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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朝晖守了谢大崽半夜,此时回了镇北侯府,不知在谋划些什么。谢明意知晓白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那倒不如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她骤然起身,让商初帮忙照看两个崽崽,带着数名护卫出了府门。
  ***
  京畿营总兵白家二公子被人乱棍打死了!
  血肉模糊的尸体随便套了一卷草席大咧咧地扔在总兵府的门口,一大早总兵府的门房打开府门的时候直接吓得脸色惨白,跌在了地上。
  白家人大怒,死了的白二公子可是白总兵唯二的嫡子,又因为是幼子,养在白老夫人膝下,极为受宠。不然,白二公子在西北时也不会养成一个小霸王的性子,欺男霸女无所不为。
  可如今到楚京,他依然仗着白家的权势和祖母的溺爱,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之后终于提到了铁板,丢了一条小命。
  白老夫人得知孙子的噩耗已经厥了过去,醒来后她双目赤红,带着佛珠的手死死拽住自己的儿子,要找出害了她孙儿的人,灭其全族!
  白总兵受此大辱,何用老夫人去说,早就派了上百的兵士去调查自己儿子的死因,抓捕行凶的人。谢家酒楼发生的事情不是秘密,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白家二公子看上了镇北侯的大舅子,又对镇北侯年幼的孩儿平阳伯动了手,镇北侯大怒之下一脚就踹地白家二公子口中吐血。
  在这楚京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死白家二公子的人除了镇北侯还有谁?但那兵士是万万不敢到镇北侯府抓人的,回来向总兵大人禀报。
  不必他人说,得知了这一事端,白家人已经认定是镇北侯所为。
  “镇北侯又如何?我儿手中握有重兵,还能怕了他去不成?”白老夫人头上系着墨绿色的抹额,恹恹地躺在榻上,周围有儿媳和孙媳服侍。
  白总兵心中却是稍有迟疑,这是镇北候,即便此刻手中无权,也惹人忌惮。他虽疼这个儿子,但和他白家相比倒也算不得什么。
  白老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轻易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当即用手捶床,涕泪满面,“老身我养大这么一个心肝,就这么没了,他的老子却不准备为他讨回公道,老身我便也去了吧。”
  说着便要冲着往那柱子去,吓得几个婆子赶紧拦住。
  “祖母,何至于此?父亲和我定会给二弟报仇的,您老且看着。”白家大公子已经在军中历练,虽不如他父亲勇猛有谋略,但比他只会生事的二弟强多了。
  他是嫡长子,一开口便稳住了老夫人大半。
  “只不过这事还需与岳父大人商议。”白大公子朝着自己的父亲又加了一句,白总兵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点了头。
  此时,屋中不少人都将目光放到老夫人左手边的高髻鹅蛋脸女子身上,裴仪念察觉到嘴角不由得露出几分自得。
  她是白家的嫡长媳,虽向来不喜自家夫君这个骄纵嚣张的弟弟,觉得祖母实在偏心。但听到白二公子被人乱棍打死她还是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内心滋生恐惧。
  她好不容易才从荒凉落后的西北回到鲜花簇拥的楚京来,一回京她的姑母就成了摄政太后,她的表弟则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她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舒舒服服释放出来,这些时日无论在白家还是在楚京世家组织的宴会上都是春风得意。
  只是可惜,谢氏从不参加世家之间的宴会,她一腔炫耀报复之心没有机会发泄。
  今日见祖母像是发了狂,要向镇北侯报仇,又要依仗她裴家,裴仪念转了眼睛低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天理昭昭,谢氏和镇北侯对二弟行下恶举,便是说到太后娘娘那里也没得道理。昔年那谢氏就言行恣意霸道,与我承恩公府不睦,祖母放心,定不会让那恶人逍遥法外的。”
  “好,好,老身的好儿媳。”白老夫人老怀安慰,咬着牙让儿子和长孙去承恩公府。
  只是,白总兵和白大公子刚离府,管家就惊惶来报,自家二公子被谢乡君告到京兆府去了。
  白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已是怒火攻心,“老身孙儿已死,贱妇岂敢?!”她不顾婆子劝阻,坐上马车往京兆府而去,身旁跟着儿媳和孙媳裴氏。
  “孙儿死了,她还敢报官,老身要她死。”她一想起昨日才在他膝下玩乐的孙儿今日成了一团死尸,就捶胸顿足,哀号不已。
  将人告到京兆府,谢明意可不是毫无准备,她一方面派护卫将被白家二公子欺压过的人保护起来,一方面以白家二公子纵马饮酒后辱骂击打平阳伯的缘故将白家二公子告上京兆府。
  京兆尹接到消息狠狠皱了眉头,两分是非不用多说,平阳伯只是一个三岁有余的孩童,话刚说利索罢了,白家二公子可是恶贯满盈,全京城皆知,再加上纵马饮酒、酒楼行凶都有数十位证人在场。
  任谁也明了罪责全在白家二公子那边,谢乡君在百姓间名声远扬,不少人受了她的恩惠,此时都聚在京兆尹门口,对那纨绔子大声叫骂,言道打骂一年幼孩童无耻之极。
  此时,白家二公子身死的消息还未传来,京兆尹便让手下人去白府走一趟。
  谁料来的是白老夫人等一干女眷。
  白老夫人听到贱民辱骂她孙儿气的全身发抖,冲上前去便要掌掴谢明意,被她轻飘飘躲开了。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撒泼,我儿是太上皇亲封的超品伯爵,受你孙儿打骂重病在家,白老夫人,你居然有脸来打本乡君,本乡君该说一句是一脉相承吗?”谢明意面色冰冷,不等白老夫人开口就噼里啪啦一通说下去。
