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苏染霜低垂着头,沉吟道:“我们可以想想其他的事情,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并不一定非要想那日。”
“好,那你说,目前来看,什么是我最容易想起来的,我们就想哪一天?”季枭寒说。
“那我们就想那一天,那天对你对我对苏欢欢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一天。”苏染霜蹙眉,缓缓的低下头。
季枭寒不知苏染霜为何忽然情绪低落,也不知她说的那一天,到底是一个什么日子,他期待的看着苏染霜,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完全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那也是风雪交加的夜晚,你祖母让你去她的院子吃饭,中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你居然跟苏欢欢两人在屋里……当时情况看上去,像是你跟苏欢欢圆房了,可是你告诉我说,你没有碰苏欢欢,你说你能感觉到,那日我父亲在侯府逼婚于你,为了跟苏欢欢斗,原本已经决定要离开的我,也要求你娶我。”苏染霜沉声说。
关于那件事,季枭寒在自己的画册上看见过,但是现在他只能回忆起自己看到画的时候的情景,却回忆不起来事发那日的细节。
他茫然的问:“你为什么要走?”
这才是关键,从四年前苏染霜离开,季枭寒就有一个执念,不让苏染霜走。
“因为,你很明确的告诉过我,你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能跟我在一起,当时我不知道原因,我以为我赌一把,或许结果会大不一样,可是我没想到,到后来居然是这样一个局面。”苏染霜的语气里面,充满了遗憾。
季枭寒心疼不已,他伸手拉住苏染霜,柔声道:“后来,我对你很差么?”
“我可以理解你,因为当时我也有过私心,我怕证据落在你手里,你真的会要了我爹的命,这样我们就真的不能在一起了。”苏染霜看着季枭寒,怅然的笑:“结果,我们就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季枭寒脑子忽然针扎一般的疼,他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脑子里面飞快的闪过,可是那东西太快了,快的让他抓不住。
可是,他又深深的觉得,这东西很重要。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季枭寒抱着脑袋蹲下身,他不停的摇头重复这五个字。
苏染霜见他如此,决定再刺激他一下,便道:“为什么不是这样的,最后你杀了我爹,发配了苏家所有人,整个个风月关都知道,当时你用了非常残暴的手段对待苏家,大家没有指责你,却指责苏欢欢,说她跟杀父仇人在一起,若是我没走,承担这一切的人,就是我。”
“我没有!”季枭寒忽然残暴的站起来,他伸手抓住苏染霜的手臂,眼里有血色浸染,他咬牙道:“我没有,我当时是想放过苏文轩的,我想让他自己自杀了结此事,然后我当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会动苏家的任何人,这样我就能跟你永远在一起,这样就没有人诟病你跟杀父仇人在一起,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我没有想过要断我们之间唯一的退路。”
“疼!”听了季枭寒的话,苏染霜心里一片凉薄,她启唇,轻轻的喊了一声疼。
季枭寒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心里的怒气戾气全部在她的呼痛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霜儿,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后来的事情,我就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了,我应该是去见过苏欢欢,毒或许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下的,要不然我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处决了苏家。”季枭寒记得,他真的记得,他真的做过努力的。
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查出他父母的死因,然后给他们报仇,可是最后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苏染霜,爱上仇人的女儿,这对季枭寒而言,无疑是煎熬的,为了苏染霜,他放弃了最初想要报仇的方式,他想用最温和的方式结束苏文轩,只是后来他却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想起来了么?”苏染霜走过来,站在季枭寒面前,柔声问。
季枭寒抬眸看苏染霜,他眼里的血色慢慢的退化,最后变回正常的颜色。
“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我真的也曾努力过。”季枭寒伸手想要拉苏染霜的手,可是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苏染霜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苏染霜温柔的伸手,将季枭寒的手握住,她道:“我相信你。”
只要他曾努力过,苏染霜便无怨无悔了。
苏文轩这一生,做过的太多混蛋的事情,他根本不值得苏染霜为了他去做什么,可是苏家其他人何其无辜?
苏染霜也没有想过让季枭寒放过苏文轩,她只是想让季枭寒放过苏家人,可是千差万错,原本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季枭寒伸手握住苏染霜的手,他忽然用力一拉,苏染霜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地上倒。
季枭寒却在这时站起来,一把抱住苏染霜的腰,轻轻用力一托,让苏染霜站好,并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
他失去的,得到的,都不如一个苏染霜珍贵。
若是可以,他愿意此生都不放手,再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虽然……我这时候说这个很煞风景,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苏欢欢的反应。”苏染霜在季枭寒怀里坏坏的说。
季枭寒将头埋在苏染霜的锁骨上,痛苦的说:“确实很煞风景。”
苏染霜闷笑。
见她笑了,季枭寒心满意足的抱住她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查看。”
说罢,季枭寒再次离开。
侯府。
这次,却没有如季枭寒所料,苏欢欢并没有发病。
听了暗卫的话,季枭寒心里很失落,他没有再回去韩府,而是将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理会。
翌日。
季枭寒刚刚起身,就看见季老夫人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面,手里捧着晴嬷嬷给她亲手缝制的放暖炉的袋子,两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雪地。
“外面天寒,祖母为何开门?”季枭寒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季老夫人抬眸看季枭寒:“夜白,晴儿呢?”
