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影说:“不会。”
顾之烽笑了声,然后迈开步子走到她的身边, 低下头:“好,我相信。”
只要你说。
我就会相信。
薛安阳最后一点挣扎, 也在此刻彻底失去了力气。她的表情在一瞬间狰狞起来, 那维持着最后尊严的端庄,也一点点崩塌。
她先是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声音逐渐越来越大, 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情绪也完全失控。
谢知影看向薛安阳,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看着这个狼狈的女人,心中有许多情绪在翻涌,但却独独没有半点怜惜。
她的确曾在薛安阳身上,期望过母爱和亲情。
也无数次心怀期待,盼望能在薛安阳看见自己的眼神时,看到些许怜惜。
但一次都没有过。
谢知影转过身,神色如常:“走吧。”
顾之烽:“嗯。”
或许这的确是件值得让人感慨的事情。
比如,从走出谢宅的这一刻开始, 谢知影就再也不是旁人口中的谢大小姐了。
时过境迁,总会让人感叹物是人非。
但谢知影此刻,却没有半点的悲伤和迟疑。
因为谢知影知道, 她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她能够问心无愧。
*
在将谢知影将证据提交上去后,检查方很快就开始了对于谢氏这么多年犯罪行为的调查。
加上顾之烽暗中的推动,没过多久,薛安阳的罪名便已经坐实。
这么些年,薛安阳所犯下的罪行,往往没有简单洗钱这么简单。
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在暗地里勾结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人,推动进行了一系列的违法交易,挣得多数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脏钱。
所有的罪名一个个判下来,足够让薛安阳的后半生,都在牢里度过。
这件事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
“没想到薛安阳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毁在了自己养女的手里。”
“早就知道薛安阳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大快人心。”
“我看谢知影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她早不举报晚不举报,给自己找好顾之烽这个靠山之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还不是为了钱。”
和预料中的一样,在谢知影举报薛安阳之后,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也是铺天盖地。
“白眼狼”“见钱眼开”“心机婊”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
即使他们表面上还是一口一个谢小姐,顾夫人,但各个都在背地里阴阳怪气的嘲讽。
谢知影的心态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在婚期过去之后,还是照常和宋吟欢喝喝茶逛逛街,偶尔挑几个看得过眼的工作邀约,拍拍照片之类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谢知影的生日。
巧的是,谢知影生日前一天,就是薛安阳开庭审判的日子。
谢知影当然会出席旁听。
在临出门之前,她倒是平静的出奇,坐在化妆桌前又是卷头发,又是喷香水,然后哼着歌挑着口红色号,看上去倒是十分悠哉。
顾之烽前些天出差参加一个发布会,半个小时前刚下飞机回来,准备直接去法院旁听庭审。
所以接送谢知影去法院的任务,就落到了周助理的头上。
周助理干干净净地站在门边,看着谢知影悠哉悠哉地涂着口红,不由地看了眼手表。
……她已经化了一个小时妆了。
周助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提醒了句:“顾夫人……”
谢知影刚涂完口红,然后开始挑着搭配今天穿搭的饰品,听到顾之烽喊自己,还格外愉悦的应了声:“干什么?”
周助理委婉的提醒了句:“顾夫人,我们是明天参加艺术展,今天我们要去旁听庭审。”
谢知影明白了周助理的意思,她放下口红,撑起下巴眼眸含笑地看着周助理,一言不发。
但即使谢知影没说话,周助理也可以从她的眼睛里明显地读到一连串字符:
你催我?
你居然在美少女化妆的时候不耐烦?
你老板都没有催过我。
你居然催我?
周助理立刻怂了,飞速地退回了门边。
谢知影见周助理一脸心惊胆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她转过身,将挑好的首饰戴上,风轻云淡地开口道:“我知道是去旁听庭审。”
“不过这次是公开庭审,估计会有很多人会抢着去现场看我的笑话。”谢知影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站起身,将头发别在耳后:“保不准,薛安阳也想等着我出难堪。”
她说到这,微微顿了下,然后转过头看着周助理,笑着开口道:“所以我得让他们失望。”
说完,她踩着一双高跟鞋,从周助理身边走过,末了还轻飘飘地抛下一句:“愣着干嘛,走了。”
天色阴沉,出门没多久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周助理去车库调车,谢知影站在单元楼门口等待。
这个点,总是让人有些犯困,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了下眼睛,然后准备打开手机给顾之烽发了条消息:
谢知影:【你到哪里了?】
消息刚发出去,谢知影就赶到身旁突然有人急速靠近,带着一股风,朝着她这边撞来。
“啪”
谢知影一个没反应过来,手机掉落在了地上,屏幕上摔出一道道的裂痕。
谢知影皱了下眉,转过头望向撞过来的人。
那是个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浑身被雨淋湿,穿着单薄素净的衣服,脸上全是慌乱。
然而少年的目光在接触到谢知影脸上那一刻起,眼底陡然亮起了光。
“站住!”
“你到底是谁?闯进来干嘛!”
几个保安迅速赶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少年的胳膊,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往下使劲一压。
少年立刻疼得额头渗出冷汗。
“这位女士,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安保处疏忽。”赶来的保安朝着谢知影充满歉意地鞠了个躬,然后准备将少年带走。
谢知影有些晃神,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句没事。
这个少年,有些面熟。
少年一直在挣扎着,但是毕竟还是年轻的孩子,肯定摆脱不了保安的束缚。
就在他即将走出谢知影视线范围时,突然转过头,朝着谢知影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了句:“嫂子!”
谢知影怔住。
突然,少年的那点熟悉感好像有了源头,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那孩子,的确和顾之烽的眉宇间有些相似,不过气质却大不相同。
保安却觉得这孩子在说笑,一边用力地打了下他的头,一边笑道:“你还在这里耍花招!你知道刚才朝撞得是谁吗!还嫂子,谁让你在这瞎喊……”
“等一下。”
谢知影突然开口,她转过身,看着少年的眼睛,然后无比认真地开口道:“让我和他聊一下。”
她想起来了。
顾之烽的确有个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当年顾父锒铛入狱并且突发疾病过世的时候,顾之烽的继母在顾父的葬礼上,拔出匕首报复性地刺向了顾之烽。
当时,匕首并没有刺入顾之烽的身体时,继母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人拦了下来。
只是那把匕首摔落在了地上,一路滚到了顾之烽脚下。
那时,顾之烽蹲下身,无比平静地拾起那把匕首,然后神色如常地将刀刺入自己的身体。
“我不欠您了。”
顾之烽这么说道。
当年那件事,很快就被传开。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少年颇为可怕。
不仅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将父亲送入监狱,还能面不改色的捅自己一刀,一定并非善类。
而当年,继母在被人拦下后送往医院,检查出她因为顾父的去世,大脑在这剧烈的刺激之下,患上了精神病。
耳后,她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而顾之烽当年年仅五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被继母的哥哥收养。
这十年以来,继母那边的人从未将顾之烽当过家人,只觉得他是破坏了顾家平和生活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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