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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珩不喜别人夸赞他容貌,但是面对季沁,也恼不起来,索性在她下唇咬了一下:“油嘴滑舌。不过这事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季沁笑眯眯地问他。
  姬珩清朗的眉目之间流露出些许委屈:“你爹说的那句话你不许听,我不要地下情,我要名分。现在不给我,以后也要给我。”
  季沁挑他的下巴,“小娘子放心,你这么乖巧,小爷可舍不得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一辈子。”她声音里一副纨绔腔调。
  姬珩扬眉看她一眼,惩戒地捏了捏她腰间软肉,重新痴缠上她近在咫尺的粉唇。
  季沁唔了一声,调戏的话全被噎回了肚子里。
  她只是喜欢嘴上耍个流氓而已,姬珩这厮根本就是身体力行地耍流氓!
  ·
  积攒了数月的商行事务令季沁忙得头晕脑胀,她趁着书院开学前的日子,匆忙处理着手边的事情。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自那天过后,季宅里的气氛就颇为诡异,从丫鬟到大管事都觉察出来不对劲。
  尤其是来这里禀报商行事务的管事们感触最深,每逢家主正在交代一些任务的时候,老家主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副泫然欲泣的忧郁样子,浑身上下仿佛乌云笼罩一般,看得人瘆得慌。他们行礼,老家主也仿佛没看见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家主,偶尔叹息两声。
  季沁终于忍无可忍,揪住在自己身后飘来飘去,行如鬼魅的季柏:“爹你到底怎么了?!”
  “我闺女马上就是人家的媳妇了,我多看两眼还不行么!”季柏满脸萎靡。
  “我和他早就成亲了。你别闹行不行。”
  “我闺女不仅要是别人家的了,而且还胳膊肘朝外拐,为了个野男人大声吼我!……我儿伤透我的心。”
  季沁扶额,示意管事们先离开,而后朝季柏作揖求饶:“你看我这两天都在处理商行的事务,哪里有准备跟他祭祖的意思?”
  “你一定是想把季家的事情早点做完,早点甩开,所以我才一点都不帮你。”季柏耷拉着脑袋。
  季沁无奈:“爹你可真是……心肝说他怕我受委屈,决定暂时不去祭祖。而我想做的事情,会引起的一切后果,他都愿意替我扛着。所以你可以暂时放心了。”
  “咦?”季柏这次听懂了,诧异地看着女儿。他沉默半响,才说道,“……倒是低估了他的气度。”
  季沁刚要说话,门口小五进来通报:“家主,九凤他们过来了。”
  季沁眼见一亮:“快请他们去花厅。”她起身,回头劝说季柏,“爹,您老也歇歇吧。心肝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差,今天晚些时候他过来陪我,你不许又躲在花丛里装鬼吓唬他。”
  “我又没吓到……”季柏委屈。
  “反正不许。”季沁严肃道,“还专门画了个钟馗面具,你幼稚不幼稚?”
  “哼。”
  ·
  九凤跻坐在花厅,朱衣则站在他身侧,身体呈现半兽态,似乎有些情绪不稳。九凤见季沁过来,起身行礼。
  “九凤一路上可安好,其他人呢?”季沁扶起他,关切地问道。
  “一路上都好。我为了避人耳目,将其他人暂时安置在城外,齐长平、周阳他们都在。”
  季沁记得这两个人,当时在北地的时候,他们就格外骁勇善战,尤其是齐长平这位小将军,因为一打起仗来,就太过热血上头,而不被九凤允许参加最终的反攻,当时蹲在城墙上骂骂咧咧了两天。这两位都堪称将才,待他日王朝接管北地,他们定然都可以升官加爵,却没想到这次竟然愿意追随九凤前来王朝,成为一个没名没分的私兵。
  “哦,对了,这是朱衣。你见过的。”九凤介绍道。
  朱衣不情愿地向季沁问好。
  季沁点了点头,奇怪道:“朱衣统领不在北地,为何也来了王朝?”
