刀,面对迎面而来、仅是带起的风都似在呼啸的数百契丹骑兵,低吼一声,用尽身上仅剩的几分力气,狠狠一夹马肚,不管不顾冲了过去,“契丹狗贼,爷爷来取尔等的狗头!”
孙二牛回头,就看到这位斥候人还未接触到契丹马队,就被一阵急促箭雨射中胸膛,前冲的上身一僵,就从马背上栽倒下来,掉落在地上,转眼就被疾驰而过的契丹马队踩成肉泥。
“小方!”孙二牛被这一幕刺得心口一阵绞痛,差点儿栽下马来,好歹稳住身形,他几乎目眦欲裂。小方是他亲自招进斥候指挥的军士,年不过十八,无父无母,仅有的一位兄长,是孟平陷阵都的锐士,战死在河上战场。因怜其身世,重其骁勇,孙二牛平日对他格外照顾,昨日才说起过,等这回征战完了,要给他找个媳妇……
河上大战、千里灭梁、硬攻平州,三场大战一仗比一仗凶险,小方都没受过伤,还取下过三颗敌军人头,却不曾想会莫名其妙折在这里,尸骨无存,这让孙二牛差些痛哭失声。
再往前一段路程,眼见契丹骑兵距离越来越近,孙二牛身后两名骑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什么,默默提起旅臂短弩,将弩箭装填上,他俩就要回头去“阻滞”契丹马军。虽然此举意义不大,但哪怕是能拉开五步的距离,也能叫孙二牛和另一骑多一丝生还的希望。
“都给老子放下弩!”孙二牛脑后生眼一般,红着眼眶突然吼道。他将自己的劲弩握在手里,看也不看,抬手向后射出一箭,又迅速装填,“听我军令:全速回营,不许回头,违令者斩!”
吼完这话,孙二牛一提马缰,调转马头,向契丹骑兵冲了过去。
“将军!”剩余三骑大急,眼睁睁看着孙二牛冲向契丹骑兵,就要被对方碾成肉泥,皆愤然血热,无暇再顾及其他,本能致使众人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齐齐调转马头,跟上孙二牛。
孙二牛一见众人皆尾随而来,破口大骂:“狗日的一群蠢货!”骂完,眼一热,咽喉硬如磐石。
若是断后得当,四骑中或许有人能活,但在对面夷族蛮贼时,他们选择了同进退、共生死。更准确的说,无退无生,共进共死。
一支骑兵从道上冲出,出现在孙二牛等人身后,面对契丹数百马军,当面迎上去。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郭威,他身后所领骑兵,自然也只能是君子都。千人上下的君子都将士,亮出横刀,和契丹马军刹那间撞在一起,刀兵相交,厮杀在一处。
一场毫无预兆的骑兵遭遇战,发生在这片广阔而荒芜的土地上。马蹄踩碎荒草,君子都和契丹马军都没有多余心思,更遑论后退,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刀即是屠刀。
在李绍城、孟平等诸将陪同下,李从璟登上一处高地,居高临下俯瞰君子都与契丹骑兵激战的战场。在他们身后数里之外的山脚下,百战、卢龙大军正在摆阵。自平州出发进攻营州的大军中,骑兵不多,除却君子都外,不过一两千人,且都是各军标配的骑兵指挥。
观察着山脚下的战斗,李绍城皱了皱眉,道:“这支契丹马军出现的好生突兀,依照郭威之前所言,耶律赤术在白狼山战败之后,丢下数百具尸体北逃,君子都的游骑尾随近百里才放弃追踪,却怎会又出现在此地?难道耶律赤术杀回来了?”
孟平同样疑惑,道:“若是耶律赤术杀回马枪,当不止这些人才对;可若说不是,这些人却又是谁的部属?”
两人讨论不出结果,都将目光投向李从璟。李从璟却只是凝视着战场,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若有所指道:“或许,我等马上便能知晓答案了。”
战场上已经多了百来具尸体,君子都战力非常,又携前几日大胜之势,士气高涨,稳占上风。契丹马军本就少上一些,但面对君子都的猛烈攻势,虽伤亡增加得很快,却没有丝毫慌乱、退却的意思,在领头将领的调度下力战,竟有要跟君子都厮杀到底的架势。
不出李从璟所料,片刻之后,潜伏出去远望的斥候回报,有契丹大军正向这边赶来,不时即到。观其阵势旗帜,当是前番为君子都所败的耶律赤术无疑,有近四千人。
“耶律赤术有种,竟还真敢杀回马枪!”孟平啐了一口,“这厮莫不是疯了吧?”
李绍城变色道:“疯了没疯不知,眼下形势却有些麻烦。大哥,我等骑兵不足,与之硬拼恐难战胜,若是契丹马军杀回,以此地平坦的地形,我等必为其所困,该如何应对,还请大哥下令!”