  “你孙儿的事迹本乡君略查了一番,当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渣!到这楚京不过短短几月,就已害得两名穷苦的举子身败名裂,三名女子受了欺辱含恨而终,当街纵马毁了数十个小贩的心血,践踏至死一名幼童。如今国丧还未过,太上皇的眼睛还在大楚看着,你白家二子就敢肆无忌惮地残害大楚子民。此等罪孽,此等罪恶,死不足惜!你等白家人不羞愧赎罪罢了,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本乡君当真是刮目相看。”
  “不过是仗着外戚权大,不过是倚老卖老,不过是看不起我等百姓。你白家且看着,这朗朗乾坤定不会放过你们,那个人渣也定有法律制裁。即便律法不力,上天也会收了他的命!”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语下去,京兆府门口的百姓已经是群情激愤,盯着白家人的目光恨不得喷出火来。
  白老夫人被她一通怒骂,眼冒金星,险些再次厥过去。
  “你这贱妇,我孙儿已经死了,我孙儿就是被你害死的!”她咬着牙,目光阴狠地要吃了谢明意一般。
  人死了,谢明意自然知晓,她先是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而后痛快大笑出声,“死了好啊!本乡君方才说什么,人渣自有天收啊!他害死了几条人命只用一条命来偿还,简直是便宜他了。本乡君恨不能早来一步到京兆府告他。”
  “上天有眼,我们家的仇终于报了!”这时,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妪和男子跪倒在门口,失声痛哭。
  有百姓识得他们,和周围人说了他们家被白家二公子欺压的惨状,一时间众人直呼苍天有眼。
  白家二子的死轻飘飘就被无视了,无人相信是谢乡君下手,否则她怎么还会光明正大告到京兆府来。
  众人只觉得人死的好,欢欣雀跃一个人渣死了。
  当白总兵和承恩公等人来到京兆府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上千百姓对白家的叱骂,近日风光无限的他们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京兆府外的一辆马车上,祁朝晖远远望着人群中连连冷笑的女子,目光像是融了日光灼热滚烫,低笑一声,“这女子,总是令人看不懂。”
  连和咽了咽口水,瞥了侯爷一眼,乡君这么剽悍,侯爷确定还要使计下去?
  “瑞王世子的消息透漏出去了吗?”
  “侯爷辰时吩咐,很快承恩公府就得到消息了。”
  第98章
  白家与谢乡君之间的争端可是令京兆尹为难, 白家二子对平阳伯所做皆是真的,但此刻人已死, 京兆尹暗中看了谢明意一眼。
  这位是个惹不起的主儿,人也定不是她杀的。倒不如就这般算了,他便要开口打圆场。
  “既然白二公子已经被上天收了,本乡君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儿受了惊吓,离不得本乡君,告辞。”还不等京兆尹开口,谢明意看清形势,白总兵和承恩公亲自到了, 她不好再火上浇油, 否则会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于是,她命护卫搀扶着被白家二子害过的苦主,冷冷斜了一眼白家人之后挥挥衣袖就要离开。
  白总兵怒不可遏, 阴狠的目光盯着她,那眼神被周围的百姓看在眼中,不禁窃窃私语, 白家人果真不是良善之辈。
  “贱妇, 还老身的孙儿!”白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小小女子吓住了, 嗬嗬地喘着粗气,直到她儿白总兵到来,她才找回自己白家老夫人的气势。
  谢明意走到门口, 冷漠地转过头来,“白老夫人的嘴真是又脏又无逻辑,你那恶心孙儿的死和本乡君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若再这么随意攀咬, 莫怪本乡君将你白家告上公堂。说到底, 你那孙儿才是应该还他人人命的狗东西,糟了报应也是活该。”
  “谢氏尔敢!”白总兵驰骋沙场多年,杀人无数,此时是真真切切露出了杀意。
  “有何不敢?”人群中,身着墨蓝色衣袍的高大男子不疾不徐走来,深邃的眉眼间带着更深更浓的煞意,狠戾的眼神中墨色翻滚,直直冲着白家人而去。
  白总兵呼吸一窒,紧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他曾在战场上见过镇北侯杀人的模样,手起刀落,十足的杀神。
  “镇北侯,”承恩公皱起眉头来,目光带了几分责怪,“白总兵痛失爱子,谢乡君出言不逊,本就不合道理。”
  “动了本侯的爱子,污蔑本侯的女人,跟本侯说不合道理?承恩公,你和白总兵当真是惺惺相惜,一条心啊!”祁朝晖眉眼压着沉怒,漫不经心地扫过白家的人。
  “白家在太上皇国丧期间如此放肆,本侯自会参上一折,由圣上裁决。大楚律法在上,本侯就不信你白家和承恩公府能一手遮天。”他慢慢踱步到有些愣怔的女子身边,俯身牵着她微凉的手,坦荡往外走去。
  谢明意眼皮一跳,感受到手中火热的触感,急中生智道,“本乡君和侯爷都是遵纪守法的大楚子民,一切由律法裁决,不像某些人仗势欺人、在公堂上胡搅蛮缠,只凭一张嘴就断案。”
  这是□□裸的拉踩,话自然是给周围的百姓听的。
  “二公子的死因总兵若有疑虑,我京兆府定会彻查,没有证据还是莫要污蔑乡君。”京兆尹也不是傻子,知道此时是白府占了下风。
  孰是孰非,百姓心中有了一杆秤,鄙夷地看向白家人,纷纷唾弃, “一家子都是人渣。”,“仗势欺人”,“镇北侯和乡君大义啊,”,“外戚当权啊,可怜。”
  ……
  承恩公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裴家因为镇北侯受了多少次的难堪!