  九凤解释道:“原本让他接替我统领的职务,可他知道我来做什么之后,竟然死活不肯在待在北地,一定要随我一道,加入我们。”
  季沁无奈:“……这有些不太合适吧,朱衣统领并非人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衣打断:“九凤兄长都告诉我了,半兽怎么了,人族有正气就能看不起没有正气的半兽了吗?我比人族力气大的时候,也从未瞧不起过人族!”
  季沁好脾气地解释:“我并非人族至上主义,不歧视非人族。”
  朱衣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不信可以询问九凤,我的同窗中,也有很多半兽,甚至还有妖魔,当初在北地,你应该也见过。”
  九凤点头称是。
  朱衣这才收敛了一身尖锐的刺,眼睛中竖瞳兽态也缓慢平复下来,他低头道:“我就是想加入你们而已!你若非得赶我回去,我就嚷嚷得满帝都都知道,让你下不来台。你现在做的这事根本不能摆在明面上,若是被女皇知道,你肯定得被忌惮。”
  “朱衣!”九凤恼怒地唤了一句。
  季沁抬手制止了九凤的斥责,哑然失笑道:“怕了你了。虽然你加入有些不妥,不过当个武师负责训练,也是可以的。”
  “嘿嘿嘿,只要能留下,武师就好,谢谢你啊。”
  “家主太好说话了。”九凤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嘴上却不怎么赞同。
  季沁看他一眼:“九凤带他来,不就想让我收下他么?”
  九凤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九曲回肠的心思,你是幽水的义子,单凭这一点,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季沁道。
  九凤拱手低下头。
  季沁摸了摸他头上竖起的一撮羽毛,突然说道:“对了,小五说你今年才十岁?”
  九凤一张脸立刻僵住,他瞪了在季沁身后随侍的小五一眼,小五扒着嘴角冲他做个鬼脸。
  朱衣则噗的一声笑出来,看着季沁的眼神仿佛关爱傻子。自家统领成熟稳重,心思细腻而又聪慧异常,怎么可能才十岁?季家主莫不是脑壳坏掉了?
  九凤也皱眉解释道:“我二十了!只不过以前是个蛋,但是那时也是算年龄的!而且我们一族幼年期短暂,出壳十年就算是成年了!”
  “按照我们人族的规矩,怀孕没有出生的时候算是虚岁,也就是你虚岁二十,实际上还是十岁啊。真是愧疚啊,总觉得自己在使唤童工。”季沁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朱衣已经傻掉了,统领他真的才破壳十年啊……
  “对了,吃糖葫芦吗?我让小五专门给你买来的。”
  “不吃!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九凤头顶羽毛都炸了起来。
  “朱衣吃吗?”季沁转头问。
  “……容我先缓缓。”朱衣满脸沧桑。尊敬爱戴多年的统领原来只有十岁,心里冲击真的好大。
  ·
  九凤和朱衣带着一众原北地士兵在帝都城郊安置下来,季沁在这里给他们准备了个大宅子,背后就是洗日湖和连绵的凤岐山。士兵们闻鸡起舞,按照徐幽水曾经教授学子们的办法,进行读书养气。
  除却读书养气外,他们日常训练的任务也极繁重,甚至堪称残酷。
  季沁专门去请教了幽州界赖炎的练兵方法,季二也根据自己的回忆,列出了更为详细的训练科目。越野跑、负重跑、战斗技能训练、战场妖族语言,军事地形学,野战生存技巧,季沁还专门请人在凤岐山的荒地上布置了宽阔的场地,常常能看见身着土绿色短打,几乎和林地融为一体的年轻人在这里满头苦练。
  在繁重的体能训练之余,他们还会专门前往凤岐书院听课。夫子和学子们很快发现这群黝黑健壮汉子们的存在,不过他们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谁家的私兵。
  齐长平极为喜欢凤岐书院的氛围,每天训练之后,如果天还没黑,总要拉着伙伴前去书院的藏书楼读会儿书,或者干脆在藏书楼过夜,等到天快亮才回去。因为季沁的原因,书院门口的守卫从来不会拦他们。
  他的文化水平其实在众多弟兄们中间可以算是垫底的,其他人好歹都读过几年书,而他只是能勉强识字而已,当初是他扒着九凤的裤腿求他带自己来王朝的,如今为了追赶上兄弟们,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空闲时间全用来在藏书楼读书。
  好多古文典故其实他不太明白,幸亏藏书楼有个看管书籍的老夫子,他遇到不会的句子就上前去询问。那老夫子脾气不怎么好,不过好歹会回答他的问题。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帮他引申释义,讲解更多的内容。
  齐长平的水平突飞猛进,开心地称呼那老夫子为恩师。
  一日那老夫子同他闲聊:“我看你不像是凤岐书院的学子,我白天从没有见过你。”
  “我住在山下。”
  “山下那四十二个私兵?”
