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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焦虑地等在门外。
突然见房门洞开,谢茂手持一片符纸倾洒而下,就有金光在天地间闪烁。
“小衣,剖身渡劫!”谢茂催促道。
衣飞石目瞪口呆。
下一秒,漫天劫云突然变了方向,彻底锁定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变成我渡劫了?
第836章 两界共主(236)
仙魔劫锁定在衣飞石身上,劫数可怖的威压汹涌而至。
天地间所有的压力都在一瞬间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衣飞石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惊慌恐惧,而是松了口气。
——劫数到了他身上,他就不必操心怎么替谢茂挡住了。
每有危险降临谢茂身上时,护主的本能都会驱使衣飞石化为铠甲,紧贴谢茂身上。然而,并不是所有危险都能用化为铠甲的方式去抵挡。仙魔劫这种等级的劫数,他根本就挡不住,扑上去也是添乱。
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劫数突然转向,衣飞石还未考虑后果,只能想到前头。毕竟劫数只要不是冲着谢茂去的,事态好了大半。至于他自己要怎么脱身,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事不难解决,至不济他还能分灵重生。
见谢茂冲了出来,似要靠近自己,扛着仙魔劫威压的衣飞石仓惶后退:“先生退后。”
这种情况下,衣飞石控制不了劫雷的方向,更不知道劫雷何时降落。
万一说话时就有劫雷劈下来,谢茂和他站得稍微近一些,二人就要一起陨落,何必冒险?
“照着这咒文渡劫。”谢茂指着在虚空中闪烁的金文。
金光闪烁的符文原本极其难以辨认,经过谢茂的指点,衣飞石才一一读出字句。咒文被君上修改过,衣飞石是此咒首创,念诵之时并无艰深迟滞之处,难处在于,此咒献祭自身,必将天地世界视若第一位,衣飞石犯难之处和谢茂相同,若世界与君上只能择一保全,衣飞石的选择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必然保全君上。
“你是不是傻?他身同世界,我与他一旦融合,一样身同世界。”谢茂催促道。
仙魔劫虽是君上所控制,可君上现在处于半沉睡的状态,另有天庭上载进行中,很多事情都不可控。
他和君上在虚空状态下肆无忌惮地拖延谈判,是因为他和君上同属一人,二人谈判实际是在心内灵犀之中,可以称之为时间之外,怎么耽搁都不碍事。衣飞石迟疑却是在现实中,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说不得,下一秒劫雷就劈下来了。
难得见谢茂这么焦急,他催促一句,衣飞石再不迟疑,果断念诵了咒文。
事已至此,小世界里诸位圣人、半圣都已找到了劫云锁定的位置,纷纷驾云而至。
云头诸圣人纷至沓来,只见天地间充斥着不祥的血腥气,遍地碎烂的皮肉骨血,衣飞石小半条胳膊都已经碎成了渣渣。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刘叙恩:“师父?!为何剖身!”
玉翡剑铮地飞出,将刘叙恩逼得倒退二十尺,犹觉得不够远,于是押着刘叙恩再退二十尺。
衣飞石在念咒。
谢茂解释道:“你师父欲为天庭之主,必渡仙魔劫。”
与之同来的娲皇、羲皇都微微侧目,菩萨更是很意外地看着谢茂。
连正在念咒献祭自己的衣飞石都有些意外。
天庭之主?
所有人都认为谢茂这么辛辛苦苦地打造天庭,背后控制天庭的人必然会是他自己。
临到天庭上载前夕,突然爆了个大雷,要将天庭之主的位置让予衣飞石。
须知道衣飞石已经是阴庭主人,就算他常年不下九幽视事,政务都委托给了刘判,可他阴庭之主、轮回大帝的圣号今在永在,怎么突然之间还要兼任天庭之主的职位了?不知道的只认为谢茂这是逮着一只羊拼命薅羊毛,知道的就纷纷咂舌了,您这是封赠上瘾了?