季枭寒正在整理衣衫的动作停止,他回头蹙眉看季老夫人,觉得她是不是……
“我没疯,我只是想送晴儿一程。”季老夫人道。
季枭寒说:“外面天寒,祖母不必去了,我会亲自送晴嬷嬷入土为安的。”
季老夫人没有坚持,她恍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暖炉,一句话都没说。
“小芳儿你在家里照顾祖母,我护送晴嬷嬷的棺椁下葬。”季枭寒说罢,朝后堂走去。
因着下雪的关系,大街上没什么人来往,侯府的送葬队伍在雪地里面踩着积雪走的咯吱咯吱响,哀乐在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韩府。
苏染霜听见哀乐声,停下手中的动作。
温白芷抬起小脸一派天真的问:“娘亲,外面是怎么了,怎么会有奏乐的声音?”
“好看叔叔的嬷嬷……她去了天上,好看叔叔应当是在给她送葬。”苏染霜说。
温白芷不是很明白嬷嬷去天上这句话的含义,但是听说好看叔叔在,温白芷就想,这样悲伤的音乐,好看叔叔是不是也很悲伤?
于是,她抬起小脸问苏染霜:“娘亲,我能也去送葬么?”
“……去吧,你去陪陪你好看叔叔。”苏染霜看了季小马一眼说:“你也去吧,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说罢,她去准备了两套素白的衣衫,让季小马抱着温白芷出了门。
季小马抱着温白芷出现,过了没多一会儿,季枭寒领着送葬的队伍出现。
看见棺椁,温白芷这才知道,自己娘亲方才说的这么含蓄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从季小马身上滑下来,嘚吧嘚吧跑到季枭寒面前,乖巧的握住季枭寒的手,跟他一起走。
季枭寒心里一暖,将温白芷抱起来,不舍得让她在雪地里面走。
季小马也心情沉重的加入送葬队伍,送葬队伍离开后,苏染霜从韩家走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小姐……”听到叫声,苏染霜回头,就看见画心抱着肚子站在大门里面,韩天佑撑着伞站在她身边。
苏染霜走进去,扶着画心说:“天寒地冻的,你出来作甚?”
“闷得慌。”画心说。
“我看你这肚子,最迟下个月中旬就要生了,这时候你更要特别注意,不管多难受,都要忍着。”苏染霜摸了摸画心的肚子,柔声说。
见苏染霜动手,韩天佑也要摸,却被画心一巴掌拍掉:“你瞎摸什么?”
“她都摸。”为什么我不能。
画心傲娇的说:“我家小姐是摸胎位。”
“我是摸我孩子,让他不许折磨你!”韩天佑又试着伸手。
苏染霜笑:“你别逗她了,送她回去休息吧?”
“好!”韩天佑点头。
画心回头看着苏染霜说:“小姐,你救不了执迷不悟的人,所以便是死亡,那些人也是自找的,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我只是担心他难过。”或许真的是经历太多,苏染霜真的已经能坦然的面对很多事情。
画心这才安心。
画心走后,苏染霜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她就看见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信十分考究,最考究的是,信封上面放着一支绽放的黄梅,清幽雅致,十分漂亮。
这个季节有黄梅,苏染霜很好奇的走过去,将黄梅拿起来闻了闻,确定没有毒后,她拿起信问:“谁送的?”
“一个身手诡异的少年。”旱魃走出来,笑着道。
旱魃说诡异,那一定是极诡异的。
“他不会武功,轻功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旱魃解释说。
苏染霜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境界,但是她对送信的人,却十分好奇。
于是,她打开信。
“见字如晤,霜亲启之。欲见止然,独自出城,若带人,杀止然,熙。”
是凌霄公子。
苏染霜将信递给旱魃,旱魃看后,淡笑着说:“若是那少年在,我也未必能隐藏行踪,只是他让你独自去见,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好心自然是不会有好心的,只是我要怎么去见他才好。”苏染霜沉吟道。
旱魃说:“你真打算自己去见他?”
“不可能!”苏染霜道:“他那个人狡诈多端,我不可能一个人去见他,但是我最担心的是,他知道我不会自己一个人去见他,会不会他的目的其实就是让我带人去。”
“这个人最好是季枭寒!”旱魃道。
苏染霜冷笑:“若是季枭寒死于城外,到时候他就再也不会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季枭寒打得满地跑,他还能得到风月关,只要风月关到手,他就可以挥军北上,去找皇帝报仇去了。”
“那你要叫季枭寒去么?”旱魃问。
苏染霜摇头说:“他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她将腊梅跟信带上,找韩天佑去了。
韩天佑看到信后,冷笑着说:“他这是想引夜白去送死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师父在他手里,我不能不去,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对策。”苏染霜道。
韩天佑说:“我的人会过去,但是夜白也得去,只不过他不能这样去……你等等,我先让人去告知夜白,让他快些回来,我们先商量一下对策。”
苏染霜点头,回屋准备去了。
她在身上放了很多毒药,旱魃坐在椅子上挑眉看着苏染霜:“你这是……”
“若是可以,我会亲自取他性命。”苏染霜很冷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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