步卒不敌骑兵,这是兵家常识,尤其是在平地上,步卒与骑兵交战,往往会为其以游斗之法猎杀。再者,不比草原民族,汉人军队中骑兵本就少,个个都是宝贝,“造价”昂贵,损失一个都足够叫将领心疼,如何能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拿来与草原骑兵对换?
“给郭威传令,君子都回撤大阵。”李从璟回头看了一眼山脚后,见大军阵型已经布好,下令道。
传令兵领命而去,李从璟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叹道:“耶律赤术虽前番失利,但折损并不多,这回突杀回马枪,分明是有意为之,要不然也不会将战场选在眼下这个四野平坦、利于骑兵发挥之地。要是换成寻常将领,骤然在驰援途中被伏击,遭遇军败,早该逃回营州据城而守,他却能叫大军败而不溃,犹能反攻我等,不负他有个夷离堇的父亲。契丹能有如此国势,非是没有道理,其军中一个普通将领就有如此本事,不容小觑。”
听到李从璟这话,孟平和李绍城反应不同。孟平撇撇嘴,不以为意,流露出一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质,李绍城顺着李从璟的思路寻思半晌,甚觉有理,不禁点头,神情严肃。
直到视线中出现契丹大军的影子,李从璟和李绍城、孟平等人才回归阵中。
大军骤然碰到契丹马军,实属事发突然,之前虽未见契丹大队人马,李从璟亦不能不作完全考虑。眼下大军所布之阵,与常规阵型不同,是李从璟和李彦超两人协商之后布出。李彦超久在边境,对如何对战草原骑兵有不少经验,这回的军阵,将全军辎重车辆放置在前,围成类弓弯月状,另收集大批长枪,插于地中,与地面成斜角伸出,组成“阵墙”。阵中,临时赶工挖出几条沟壑,多置拒马,来不及布置的,以辎重车辆塞置其中,以此为基础,步卒以指挥、都为单位,列小阵于其中,又以环环相扣之势,连成大阵。最后,马军尽数列于阵型侧后,养精蓄锐。
君子都撤出战场前,为防契丹马军死缠不放,狠冲了一阵,这才回归本阵。即便如此,契丹马军亦是尾随而至,只不过百战、卢龙军大阵已经布好,大阵给君子都放出通道,让其入阵之后,便关闭了通道,辅以万箭齐发,顿时叫那数百契丹马军狼狈而退。
步卒对战骑兵,劣势,但这并不意味着步卒对战骑兵就定会败北。百战、卢龙军失了先手,战场地点已无从选择,无法占据地利,然而大军人数占优,是契丹马军两倍,兵力配置得当,这是人和,当依靠之。
君子都回阵时,郭威带回了重伤的孙二牛。
见到李从璟,孙二牛不顾浑身是伤,几步冲到李从璟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嘶哑着嗓子哭道:“末将失职,未能提前侦得契丹贼军动静,致使大军陷于危境之中,此乃死罪,请军帅责罚,以正军法!”
耶律赤术未回营州,而是半路杀回,大军事先竟然没能掌握这一情况,可谓失利,作为斥候将军,孙二牛难辞其咎。然则,契丹由北归而突然杀回,出其不意,是耶律赤术善用兵之故,大军征战,不可能事事料敌于先,一切敌情皆在掌握,此妄想也。另外,营州地广人稀,大部为荒地,契丹骑兵长于奔袭,机动性强,要完全锁定其行踪,本就极难,军情处也做不到。孙二牛固然有罪,却也事先探到了契丹马军,否则大军就不可能有时间布阵。
孙二牛血染铠甲,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肌肉外翻,甚是恐怖,李从璟将他扶起,抚慰道:“你部于三十里之外探知契丹大军动向,已是尽职,纵有不完美处,非你之罪。起来罢,下去好生养伤,大军没有你这个斥候将军可是不行。”
闻听李从璟之言,孙二牛热泪盈眶,再拜,“累大军至此,不杀末将,难明赏罚!”固请死。
李从璟正欲说话,孙二牛忽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李从璟叹了口气,挥手让人将其带下去,令军医好生医治,他自己走上角楼。
时间仓促,角楼搭建的并不高大,但用来指挥眼前战斗却已足够。诸将各归本职,唯留李绍城、李彦超两位副将在侧,协同李从璟调度全军。
大阵横亘数里,辎重车辆、甲兵充斥其间,如铁甲巨龟。
契丹大军至,四千余将士远观如蚂蚁,排列出去如沙尘,向军阵猛扑过来,马蹄声、喊杀声震动耳膜。
大军前部,弓箭手取出利箭插于脚边,聚精会神,严阵以待,静候军令。孟平站在最前一排弩手侧旁的辎车上,目光锐利盯着滚滚而来的契丹马军,忽然拔出横刀,举起,高喝:“射标箭!”
