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尖锐哨响,篮球场上最后一场比赛刚好结束。
南方潮湿的热度,纵然到了夏末也难以彻底消散。
傍晚的球场回荡着篮球落地又回弹的闷响,一阵嘈乱声中,顾决看向林跃。
“你刚说什么?”
“裴嘉茉!”林跃大步跨向看台,四处望了望:“我刚才好像看见裴嘉茉了。”
“谁?”
郁热的天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林跃随手拿起一条毛巾胡乱擦去前额的汗珠,“裴嘉茉啊,一班新转来的竞赛生。暑假都补完两个月的课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连裴嘉茉的名字你都没听说过。”
似乎有些耳熟,可顾决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只摇摇头,低身捡起地面散落的杂物。
过了一会儿,身旁有人接话:“我刚才也看到她了,在球场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呢。”
“她不会也是来看林跃的吧。”
“那不然呢?不看大帅比难道看你啊?”
“妈的,你找死啊。”
人堆里传来一阵哄笑,可先前被点到名的男生却难得露出羞涩的神情:“怎么可能啊,你们可别瞎说。”
“也是,像她那样的优等生应该只知道读书和竞赛吧,怎么会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耳旁的嬉闹声渐远,顾决独自一人拾起满地的狼藉,将球一一放回到器材室,锁好门。
等到他再次回到球场,却意外发现他的书包旁藏着一瓶碘伏和一袋全新未拆的药棉。
一张薄薄的纸片被压在下面,顾决拿起来,看见女孩字迹清舒隽丽的附言:「胳膊上的伤口记得处理,天热要小心感染。」
他茫然地望向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供怀疑的身影。
视线所及,只有远处稀稀落落的人群正往校外散去,偶尔有情侣意图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牵手,不幸被戳穿后只能双双红着脸被迫接受好友们的调戏。
目光再次落回到手中的纸条上,片刻间,顾决回想起比赛途中被对方的队员恶意撞倒,手肘磕到了地面的碎石堆上,仅仅是破了层皮。他皮糙肉厚,自然是没有在意的。
可是,她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来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离开?
还有,为什么要来看他打球?
是真的……喜欢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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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如果让顾决说,故事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
「你到底是谁?」
睡前,关掉所有灯,黑暗中,顾决将这句话按了发送。
事后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瞬息里,他在期待。
期待着一个陌生女孩的回复。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心跳忽然加速得厉害,手机攥在手里,热度明显。
半分钟后,提示音响起。
并不是那女孩的回信,而是自己不常使用的社交软件帐号上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点开,头像是一片空白,也没有相册显示,昵称是一个小小的、类似“十一次方”的特殊符号。
没有备注,可顾决却本能地觉得是她。
没有太多迟疑,顾决点了通过。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个十一次方的小小符号跳了出来。
女孩反问:「你希望我是谁?」
顾决看着这句话,愣住,大脑一片空白。他再次意识到,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有些事情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了。
于是他问:「我认识你么?」
那头很快回过来一句:「应该不认识。」
不认识么?顾决的思绪变得有些恍惚。从女孩以往发来的信息中也只能得知她与他同在一所学校,一个年级。而那张磕破膝盖的照片显示她皮肤应该很白,人很瘦。
除此以外,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对他的一切怀着有如此灼热的好奇心和窥探欲呢?
学校里从不乏像林跃那样长相帅气又性格开朗的男生,因此,相比之下的他,简直就像根不会说话的木头。
想到这里,顾决整个人又再度浸入到那种难以言说的苦闷当中。
片刻之后,此前早已黯灭的屏幕忽然亮起:「其实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自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顾决就好。」
眼前那一点点昏黄的光线弥漫在这间屋子里,将这个夜晚一寸寸填满,柔软得就像少年此刻的心。
顾决拿着手机,仔细斟酌着语言,想要问些有用的信息,可贫乏的大脑却始终一无所获。
最终只能小心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然而这一次的间隔时间,却久到令人不安。睡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顾决在黑暗中睁着眼,辗转难眠。
直到那头给出回复——
「你常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虽然上课总睡觉,但你的成绩却并不差。你从小和家人生活在澳洲,直到初二那年才回国。你网球打得很好,擅长左手持拍,参加过许多场联赛,也拿过很好的名次。你每周一到周五都有晚训,还有,你家住在云从路27号,那间很漂亮的别墅里。」
顾决懵在这一秒,先前一切厘好的思路都戛然而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问出这句话时,顾决的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不知是后来的哪一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即使不断抛出疑问的人是他,可在这场对话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却始终是对方。
想到这里,他的脸颊再次不可抑制地烧红起来,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就在下一秒,新的消息跃入眼中。
这一次,女孩发来的是语音,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砂糖般的甜,还有一些些狡黠:“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关于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