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个小人儿,家中气氛顿时热闹了许多,不知不觉赵玉笙拉着苏氏去外头跑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小孩子长得很快,不知不觉间这被自家祖父取名赵安的小毛孩就要满一周岁了。抓周仪式长辈们不在身边,但该操的心还得操,这不距离赵安小朋友的周岁宴还有十多天,京城伯府和福王府的礼物并书信就来了。
元倓作为赵安小朋友的姑父,礼物自然也不能少。他送给赵安小朋友的是一对做工精致的小小羊脂玉麒麟,据说出自大齐技艺最精湛的玉雕师闵大师之手。闵大师几年前就已封刀了,如今市面上他做的东西可说是有价无市。
佩婉郡主是个识货的,看到这对玉麒麟,不住地念叨说元倓真是破费了。又借着儿子的口气打趣道:“安哥儿,你要好生感谢你姑姑,若不是瞧在她的面子上,你那姑父才不会送你那么好的东西呢。”
赵玉笙脸一热,立马辩解道:“从嫂嫂这边说,元倓可是安哥儿的舅舅,外甥周岁,做舅舅的送他一对玉佩有什么稀奇的,亏得姐姐还是王府出身的呢。”佩婉郡主扬眉笑道:“舅舅,我哥哥这正经舅舅都可没送安哥儿这么好的东西。”
“好了,别打趣妹妹了,让她回自己屋里看信件去吧。”赵彦看不过去,忙厚道地替妹子解围。
赵玉笙回到东厢房,打开元倓的信件,才刚扫过开头就呆住了。元倓在信中说,胡三姑娘并没有死,当初所谓坠崖面目全非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那尸体并不是其主仆的。是有人寻了与她主仆三人身量差不多的人伪装了坠崖现场,以帮着她金蝉脱壳逃避婚事离开京城。
如今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帮着她逃走的人就是已然被满门抄斩的前工部陶尚书之子陶季信,据说身为京城四公子之一的陶季信一直钟情于胡三姑娘,但不知道为何一直没上门求娶,却要在她即将嫁人之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也太狗血太叫人惊骇了吧,赵玉笙叹息了一通继续往下看,又看到一条更加爆炸性的消息。那就是康王和南黎国王叔的闺女竟然有过一段感情,那位南黎国的贵女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如今这位南黎国王叔兴兵打算推翻侄儿自己做南黎王,而康王之子就是其先锋,陶季信并胡三姑娘就在其军营中。南黎国陷入内战,南黎国君那边的兵力却不如叛军,节节败退。无奈之下,日前南黎国君派遣使者来到锦阳城,说只要大齐能派兵援助其平叛,他情愿割让一个州给大齐。而关于要不要出兵相助,大齐朝中分成两派,吵得厉害,至今尚无定论。
赵玉笙看完不禁摇头感叹小县城就是消息闭塞,南边的邻国发生这样的大事,哥哥这个县令竟然一无所知。
赵清溪在书信里也告诉了儿子这事,赵彦看完忍不住跑来和妹妹谈论这事。赵彦道:“妹妹你说朝廷要是发兵援助南黎,大伯父或者大哥哥会不会被派去?”赵玉笙一怔,心道这个还真说不好。大伯之前在西北带过兵打过仗,大哥哥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他们父子去都合适吧。
赵彦又道:“大伯父和大哥哥有可能会去,姚继广姚少将军也有可能会去。”赵玉笙皱眉道:“姚少将军吗?郡主姐姐生了儿子,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太后不见得忍心叫他夫妻分别吧。”
赵彦不以为然地道:“国事为重,儿女私情自然要放在一边,其实这也是立功的好机会。我想连方子敬和丁蔚这些在五城兵马司任职的人恐怕都想去。”
赵玉笙不得不承认哥哥说得对,武将们不就是靠着军功升迁的嘛,不上战场,哪里能挣得军功,丁大哥恐怕真的想抓住这次机会。有元家兄弟在,他要想去容易得很。只是这样一来,丁家祖母和汤家姐姐就得牵肠挂肚提心吊胆了。
还有元倓那厮,既然去了军营,那就得有军功在身,才能真正叫那些军汉们佩服。不过这厮这般金贵,太后打死都不会叫他去战场的吧。兄妹两个胡乱谈论了一通,也不是很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南黎在大齐南边略微偏西一点,而怀沙却是在大齐疆图的西边,战争是不大可能波及到自己这边的。
然而一个多月后就传来消息,大齐朝廷结束了争论,皇上令新昌伯挂帅,领兵八万南下,助南黎国平叛,年轻的诚安郡王元倓作为其副手随同南下。
第117章 抢走
有了大齐的八万援军,南黎国军队慢慢扭转局势,开始收复失地。南黎叛军逐步向西撤退,最后进入大齐和南黎国邻近的顺州边界,而顺州就和怀沙所在的汀州相邻。
元倓之前都是一个月给赵玉笙写一封书信。但自从随同新昌伯赵清源进入南黎帮助平叛以来,一来是军务繁忙,二来是身在他国书信往来不便,赵玉笙已然三四个月没收到元倓的书信了。
不过赵玉笙相信元倓肯定平平安安地,因为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大齐朝廷不可能不知道,朝廷知道爹爹就会知道。爹爹知道的话,自然会来信说起。可这几个月家中来信也好,佳婉郡主来信也好都没提这事,那就是说元倓什么事也没有。