从前以九幽之地封赠圣人之位,现在直接把天庭都送了出去,还真是全力栽培、不遗余力?
只有刘叙恩看着遍地鲜血双眼发红:“师父。”
他倒也知道分寸,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不敢对谢茂无礼。
然而,他对谢茂的不服不满也重新到了临界点。什么将天庭之主赠与我师父,还不是你自己拈轻怕重、不敢承受剖身之苦,就叫我师父去顶雷!明知道我师父绝不会违背你的命令,他做天庭之主,与你自己做天庭之主有什么两样?我师父就是替你剖身受苦的傀儡而已!
衣飞石的咒文已经念诵到了最紧要处。
“规——”
“天——”
“矩——”
“地——”
……
咒文的内容让刘叙恩有了一丝触动。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谢茂并非是因为不愿承受剖身之苦,才被迫将天庭委托给了衣飞石。
他一直紧张盯着衣飞石的双眼斜出一缕余光,偷瞄着谢茂。谢茂也在看衣飞石剖身的过程,根据刘叙恩近日的观察,谢茂本不该这么冷静地看着衣飞石剖身,可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特别痛苦焦虑的情绪。
——古神与菩萨皆在,自然与私密场合不同。谢茂久居上位,想要喜怒不形于色并不困难。
然而,刘叙恩注意到,谢茂所在的位置,比所有人都离衣飞石更近许多。
他就这么近距离守在衣飞石身边,左手垂在身边,右手虚拢在身前,是一个随时能捏起剑诀的姿态。
这是在替衣飞石护法。
不仅做好准备替衣飞石分担扛不住的仙魔劫,也是替无暇他顾的衣飞石提防着外人趁火打劫。
这个外人包括所有未知的势力,也包括目前前来察看情况的古神们,菩萨,以及……我。意识到这一点,刘叙恩又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具有威胁性。
很多年来,刘叙恩始终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和徐莲才是师父的自己人。君上是主宰着众人生死祸福、必须小心翼翼应酬伺候的外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师父和君上才是自己人。彼此信任绝无猜忌的自己人。
刘叙恩微微侧身,将背心对着衣飞石与谢茂,看向羲皇。
两位远古大神还未说话,菩萨口念慈悲,说:“祈愿阴天子渡劫顺遂。”足下莲花盛放,法驾飘然远去。
羲皇与娲皇也看出衣圣人渡劫艰难,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种情况下,避嫌比凑热闹要紧,先后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又说待劫数过后,再来庆贺天庭上线,各自告辞离开。
——天庭如此紧要的“宝贝”,谁不想据为己有?
若非君上品性无暇,衣飞石又以“执剑人”之凶名在外,两位上古圣皇与菩萨,都得考虑天庭的归属问题。
倒也不是说羲皇、娲皇与菩萨执迷于权威霸道,想要拿着天庭作威作福。以他们的地位,取走天庭也无非是锦上添花,并不是非要不可。主要是圣人心中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不靠谱的人手里,何如我来执掌?
