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寺,程处弼的书房。
“启禀寺卿大人,属下马周将人带到了!”
马周领着一个穿着崭新浅青色官服的男子,进入程处弼的书房,向伏在案头处理着公务的程处弼,欠身禀告道。
“小人门下省典仪李义府,拜见军械寺卿大人!”
跟在马周身后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声音不轻也不重,正好可以传入程处弼的耳朵,同时也不让程处弼觉得刺耳。
程处弼没有抬头,只是随手一扬,视线依旧聚焦在书案上。
“下官先行告退!”
马周知意地先行告退,将李义府留在了程处弼地书房。
“李义府是吧,本官适才处理了一些公务,耽搁了一会,不好意思。”
过了近一个时辰,待程处弼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后,才将视线转到李义府的身上。
他可不是故意为了凉李义府,才“工作”了这么久,而是确实在工作。
军械司升格为寺,内部机构大改,之前所有的府库、工坊、器物、人员都需要进行重新地清算与分配。
而这就是由许敬宗、刘仁轨等人清算过后的账目和对接下来军械寺内部的分配计划。
他虽然懒惰,信奉“上人劳人,中人劳智,下人劳力”,但在做大事的时候,绝不惜身,亦不马虎,该抓在手上的依旧掌控在手中。
当然,考究李义府的心思也同样还是有的,若真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比如李二陛下亲临,程处弼肯定就放下手中的公务了。
至少,李义府的耐心还不错,这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都恭敬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呼吸频率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变换。
所以,他才给了李义府这第一次机会,给了他发言的机会。
“小人岂敢,寺卿大人日理万机,自当以大事为重,小人须臾而待,乃舍小为大,自是应该!”
李义府拘谨着声音,再次欠身恭敬地向程处弼答道。
这可是堂堂从三品的军械寺卿大人,能接见自己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九品官,已经是自己荣幸之至了。
更别说这位寺卿大人非同一般大员,而是显赫至极,就是再等待两三个时辰他也愿意。
“起来吧!”
这般基础的恭维之言,谁都会说,程处弼也从这里看不出李义府的本事。
但李义府这一起身,程处弼便发现李义府不同寻常的门道了。
无论是戴在头上的冠帽、还有身上身着的官服,虽然是低微的浅青色,但都是崭新的,显然李义府对见自己这件事情很看重,精心却不失礼地搭配而以示尊重。
程处弼注目着李义府问道:“李义府,本官今日召你前来的来意,你都清楚了吧?”
李义府的面容,四平八正,标准的文士面容,面容白皙,下蓄短须,略显文雅,并不像一些演绎中描绘出的奸臣之相。
“回禀寺卿大人,马周大人已经告知了小人,小人已经知晓了。”
李义府却不敢直面程处弼的目光,佝偻着脑袋,垂着身子,谨小却渗透出几分激动的答道。
这可是能够影响他这一辈子官运的大事,他如何不详细备至地询问马周,一连三遍,不胜其烦。
“那好,连马周都夸赞你博闻广识,文才了得,相信经史子集你自当不在话下,那本官就随便问你个问题,你认为本官这军械寺卿是如何得来的?”
程处弼轻松随意地随口一问。
“寺卿大人过誉了,寺卿大人乃是陛下钦定地我朝第一俊彦,连国子祭酒孔大人都对大人的儒学叹为观止。”
“就是大人考校小人经史子集,小人也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程处弼作为主考官,作为决定他未来前途命运之人,可以随口一问,但李义府却不得不谨慎而谦恭的问答。
先将程处弼推居高位,而后再拘礼而答。
“寺卿大人,自然是功绩卓著,凭借着显赫的功勋方才评得此位。”
“此事陛下已在朝堂上,当着百官之面,于庭震言,陛下已定乾坤之势,文武百官欣然与同,寺卿大人之位名正言顺,小人又岂敢欺君罔上,非议妄断!”
说完之后,李义府向程处弼又恭行一礼,起身,再行一礼,而后再轻声地补充一句:
“但小人窃以为,非是寺卿大人以军械司为荣,而是军械司以寺卿大人为荣!”
“不敢非议妄断,却又窃以为之,你李义府还真会耍滑头!”
程处弼轻悠地扬起嘴角,轻点着李义府笑骂一声。
看来史书上说李义府表面上随和有礼,与人说话、和颜悦色却是不假。
不过,那内心褊狭嫉妒、阴狠残忍,却不知道真实可信几分。
不管史书几分真假,但李义府这一回答,却让程处弼满意。
以李二陛下、孔颖达来抬高自己,赞誉自己是其一。
以朝堂之上,李二陛下和百官的态度来回答,聪明地避开了自己正面回答是其二。
这最后的补充,更是点睛之笔,既将表面礼数做到位了,也是对自己的赞誉,同时也彰显了他李义府的智慧:
这军械司之所以能够升格成为军械寺,是因为他程处弼的功劳!
不是他程处弼凭借军械司而升职成了从三品的寺卿,而是军械司因为他程处弼才升格成了从三品的一统官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