第一排弓箭手,第一排伏远弩射手,随着孟平一声令下,手指一松,箭头系有红丝带的利箭立即飞射而出,插在阵前的地面上,排成两列,相距百五十步。在契丹马军逼近的无数马蹄前,标箭上的丝带迎风轻扬。
“伏远弩,准备!”孟平目不斜视,再次喝令。
伏远弩,唐兵中射距最远的重型弩,射程可达三百步,弩箭重量、体型皆三倍于寻常弓箭,需两人合作方能发射。
四百余名伏远弩射手,闻声引弩搭箭,拉开弦线。
契丹马蹄踩碎了插于地面的弩箭标箭。
“伏远弩,放!”
两百余支弩箭飞射而出,撞进契丹军阵中。前排契丹军士,立即出现一段人仰马翻之状,由此,拉开了唐军远程打击的序幕。
“擘张弩,放!”
“伏远弩,放!”
“擘张弩,放!”
“弩手退入阵中!弓箭手,第一波,攒射,放!”
阵前的弩手收起劲弩,有序退入阵中,向阵后而去。两弩四波齐射,虽没有让契丹马军损失太多,却也叫过百战马、骑士中箭,而摔倒的战马,又让其后的军士摔倒不少。
弩手退入阵中时,弓箭手纷纷叉开步子,拉开弓弦,将箭头对准半空,随军令松开箭尾。
唐军弓箭配置,是人手一弓,矢三十,然因天下烽烟四起已久,国力不如当年,各国、各军镇能保证人手一弓的少之又少。因李从璟在历次征战中“巧取豪夺”之故,百战军装备精良,便如此,弓的装备量不过十之七八而已,卢龙军虽富不如百战军,到底是边军,守土任重,弓的装备只比百战军略少。
七八千支铁箭攒射升空,组成一道严密的大网,罩进契丹马军阵中。如果说弩箭杀伤范围有限,只能争对契丹军中一段,那么弓箭手的打击范围,就能覆盖契丹军整条攻击线。
铁箭间或落空,间或落在契丹骑士身上,被射中要害的立即滚落马背,这一阵攒射,立即叫契丹军阵中多出不少空白,空白出现的地方,必有乱象。
孟平的喝令不曾停歇,横刀指向前方,“第二波,平射,放!”
射完第二波铁箭,契丹马军已经近在眼前,对方的面孔似乎都已能看清,那愤怒的双眼,泛着寒气的马刀,仿佛要择人而噬,望着让人胆寒。
而孟平的军令有条不紊继续响起,连语调都不曾变化,“第三波,齐射,放!”
因离得近了,又是水平放箭,这第三波箭雨,对契丹马军造成的杀伤最大,数不清的契丹骑士、战马倒在阵前,惨呼声不绝于耳。然而三矢过后,两军已开始短兵相接,前阵将士遂弃弓,提抢,握刀;后阵将士暂时依旧攒射一阵,杀伤契丹马军后阵力量。
契丹马军冲过长枪阵,撞破辎重车,留下一路血迹、尸体,突入阵中,马刀连连挥砍。
军阵中唐军以盾牌格挡,长枪迎击,依托阵中层次分明的辎重车,上刺骑士,下斩马腿,军阵之间、军士之间互相依托,进退有据。
阵中连绵不绝的辎重车阻滞了契丹马军的步伐,其欲依靠速度优势,冲破唐军军阵的战略意图被扼杀在摇篮中,但凡突入阵中的契丹军士,如入泥潭,陷入被分割、争对杀伤的境地。
另有两部契丹骑兵马军绕行唐军军阵两翼,以弓箭射向阵中。阵中唐军以盾牌为掩护,未与阵中契丹军短兵相接者,以弓箭反击。双方将士皆不少,利箭飞出,无需顾及准头,只求覆盖杀伤即可,你来我往之间互有死伤。
角楼上,李从璟见契丹主力已经突入阵中很长一段距离,被唐军拖着鏖战,遂向聚集于军阵侧后的骑兵下令,从两翼出击,迎战军阵两翼的契丹马军,试图发动钳形攻势。
军阵各处人喊马嘶,刀砍枪刺,血肉横飞,一片金戈铁马声中,倒下的军士越来越多。
唐军大阵内外皆有混战,然阵脚坚如磐石,丝毫没有出现慌乱之相。
耶律赤术本以为此番冲阵,会在短兵相接后,如摧枯拉朽一般击溃唐军军阵,却不曾想陷入缠斗的局面,接阵前唐军强弓劲弩,接阵后唐军甲厚兵锐,叫契丹军死伤惨重。
未及一个时辰,契丹军主动退出战场。
这场遭遇战,初战毕时,契丹军丢下好几百具尸体,后退十里,一时不敢再动。
第234章 十年国辱自今雪,永无休止的战争(十六)
耶律赤术死死盯着面前的唐军军阵,脸色难看。他身周围的数骑将领,此时看向唐军军阵的脸色也是愁眉不展。
就在方才,耶律赤术进攻唐军军阵受挫,被迫撤出战斗,大军损伤惨重。
回马枪的战术,是耶律赤术在逆境中,为扳回劣势所作的努力,初提出这个计策时,耶律赤术得到全军上下所有将领支持,数位千夫长皆认为此计甚妙,绝对出乎唐军预料,定能重创唐军,取得胜利。