  “公爷,镇北侯欺人太甚!居然敢骂到承恩公府身上,这可是在指责太后娘娘。”白总兵命人扶着老夫人回府,脸色隐晦不明。
  他儿惨死,如今却被倒打一耙,名声已坏,白总兵心中那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他早已看出太后和裴家忌惮镇北侯府,不然也不会从西北调他回京,不就是想逐渐蚕食镇北侯府在军中的势力吗?
  “镇北侯嚣张,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中,迟早都是留不得呀。”他直接将话挑明,相信承恩公府绝对不想看到镇北侯府的存在。
  承恩公闻言背过手去,面目阴沉,低声道,“总有时候的。”
  京畿营已经在他们掌控,宫中禁军只听从太后和陛下指令,只要找一个由头,光明正大地给镇北侯定罪,就能顺理成章地铲除他们。
  这个由头,白家二子的死显然是不够格的。
  ***
  “那个人渣是你杀的?”祁朝晖牵着她的手到马车上,谢明意坐定后瞥了他一眼将手挣开,低声问道。
  “他该死。”听到她询问,祁朝晖并不意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谢明意没有反驳,只是柳眉微蹙,“侯爷其实可以用明面的手段,到公堂到朝堂,定下白家的罪责。”
  “你不觉得畅快?”祁朝晖淡淡开口反问她。
  “畅快自然是的,就怕白家狗急跳墙,私下派人下黑手为那个人渣报仇。” 关键是,前头结了仇后脚人就死了,很容易将是非惹到自己的身上。
  “用明的不一定能治得了白家,如今的朝堂可不是太上皇在的那时了。”祁朝晖微垂了眼帘,语气有些幽幽的落寞。
  “左右裴家和白家迟早都要对付我,不如直接一些,也省的后面出现变故。”那落寞仅一瞬就快速地收了起来,他又恢复了冷硬的神色。
  但被谢明意瞧得分明,她心中一咯噔,想起如今镇北侯府分外尴尬的境地,放软了语气,“陛下认了你为亚父,这和义父相差无几,又怎会冷落与你,侯爷莫要担忧。”
  其实,这话她说的也没底气,自太上皇逝世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最为信任、大力扶持的是承恩公府,而镇北侯的兵权都被收了去……
  “你放心,本侯会护好安儿和宁宁。想来,前些日子你与本侯划清界限也好,省的日后镇北侯府牵连了你们。”他垂着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变得冷淡起来,与谢明意位置隔得很远。
  谢明意脸上微微不自在,难得一见自负自大的狗男人这幅模样,“我并不是”
  “不必多说,本侯送你回府,仔细看顾安儿。”祁朝晖抬眸,止住了她的话,神色平淡。
  谢明意一怔,不再言语。
  下了马车,祁朝晖却未入内,他的身影背着阳光,淡声道,“安儿受了惊吓,收拾收拾带他去你名下的庄子吧,修养些时日。恰好,父亲也在那边,他听闻此事心中急切,但旧伤复发不能到京中来,就当是体谅他一次。白家的事本侯来处理,你今日做的很好,明日朝会定有御史弹劾白家。你放心,他们查不到本侯的头上。”
  “无妨,明日我便动身。”谢明意不觉有他,点头应允。
  话音刚落,男人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温热尤存的手,扭头入了府门。
  在京兆府时那般霸气,给人安全感,这时又像是虎落平阳、龙入浅滩。
  难搞!
  她心中郁郁,挥手让府中下人传信给京中所有铺子的管事,凡是白府和承恩公府的人,一律回绝!
  “明日我要去庄子,今日那些人一块带到庄子里去,免得被白家报复。”想了想,她又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