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说人家的闲言闲语干什么,多想想自己!”
秦琼皱了皱眉头,将上个话题的交谈点到为止,又向着程处弼问道。
“贤侄,你父亲呢,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咬金人?”
“这不是我大哥回来了嘛,父亲在家和大哥多说了几句,让我先过来,与诸位叔伯先行见礼!”
程处弼向着诸位叔伯一一拱手,谦和的答道。
大哥程处默在今天下午回来了,不过他还没有见过这位大哥,就被程咬金架了出来,程处亮在给李二陛下执勤当差,他自然就要先行来宫中。
“原来是大郎回来了啊,怪不得咬金没有到场,一般这种场合,那家伙都是优先到达的!”
尉迟恭豪声一笑,调侃了程咬金一句,铜铃大的眼眸眯得锋锐无比,又发出了沙哑的长声。
“我好像记得大郎是武德九年陛下登基的时候升任的桂州溎南府折冲都尉,想来已经有五年的光景了,也是该回来提上一提了。”
许多人以为尉迟恭是一个勇猛无匹、只知道冲锋陷阵的二愣子,但其实尉迟恭从来都不傻,不仅不傻,还深明大义,心怀恩济。
《旧唐书·尉迟敬德传》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而这则故事发生在玄武门之变的前些日子。
敬德闻其(李建成、李元吉)谋,与长孙无忌遽启太宗曰:“大王若不速正之,则恐被其所害,社稷危矣”。
太宗叹曰:“今二宫离阻骨肉,灭弃君亲,危亡之机,共所知委。”
“寡人虽深被猜忌,祸在须臾,然同气之情,终所未忍。欲待其先起,然后以义讨之,公意以为何如?”
敬德曰:“人情畏死,众人以死奉王,此天授也。若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虽存仁爱之小情,忘社稷之大计,祸至而不恐,将亡而自安,失人臣临难不避之节,乏先贤大义灭亲之事,非所闻也。”
“以臣愚诚,请先诛之。王若不从,敬德言请奔逃亡命,不能交手受戮。”
“且因败成功,明贤之高见;转祸为福,智士之先机。敬德今若逃亡,无忌亦欲同去。”
太宗犹豫未决。
无忌曰:“王今不从敬德之言,必知敬德等非王所有。事今败矣,其若之何?”
太宗曰:“寡人所言,未可全弃,公更图之。”
敬德曰:“王今处事有疑,非智;临难不决,非勇。王纵不从敬德言,请自决计,其如家国何?”
“其如身命何?且在外勇士八百余人,今悉入宫,控弦被甲,事势已就,王何得辞!”
敬德又与侯君集日夜进劝,然后计定......
一个能够从国家、仁义、气节、麾下、个人多方面角度向李二陛下陈述利弊、进言并组织发动玄武门之变的人,会是一个简单无脑、有勇无智的莽夫吗?
程咬金不简单,是一个四姓家奴还能够恩承三朝、寿终正寝的程妖精。
和程咬金能玩到一起、拜上把子的尉迟恭同样不简单,只是程咬金更擅长于蛰伏,而尉迟恭则多了几分不服折人的狂傲之气。
尉迟恭一说完,众人便一一颔首,笑而不语。
授衣假,授衣,可不仅仅只是过季换装、授予冬衣,放一个十五天的大长假,那么简单。
授衣,还有一层含义是廷赐锦衣,在衣服更新的时候,皇帝也趁着这个时机,提升官员的职位,给他换上更高级的衣裳,也就是另一种形势下的回京述职、官员测评。
“诸位兄弟久等了,老程我来了!”
驾着天生的大嗓门,夹着爽籁的笑意,程咬金金风迎面地迈入了殿中,向着这边走来。
“咬金啊,你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啊,一门两驸马,两子为郎将,家门显赫啊!”
尉迟恭率先迎向了程咬金,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轻言调笑道。
“现在大郎也回来了,和兄弟几个说道说道,准备把大郎往哪里安置,要不要让大郎跟着我锻炼一下?”
“关你屁事,你一个内州的都督有什么用,我儿子那肯定要放到边关外州去磨练的!”
程咬金淡淡地瞥了一眼尉迟恭,冷哼一声,龇牙咧嘴,很是不屑。
“那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后悔!要是我转调灵州去担任都督了,我就将大侄子调过来给我牵马!”
尉迟恭也毫不谦让,回头便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相互拆台、相互嘲讽、相互谩骂,这就是他们这对至交好友的独特相处方式。
程咬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静寂了一会,忽而眸光一亮,指着尉迟恭笑骂道。
“我说这前灵州都督薛万彻都调到代州都督上任好些日子了,这灵州都督的位置还空了这么久,感情陛下是留给你吖的的!”
听到程咬金的话,秦琼若有所思,睛目流光,双手紧握住着程咬金的双手,神情激切,一字一字地的问道。
“咬金,你消息灵通,还有什么边州都督的位置是空下来的?”
为了再战沙场,这段时间,他都一直在安心养病,李二陛下对他也特别照顾,没有让他上朝,也没有让他到左武卫值班,只是一心养病,不问世事。
“这个......”
程咬金虽然有些为难,但一想到秦琼的处境,咬了咬牙,将心一横,道了出来。
“既然是叔宝哥哥相问,我也不隐瞒,这胜州都督的位子也空下来了,本来我也想去争上一争的,既然是叔宝哥哥相与,我便告知哥哥!”
胜州,治所在榆林,在如今的内蒙古境内,是距离草原较近的一个小州。
兵头将为先,三军帅为首。
李二陛下要攻打薛延陀自然先要选好合适的领军大将,所以在前些几日,也询问过程咬金关于兼任胜州都督的意向。
听到程咬金的一番言语,秦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变得更为地热枕了,眼眸里的星火也变得更为了灼热了,双手奋力地摇晃着程咬金的手掌,以表示他心里说不完、道不尽的感激。
“贤侄,你不会中饱私囊,和你父亲透露了些什么,却对我们这些叔伯有所隐瞒吧?”
但是,一边的尉迟恭却晃着大黄牙、咧开大唇嘴,大笑着将手搭在程处弼的肩头,勾肩搭背,贴耳轻语。
“哪敢呀,这等军国之大事,小侄哪敢胡言乱语,我父亲当真也和诸位叔伯一样......”
看到尉迟恭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程处弼心里很是恶心发毛,笑比哭还难看。
这些个贞观臣子个个都是人精,哪里需要自己明说,他们单凭着分毫地细微末节就能猜得出一二三来。
“皇上驾到!”
一声鸭嗓,晚宴的主角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