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梳洗完毕后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今晚风大,吹得窗户震动的声响也大。空气里渐渐飘来杜英馥郁的香气,比起前几日的淡雅,更浓烈了些。大概是花开的太盛了。谢时雨吸了吸鼻子,渐渐感觉有些刺鼻了,空气中似乎还混合着什么其他的味道。
不对!是血腥气!
谢时雨飞快地从塌上爬下来,顺手摇醒了师姐,梁浅睁着迷离的眼看她,谢时雨一把捂住了她的唇。
“嘘,别出声,我怀疑外头死了人。”
梁浅一下子清醒。
窗边闪过一道黑影,谢时雨从腰间取下装着毒药粉的香囊,紧紧握在手中,一点一点地向门边移动。
梁浅屏住呼吸,从桌上敞开的药箱里取出数根细小的银针。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有人自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正打算吹迷烟进来,谢时雨已是顺着小洞将毒药粉撒了出去。黑影惊呼一声,梁浅的银针紧随而至。
闷闷的一声重物落地之声,谢时雨踢开门,高声喊了起来:“有刺客!”
刺客已被她二人放倒。
院子内却许久没有人声。
谢时雨心头顿时狂跳,她快步朝世子殿下的房中走去,推开门,血腥气更浓重了,她点了灯,一眼望见倒在血泊中的乌嬷嬷。而床榻上本该安睡的世子这会却不见了身影。
她探了探脉,乌嬷嬷已经死了。
梁浅随后而至,看到屋内景象立即发出一声惊叫。
一炷香之后,柳文倾带着侍卫再一次踏入了西宫。
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女王陛下。
“昭儿呢?”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灼。
谢时雨同梁浅跪着回话:“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的昭儿呢?啊?我昭儿去了哪里?”卫灵溪扯下床榻上的毯子,脸色一片苍白。
“陛下您冷静点!”柳文倾上前去扶卫灵溪的肩,被她一把推开:“我很冷静。”
闭了闭眼,她力持镇定地下令:“立刻派人封锁宫内所有出口,速速盘查可疑人物,将那名刺客带上来,孤要亲自审问。”
那刺客受了毒粉,又遭银针伤了眼睛,此刻扭曲成一团,在地上不停地蠕动。
卫灵溪的眼神冰冷,如一泓幽深的湖水:“很难受吧?恨不得此刻就去死吧?只要你说出世子的下落,孤便叫神医为你解毒。”
那刺客像是没听到一般,喉间溢出痛苦的哀嚎。
“如今这个状况,你连自尽都做不到,若你不说,孤便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剜你的肉,再将你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用毒虫钻遍你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吸你的血......”
“呜......”刺客发出的哀嚎声更大了。
梁浅有些不适地捂住了嘴巴。
谢时雨递给她一枚醒神清气的丹药。
耐心告罄,卫灵溪冷冷开口:“带下去,给孤从胸口开始割。”
复又转向谢时雨二人:“你们可还看到些什么?细细道来。”
谢时雨思忖道:“只看到一道黑影,闻到一阵血腥气......还有花香......对了!杜英的香气极浓郁,或许劫走了殿下的刺客身上也沾染到了!”
卫灵溪眼前一亮,立刻吩咐道:“将御兽园的猎犬牵过来!”
第86章
夜色转浓,露水渐重,本该是安寝时辰,西宫却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能够入睡。
女王陛下雷厉风行地下达了一系列追踪世子殿下的命令后,就晕倒了。
谢时雨替她煎了服药,卫灵溪这才醒转,白色的雾气漂浮在床榻间,亦敌不过她眉目上的霜华。
“陛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世子殿下的事,臣一定会竭尽全力。”
柳文倾走到她面前停步,双手侧垂在腿边,想向前伸,瞥见她冷寂的眉眼,却又踌躇起来,良久还是紧握成拳,规矩有礼地垂在一边。
这时,殿外侍卫突然骚动了起来。
卫灵溪立即望了出去:“怎么回事?可是有了世子消息?”