刘叙恩将几位来“看热闹”的圣人、半圣打发之后,方才转过身来,说:“弟子也祝恩师渡劫顺遂。”
就在刘叙恩即要驾云离开时,一直跟着他的玉翡剑倏地飞回衣飞石身边。
刘叙恩惊讶意外地回过头来,看着将他提防了十年之久的衣飞石,衣飞石半个上身的血肉都已成泥,一张脸仍旧干净俊美,带着一丝苍白,口中默念咒文,此时缓缓抬起低垂的眼睑,看了他一眼。
这熟悉的眼神令刘叙恩差点要哭出来,他连忙转身回来,说:“弟子守着师父。”
剖身做祭的时间长达十日之久。
谢茂始终守在衣飞石身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不远不近地陪着。
这对衣飞石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与支撑。
他本就是器灵出身,对身躯皮囊的感情与常人不同,血肉成泥最难熬的是最初的痛楚,一旦疼痛超过了临界点,痛觉就会麻痹。人难以承受自己身体一寸寸化为碎削的恐怖,衣飞石对此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
何况,只要看着谢茂,他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
他念过被君上改过的剖身咒文,刚开始或许没来得及计较,念咒的同时,他就想明白了。
——先生为何不肯渡劫,为何不能成为天庭之主。
渡仙魔劫是君上最后的坚持。无论如何,君上都不可能放低自己的底线。然而,君上毕竟让先生出现了。先生就是君上的另一条底线。就如同君上绝不肯让世界沦为第二位,谢茂也绝不肯让衣飞石沦为第二位。
想要君上与先生并立,天庭就只能交给我。
衣飞石只要想起这其中的根由,就似饮下谢茂钦赐的蜜水。
这让他心情极其愉悦地度过了本该极其艰难的十日剖身过程,难受不济之事,抬眼看着谢茂的身影,早已朽烂的身躯也能重新灌注起无穷无尽的力气,随时都能陪着先生去摘星射日,执掌诸天诸世界。
他在恍惚中想了许多。
想过去的岁月,想往后的日子。
他甚至会想,先生不喜欢凡尘俗务,不喜欢上班差遣,我替他总理天庭也未尝不可?又想,我若忙着管理天庭,无暇服侍先生,他只怕也要觉得无趣无聊。那我是不是还得多养几个徒弟才好?
……
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还没影子的事,祭飨之事已近尾声。
一旦剖身祭祀结束,衣飞石就会成为不生不死的状态。就在此时,一直盘旋不去如泰山压顶之势的仙魔劫劫云呼啸而下,雷光闪烁,猛地捶在了衣飞石头顶,贯彻至下。
衣飞石刚刚假合而成的神躯仙骨瞬间粉碎成齑粉,下一秒又重塑成虚实之间。
刘叙恩惊喜地看着恢复健康、神采奕奕的衣飞石,屈膝祝贺:“恭喜恩师飞升。”从圣人晋位大圣人,不啻于凡人飞升上界,脱俗成仙。
此时天庭上载也已经过去了十天,还未进行测试,直接凭借着天地秩序开始运行。
衣飞石晋位之后,自动成为天庭之主。他能直接对天庭进行干涉,天庭则以他的想法具现化,就如同谢茂手里的升龙谱、升仙谱俱为平板电脑形式,衣飞石拿到手里的“天庭”则是一个奇葩的老年机。
——就和谢茂刚到新古时代,继承自原身谢茂的老年机,一模一样。
衣飞石也觉得这有点不像话,心念一动,将老年机天庭变成了平板天庭,也算是夫唱夫随统一操作系统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衣飞石正要将平板天庭交给谢茂察看。他对天庭系统了解得很少,就算成为天庭之主,他也没想过越俎代庖真的让谢茂靠边站,说到底,他在台前办事,背后不还得听谢茂吩咐么?
谢茂闭眼倒了下去。
衣飞石连手里的天庭都扔了出去,双手紧紧抱住了谢茂:“先生?”
被他抱在怀里的谢茂就像是一团不住变换形状的冰火,看似昏迷不动,唯有与他紧贴的衣飞石能感觉到其中的凶险。谢茂的气息一时贯彻诸天诸世界,一时平稳和煦如春风,交替两个来回之后,衣飞石就明白了。
君上正要苏醒。
君上和先生正在艰难地合二为一。
这让衣飞石更加紧张。这时候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刚刚晋位大圣人,只能无助地抱着谢茂。
他甚至不知道君上和先生怎么才能融合得了?须知道,君上渡过仙魔劫,先生坚持不肯渡仙魔劫,这原本就是断然不可能融合的矛盾底线。
衣飞石正无措时,被他失手飞出去的天庭平板又飞了回去,悬停于谢茂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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