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和都督谈的兴起,后生都忘了给都督写方子了!”
看着武士彟调笑自个半年前的旧事而气疾作咳,程处弼内心暗笑不已,脸上却带着关切之情,紧张的说道。
“后生这便给都督写好,然后让府上之人,按着方子去抓药!”
“反反复复,拖拖沓沓,几十年的毛病了,再多这一会儿也不碍什么事,还是国事要紧啊!”
武士彟深深呼吸,平心静气,好一会儿将心身安抚下来,面带愁容,长长叹息,按着榻沿,倾身向程处弼问道。
“贤侄,你此次到荆州来安抚一州,不知可想好了法子如何应对这荆州的灾情?”
“后生从未有治政地方之经验,哪里知道如何赈灾,这不,一到荆州,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都督府上,向都督大人求教!”
程处弼带着一脸谨小慎微,不谙世事的状态,像个小学生一样,向武士彟恭敬地询问道。
“敢问都督大人,这荆州大概有多少灾民,可还有粮赈灾?”
“灾民有三万余人,还有这荆州城没有封仓建廪,哪里有什么赈灾之粮!”
武士彟冷咳一声,脸上也是一脸无奈之色,好似素手无策一般。
“秋收之粮,可都已经上交户部府库了,余下的粮食可都是用于州府正常运营之用。”
“这刺史府库中,到是有一批粮食,但那是春季的官府用粮,就是对付官府也不过一月之用,放到灾民身上,恐怕就只能用上三天吧!”
大唐的官粮制度,程处弼是知道的。
为了防止地方拥兵自重、独断专行,每到秋收的时候,户部都会让全国上下的州郡将税收之粮上交到户部下辖的仓廪府库。
地方只留下一季的存粮用于正常的军事、政治工作,接下来的粮食则按季下发。
“那荆州驻军的军粮......”
本来还问一问能不能挪用军粮的,不过想了一想之后,程处弼的声音黯淡下去了,绝望了......
因为,其实唐朝和宋朝的军队分配制度是差不多的,为加强中央集权,都是强干弱枝。
只是不同的是,唐朝是盛唐,而宋朝是弱宋。
宋朝少厢军而重禁军,唐朝的折冲府分布设置,也是以“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内重外轻”的军事布局为原则。
首都长安所在的关内道有折冲府二百八十九府,荆州所在的山南道只有折冲府十五府,还分散在一府九州之中。
荆州都督,尽管名义上都督荆、辰、澧、朗、东松、岳、硖、玉八州军事。
但实际上是与梁州、利州、通州、襄州、夔州这五州都督府,共分这山南道的兵马。
荆州下辖的折冲府,在山南道还算多有三个,但三个折冲府的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五千人。
一个正三品的都督手下只有不到五千人,还不如一个从三品的十六卫将军统领的人马多。
这样的都督,如果不是李二陛下强行下旨,命令下去,不然程处弼也不会愿意来。
但是这样一想,程处弼就充满疑惑了,那么武则天在荆州城施粥的粮食是从何而来?
“容后生冒昧,在下入城来时,却听得尊府二小姐在城中施粥,而且所施之粥,不似有缺粮之色?”
“贤侄有所不知,小女所施舍的粮食,可大部分由老夫自个家的腰包掏出来的!”
武士彟似乎知道程处弼会有此一问,也没有什么避讳,很是淡然的说道。
“老夫此前是个木材商人,虽算不得家藏万贯,家私却也不少,克成大业之后,又蒙太上皇、陛下几多恩赐!”
“本想着老夫油灯枯尽、命不多时,与其将家中财物留给几个败家子败坏,倒不如购买粮食,施赠灾民,也好留得一方声名!”
人生在世,熙熙攘攘,不过在名利二字之间,溜溜转转。
武士彟以前作为木材商人时,富埒陶白,享受到了金钱的感受。
追随李渊起兵,成为了从龍之臣,拜国公,封都督,不仅从地位最低等的商人提高成为了士族,也获得了极高的权力。
金钱、地位、权力,都不缺乏的他,要是丰富的人生上,再来一个美好的声名,他的人生便完美了。
人之将死,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正常不过。
“都督大人仁德,后生钦佩不已!”
乍然一听,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细一想,程处弼便明白了其间关系,不过还是起身向武士彟拜了一礼。
若是没有武士彟这么一番作为,这荆州城,恐怕已经暴动不堪了!
“只是后生一路行来,路途泥泞而坎坷,恐怕这随后生而来的朝廷赈灾粮,没有个半月之久,是到不得这荆州城了......”
“可惜啊,后生为了加紧时间,一路简行,只够生活贴用,并没有带来多少财帛,不然也可与都督大人一同购买粮食!”
“却不知都督大人所购买的粮食,还足几天之用?”
“这施粥之事,老夫因为病症,下不来榻,都交给小女在主持,没有接管过问,不过恐怕也支撑不了几日了......”
武士彟摇了摇头,但从武士彟的表情上看,程处弼知道,恐怕这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
这李二陛下还真把自个当成救灾队员了,哪里不顺,送哪里......
想到此间程处弼苦闷不已,双目一紧一松,又向着武士彟追问道。
“不过,虽然这荆州城里的荆州都督、刺史两府,缺乏粮食,但是这荆州城的世族、豪绅总该有粮食吧?”
“难道都督大人,此前没有想过向荆州本地的世族借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