耶律赤术不是没有想过唐军斥候会侦探到大军动向,但在寻常情况下,即便是唐军发现己方行踪,以骑兵的脚力,只需要片刻就能扑到唐军面前,唐军绝对没有时间作出防备,只能引颈受戮,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先前冲阵之所以失败,不是耶律赤术战术运用不得当,而是唐军的反应出乎意料的迅速,迅速到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完成布阵,且阵法运用极为得当,这是耶律赤术始料不及的。
作为契丹国南院部夷离堇之子,耶律赤术自小便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熟知兵法,随大军征战多年,屡有胜绩,是契丹国青年一代将领中的领军人物,其在契丹国的评价之高,仅次于耶律德光和耶律倍。此番得到李从璟率军攻入平州的消息,耶律赤术没有丝毫犹豫便领军驰援,只因他清楚知晓平州战略地位的重要性,那是契丹对战幽云的桥头堡,是草原骑兵马踏中原的前哨,绝不容有失。
但让耶律赤术没有想到的是,卢文进败得太快,快到他还未进入平州,平州全境就被李从璟攻下,卢文进本人也战死。白狼山一役,是君子都以逸待劳,利用信息不对称的漏洞,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义军”相助,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方才有胜。
然而即便是如此,耶律赤术在白狼山损失不过数百人而已。因不知唐军虚实,耶律赤术选择了战术性后撤,为他排兵布阵、了解敌情赢得缓冲时间。而在稳定局势后,耶律赤术审时度势,率军果断杀回,不仅充分利用了契丹骑兵机动性强的优势,更深得出其不意四字精髓。
这本是一场可以成就一位名将声名的大战,却因为唐军反应太快,军阵布置的太及时,而成为镜花水月。
首度冲阵失败的耶律赤术,如今陷入两难境地。
“唐军阵型布置严密,防备甚严,攻守兼备,如今我等冲阵不能破阵,该当如何是好?是战,是撤,还是就地阻滞唐军,等待大军来援?”耶律赤术身后,一位千夫长出言问道。
耶律赤术寻思片刻,沉声开口,“我等未等皇上军令,便主动发兵救援平州,更是倾巢而出,是打定了一战而胜的主意,说是背水一战也不为过。皇都某些见识短浅之辈,本就会对我等擅自发兵不满,认为是我耶律赤术贪功心切,妄自托大,前番初战失利,今二战又不胜,可谓予其口实了。如此关头,我等岂有退路?”
千夫长很忧虑,道:“将军,唐军势大,恐一时难以攻破。眼下之计,还是退守营州,等待大军来援,再合兵击溃唐军,方为上策啊!”
这话很不尊重耶律赤术,但他并未就此动怒,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战争一旦开始,未到最后一刻就轻言胜负,为时过早。眼下我等主力未损,尚有一战之力,但若就此退却,我等不仅要背负战败之名,更有擅自发兵之罪,谁担当得起?”
诸将默然,低头不言。
耶律赤术叹了口气,环视眼前的诸将一眼,缓缓道:“此战,于公,是因平州重要,其有战事,作为相邻友军,我等不能不发兵相助;于私,诸位都清楚,作为军人,只有战争才有军功,无战争岂有出头之日?我带着诸位出城征战,是想让诸位杀敌建功,封妻荫子,而不是为吃败仗,让国人耻笑!”
诸将纷纷动容,目光热切起来,很感念耶律赤术的这份用心。
复看向唐军军阵,耶律赤术道:“况且,战斗既然开始,不战至最后一刻,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那不是征战之道。眼下,唐军军阵虽然严密,攻防兼备,很是棘手,但并非坚不可摧,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尚有取胜希望。”
“将军已有计策?”诸将振奋精神,满怀希望的看向耶律赤术。
耶律赤术微微点头,“或可一试。”
唐军军阵中,李从璟立于角楼之上,纵目远望。在耶律赤术观察唐军军阵,思索破阵对策的时候,李从璟同样也在谋划破敌之策。
耶律赤术虽败了两场,但并未丧失战力,而且因为是本土作战,耶律赤术的选择余地很大。姑且不论其他,阿保机从西楼发来的大军,就是耶律赤术的倚仗,无论耶律赤术是战是撤还是拖,都能随心所欲。但唐军不同。唐军的选择余地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