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婿一语,可是惊醒朕这梦中人呐!他慕容伏允都能够壮士断腕,朕又如何不能全力支持李靖!”
李二陛下一语而悟,脸上扬起果敢而坚决的神采,气势赳赳,声音雄豪。
“给朕回复李靖,让他给朕放心的打,狠狠的打,一定要给朕打下吐谷浑,提慕容伏允的首级来见,后勤军需,让他放心,朕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他军需不愁!”
程处弼说得极对,他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是站在大唐的立场!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
他李世民可以失信,作为个人、作为君主,可以为了朝廷、为了天下而权衡攻打吐谷浑复出与收获的利益得失!
但他李世民作为大唐的皇帝,作为大唐帝国的象征,他不能失信!
他失信了,就是大唐失信了!
今日不灭的吐谷浑,就是明年元日朝会、他年封禅大典上的那些对大唐所不尊的藩属国的典范!
他可以丢得起这个脸,但国家丢不起这个脸!
为了国家的信誉与尊严,这一战,就是付出再多,就是再入不敷出,他也要实现誓言,覆灭吐谷浑,枭首慕容伏允!
“喏!”
看着李二陛下神采奕奕的模样,程处弼也熠熠生辉,回答得很响亮,但他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西征大军的事情,才解决一半,还有更重要的一半没有解决。
“那这些书帛呢,这些书帛也是关于西征大军的战报吗?”
就待程处弼准备向李二陛下禀奏下一件事情的时候,李二陛下的手正好指向了一边的案头,饶有兴趣的问道。
“岳父大人,小婿正要向您汇报了,随着这些吐谷浑战报而来的,还有我锦衣卫内部从前军之中收集到的一些消息!”
程处弼从身边的案头分离出一部分书帛,呈交到李二陛下的身前,神色严肃,声音低沉。
“这些消息小婿不敢明言,还请岳父大人自己过目审阅!”
看着程处弼这严肃的模样,李二陛下的脸色也跟着严峻起来了,接上书帛的力道也不禁加重了几分。
程处弼不是固守礼法之人,他也亲和友待,故而程处弼在他面前难得像寻常君臣般古板严肃,一旦出现这样的表情,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李靖,谋反!呵呵,李靖谋反!呵呵......”
李二陛下看到手上的书帛,连声冷笑,深邃的眼底目光幽幽,脸上说不出味的是讥诮,还是失落。
“贤婿,你信吗?”
“小婿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岳父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程处弼当然不信,李靖是何等人物,如何的深谋睿智,怎么做出这般愚蠢的行径,就是真要谋反,李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谋反!
现在是贞观八年,天下大定,李二陛下早已坐稳了江山,此刻谋反,无疑是自掘坟墓!
真要谋反,无论是武德四年下定荆州、安抚岭南的时候,是武德六年东征丹阳、覆灭辅公祏的时候,是玄武门之变前夕调任灵州道行军总管执掌一方军政的时候,还是贞观三年统辖大军击灭东突厥的时候,都远比现在要来得时机正确!
再说,李靖现在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家小儿孙又都在长安城内,李二陛下对他又不错,他造反图的是什么!
但是他没有明言,没有直接表态自己对李靖的支持,因为在外将领拥兵谋反,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朝堂问题。
他不知道李二陛下会如何作想,会不会有莫须有的怀疑......
“你小子对着朕还不老实,若是你小子真相信李靖会谋反,那第一次呈上来的书帛,就不会是战报和李靖的奏疏了,而是这些锦衣卫的奏函了!”
李二陛下笑骂着程处弼滑头,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书帛丢到一边,但嘴角的冷诮却并没有消失。
他当然看穿了程处弼的心思,程处弼不信。
其实,他也不信。
他李世民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李靖的事情,而且李靖在出征之前还主动让出大总管之位。
平日在宰相议政之时,李靖也不专权,也不斗狠,一心为公,不存私欲,李靖还多次单独领军,这一次向来也不是最佳的谋反之期。
而且,这一次随李靖出征的将领,无论是朝堂之将还是地方之将几乎是他的亲信。
兵部尚书侯君集、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利州刺史高甑生是秦王府的老人;刑部尚书李道宗、岷州都督李道彦是皇族宗室。
更可笑的是,李靖实际上是没有军权的,虽然李靖是行军大总管,但李靖并不直接统军,直接统军的还是其部队原来的长官。
一个没有直辖军队、又没有亲信手握兵权的人,要谋反,这不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又是什么!
“这件事情对西征大军的影响大吗?”
停顿一会,李二陛下深邃的双眼里布满了晦暗的神色,深长叹息了口气,气虚而声低。
“暂时还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在小数部队的基层军官中传播,并没有广泛的传播开来。”
程处弼站在李二陛下身侧,好像感受到了李二陛下心里的哀伤似的,轻浅的回答。
“由于这件事情十分敏感,小婿也没敢妄动,只是让傅老大人盯紧点,让下边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任何一个皇帝,在正值壮年的时候,却遇到臣子之间如此凶狠的朝堂斗争,恐怕都会像李二陛下现在这样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