“灵溪,是我。”
这声音一出,她的眼色便流淌出温情,像是春风翻涌,化解了寸寸冰寒。
“师父。”
看见来人,卫灵溪强撑的镇定终于瓦解。
“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昭儿。”
宣钦伸手接住她倾倒的身子,以衣袖檀香覆盖在她的脸侧,带给她莫大的安宁。
“如果不是我让侍卫撤出西宫......昭儿根本不会失踪......”
“没事,我会找到他的。”
宣钦将她移到臂弯里扶住,直视她充满血丝的眼睛,“为师最擅长找人了,你不记得了么?那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在宫里乱跑,身边侍者找不到你,总是我,在宫中各个角落里找到你。”
卫灵溪躺在他怀里,面色逐渐柔和。
嗅着鼻间的安神香气,她渐渐睁不开眼睛。
“多谢姑娘相助。”
宣钦柔声望向谢时雨。
谢时雨垂眸立于一旁,面上不动,心中却惊了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发现了她使的小手段。
看来他对香气格外敏感。
宣钦的视线转而望向床边的男人,虚抬左袖,稍稍做出请的动作,示意他离远一些。
柳文倾的眼神落在卫灵溪即使安睡依然紧紧握住他衣袖的手上,神色复杂。
他大概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
“我想见见乌嬷嬷。”
柳文倾看着他的侧脸,清俊的轮廓上浮起一层淡淡倦色,想必也是听到了消息,立刻向西宫这里赶来了。
有侍者不由自主地回答:“乌嬷嬷遗体就摆在偏院,未曾挪动。”
宣钦起身,望向谢时雨:“劳烦姑娘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柳文倾咬紧了牙。
戴罪之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宣.....公子,陛下先前吩咐过,要请仵作验尸,细查乌嬷嬷的死因。”
所以还请不要随意行动。
宣钦抬步向前,并不看他。
柳文倾抽出佩剑,剑鞘摩擦的清脆声响一下子响起来。
宣钦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床榻的方向。
卫灵溪蹙了蹙眉,并未醒来。
“有话出来说。”
柳文倾收回剑,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谢时雨望着两人的背影,点点头,又摇摇头。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院外,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月下对峙,静寂无声,柳文倾首先开口。
“你本是罪人,不该出现在此处。”
宣钦垂下眼睛,不置可否。
柳文倾又道:“陛下仁善,不曾责怪于你。你不心怀感激,也该安分守己才是。”
宣钦笑了笑,“你很喜欢她?”
柳文倾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不屑之意:“是又如何?我与陛下拜过天地,受过万民供奉......”
“喜欢她就更不该阻挠我办事了。”宣钦素来温和的神色一冷,“闪开,莫耽误了寻找世子的时机。”
这人神色变化之快,再无半点温文尔雅之意,周身的冷冽之气让他这个征战惯了沙场的将士也有些忌惮。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冰凉凉的嗓音,柳文倾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宣钦回到殿中。
“厚葬乌嬷嬷吧。”
他已经弄明白了是谁劫走的卫昭。
睡梦中的卫灵溪面色苍白,浅浅吐纳之间,眉头也随之纠结起伏。
宣钦缓缓凑到她的耳边,轻柔道:“睡吧,睡醒了昭儿就会回到你身边。”
......
“大人,此人武功高强,我们的人拦不住,叫他跑了......”柳文倾手下侍卫面带愧色地上前回复。
柳文倾一字一句听着,神色淡漠。
“无妨,当务之急是追查世子下落。”
至于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逃了便再抓回来。不,或许他再也不回来会比较好。
柳文倾心中隐隐不安,这种莫名的直觉是他在战场上厮杀拼搏时才积累的,自他离开边疆回到朝堂,已经很有没有再次出现过了。
今夜注定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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