  “对啊,那是我的兄弟。”
  老夫子凌厉的眼神上下扫了他片刻,突然道:“季沁可真是大胆,私自培养正气军,若是被人参上一本,足够她吃不了兜着走。”
  齐长平一愣,没想到这老夫子如此火眼金睛,他的手下意识抚摸上靴子里的匕首。但是想了想,又移开了:“恩师误会了,我们只是一群想要报仇的私兵……”
  老夫子嗤笑了一声,起身径直离开。
  齐长平哆哆嗦嗦地回到住处,将这件事情禀报了九凤。九凤皱着眉头,带着他去见季沁。
  季沁听完他的叙述,挠着头发满脸茫然:“奇怪,我们藏书楼从没有夫子看管啊。”
  “没有?”齐长平脸都白了,“那我这一个月遇到的是什么人,鬼么!?”
  “哦,我想起来了。”季沁拍了拍脑袋,“你遇上的八成是他吧,——皇陵守墓人,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去藏书楼看书,没事,别放在心上,他人还不错的。”
  齐长平一颗心依旧悬着。他翻了半天关于守墓人资料,又问了书院的学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个月究竟是和谁秉烛夜谈,教授自己的恩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皇陵活了千余岁的守墓人。王朝那位以血腥闻名的将军。武力值极高,整个帝都最危险的存在。
  九凤听罢了齐长平哆哆嗦嗦的叙述,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能从我们的训练方式,一眼就看出来绝对不是私兵,甚至还推断出来是正气军,果然非同凡响啊。”
  “统领你想做什么?”齐长平怯怯地捂住胸口。
  九凤搭上他的肩膀,挑眉道:“想给你个任务,最近你接着去藏书楼,务必把这位血腥将军勾搭下山,我们正缺这么一位身经百战的军事技能夫子。”
  第84章 何不一战(三)
  齐长平从军多年,除却杀红了眼的时候,其余时候都特别服从命令,听见九凤交代的这个任务,却也傻眼了。
  他的好友朱衣也愣住:“统领你开什么玩笑?那是活了近千年的活死人啊!凤岐书院的卧丘先生还说他可能是个千年僵尸啊!都不知道长平这些日子怎么平安过来的。”
  齐长平却不说话,朱衣看了他一眼,他才挠着脑袋,傻呵呵替守墓人说话:“也没那么恐怖的,恩师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我读书的时候,若是哪里看不懂,他还是会为我讲解一番的,我这些日子进步神速,也多亏了恩师。”
  “可是他说人不人,说鬼不鬼,说妖也不妖,你看看书上关于他的记载……”朱衣将手中的王朝史塞进他手中,“……战后喜欢屠尽俘虏,所到之处孤魂哭嚎,飞鸟皆亡,故又号饮血将军。——史书上还把他称为一柄人形的凶刃,除了□□没有人能驾驭他,因此□□驾崩后,他才会被活生生关入皇陵,成为守墓人。”
  “我也听说过他的故事,所以才会很诧异,他本人跟史书里的描述还是有很大些差距的。”
  “难道你真要去请他来教授我们军事技能?”朱衣诧异地看着他。
  “我是想去啊,恩师见多识广又博学多才,若是他肯来,绝对有利于我们计划的提前执行,可是我就怕请不动他老人家,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便更是担忧了。”
  朱衣扶额:“你竟然是在担心这个。”
  “对啊。”齐长平求助地看向九凤。
  九凤干咳两声,板起脸:“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当然得你想办法!”
  “统领怕是也不知道怎么办吧,果然只是十岁的小毛孩啊……”朱衣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九凤扬起眉毛,抬脚就踹在他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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