赵彦接到汀州府衙传来的书信,汀州知州说虽然南黎叛军不大可能会骚扰到汀州,但还是要提高警惕,当心南黎国的奸细混入。赵彦回家说起,佩婉郡主主仆都觉得知州有些大惊小怪,赵玉笙却沉默不语。
她想到当初自己看到的胡三姑娘身边的婆子丫头一事。胡三姑娘跟了陶季信,如今他二人不就在南黎王叔的叛军当中嘛。当初自己看到其婆子丫头,那时候胡三姑娘和陶季信应该就在不远处。怀沙往南便是顺州地盘,而顺州又和南黎相连,他们肯定是取道怀沙前往南黎的。陶季信和胡三姑娘当初能从怀沙去南黎,如今自然也能从南黎来怀沙。
赵玉笙有些忧心,事后还是郑重地和赵彦说了自己的担忧,赵彦叫她不要多想,说那些人应该不敢深入大齐腹地的。半个月后,在大齐援军和南黎联军的夹击下,南黎叛军人马损伤大半,无奈化整为零,潜进了顺州和南黎交界的深山密林当中。
虽然首恶没有擒获,但南黎王已然完全掌控了局势,叛军再也成不了气候,无法兴风作浪,大齐援军决定撤回国内。元倓借口首恶当中有陶季信以及康王之子,他们不是没有可能会潜伏回大齐,便申请带着一队人马沿着顺州汀州一线追查。赵清源知道他是想趁机去怀沙看望甚至接赵玉笙会京都,哪有不答应的。
赵安一岁半了,已然会走路的小孩子对家中各处都玩腻了,大清早一爬起来就伸着小手指着外头大声嚷嚷,每日里不去外头逛上几回就不舒服。这一日午睡醒来后他又嚷嚷着要出去,佩婉郡主决定亲自带他出去,顺便逛一逛县城,赵玉笙和苏氏也跟着一道去了。
赵玉笙打算买些丝线,便去了一家针线铺子。佩婉郡主并丫头婆子懒得过去,便在街对面逗着安哥儿等候,赵玉笙和苏氏走进铺子慢慢挑选。
“啊,安哥儿,快还给我,贼子……”“站住,快抓住他!”“抢孩子了,有人抢孩子……”街对面佩婉郡主主仆忽然疯狂大叫。不好,有人抢走了安哥儿,赵玉笙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出事了,正要招呼苏氏出去,苏氏却比她反应更快,拽住她的手三两步就冲了出去。
她们跑得快,几下就追上了正在追赶的佩婉郡主主仆。“小姑,安哥儿给人抢走了,贼子往那边去了,是个穿褐色粗布衣裳的男子……”佩婉郡主浑身哆嗦,哭着对赵玉笙大喊。
“你们几个快扶着郡主回家,告诉哥哥赶紧加派人手拦住码头路口,一定不能让贼子跑了出去,快!”赵玉笙一边嚷着,脚下却不停地跟着苏氏的步伐顺着佩婉郡主所指的方向继续追赶,然而一条街跑到了底也没找到人。附近反复转悠,还是没发现人,无奈两人只好回了家。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这个父母官的儿子竟然在怀沙大街上公然叫人给抢走了,赵彦差点没气炸了肺,着急愤怒之下,立马调派人手把守各大路口码头严密盘查。
然而一直到天黑,也没找到歹人的下落,孩子自然也找不到,佩婉郡主哭得晕死过去几回,赵彦又气又急又心疼,焦头烂额之下方寸大乱,抱着妻子不住地叹气。
胖乎乎肉嘟嘟可爱无比的侄儿,中午时分还在自己的诱哄下干掉了半碗鸡蛋羹半碗松软的米饭,这会子竟然就给人抢走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赵玉笙一下子也不能接受。然而光着急没用,得想法子找回孩子。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赵玉笙越想越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怀沙小县城,街上之人谁不认识佩婉郡主这个县令娘子,谁又敢抢哥哥嫂嫂的孩子?可今日偏偏就有人抢了,还抢得这么明目张胆。这人肯定是有备而来,人家兴许就是针对自家的。
会是谁呢?哥哥这个父母官从不欺压百姓,夫妻两个都出身极好,不缺银子,受贿贪占之事更不可能去做。哥哥上任以来,口碑一直很好,百姓们对他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不可能因为报复去抢安哥儿,所以这抢孩子的只能是外来人。
外来人的话,哥哥嫂嫂当初在京城似乎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赵玉笙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一种可能,心一下就揪紧了。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胞兄,赵彦的脸色顿时大变,显然也认同妹子的猜测。
南黎叛军之所以被打败,是因为南黎国君那边有了新昌伯和元倓率领的大齐援军,如今这些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躲进了顺州地带潜伏起来。而新昌伯和元倓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们这种形势下,安哥儿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为了不暴露行藏,奉命来抢夺孩子的人肯定没几个,如今最当紧的是趁着他们没和其主子汇合之时抓住他们夺回孩子,不然就真的晚了。
想到这里,赵玉笙忙道:“事不宜迟,得赶紧摸清楚城内或者城郊都有哪些人家家中来了外人,查找线索!哥哥,赶紧派人分头去查,越快越好!”
赵彦点头,立马将县尉捕头他们集中拢来,分派任务。这些人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地准备火把亲自带队去查。次日用完早膳就传来消息,说是京郊西南的米家庄有户人家前几日来了三个外地人,那些人昨日不告而别,与之一道不见了的还有其家中一直没娶妻的二儿子。
赵彦忙将那户人家的家主叫来仔细询问,赵玉笙躲在屏风后听。那叫米老蔫的农夫战战兢兢地道:“小的二儿子因为幼年时头上生疮,留了好些疤,大家便唤他米癞子。这孽障自小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田里的活计不肯干家里待不住,四处晃悠,靠着时不时地给人帮工倒也没有饿死。这孽障离家多年,前两年方回家来。
前几日家中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个长了六根手指头的人,那孽障说是他早年的一个朋友,此番是打算组建马帮,来寻小人家那孽障了解情况的。那六指虽然模样凶恶,可出手阔绰给咱们家带了好些东西,说话也和气,小的们也就没有多想。谁知昨日那几个人不告而别,连同小人家那孽障也一并不见了人影。小人担心他们与县太爷家的小公子被抢有关,哪敢隐瞒这事。”
接下来赵彦又盘问了那老农几句,直到听到屏风后面传来赵玉笙的咳嗽声方放他回去。赵玉笙示意哥哥回家去说,兄妹两个回到家,赵彦看妹子的神色,知道她有重大发现,忙让秋山守着书房的门。
赵玉笙脸色凝重地道:“哥哥,如今可以肯定,抢走安哥儿的人就是陶季信那些人。”赵彦想起之前听父亲说过的事,道:“妹妹是因为姓米的老农提到一个面相凶恶的六指人吗?”赵玉笙点头,又道:“还有,那米癞子,应该也是我认识的人。”
笙姐儿怎么会认识县郊一个闲汉?嗯,最初来怀沙那一阵子,为了帮自己熟悉情况,笙姐儿带着苏氏跑了好些地方,兴许她那时候就知道了米家庄有这么个人。
赵彦正暗自嘀咕着,却听赵玉笙道:“哥哥,我当年没碰到爹爹的时候,曾经扮作小子跟随一个马帮混了半年左右。我年小吃得少,但手脚麻利肯吃苦,炒菜的本事又不错,马帮领头的夫妻两个倒是没嫌弃我。那时候我们马帮队伍里就有个叫米癞子的,我方才悄悄看了一下这米老头,依稀觉得当年的米癞子模样很像他。”
妹子当年竟然还有过这样的经历,赵彦很是惊讶,还没来得及细问,赵玉笙又道:“我知道六指人为何要带走米癞子了,哥哥你看。”
赵玉笙随手摊开桌上白纸,拿起笔随便画了几笔,然后指着自己所画道:“这里是怀沙西南边和汀州交界的几座山,这里这条路是通往顺州那边的。当年我们跑马帮的时候,领头的大叔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有条近道,往南再往西绕可以到达南黎。往西再往北是一条深沟,这深沟看似是绝路,其实却有人曾经从这里跑到了西戎。”
赵彦一怔,西戎,这个国家虽然和大齐相邻,但却没有什么来往,它不像北羌时不时地侵犯大齐,但也没有和大齐走得近。南黎王叔等人如今无路可走,莫非是想跑去西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