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牵连家中亲人,只身赴死已经是老夫最好的结局。想我李家忠心为国,勤勤恳恳赤胆效劳,试问到头来又得到些什么?老夫活了七十来载,活够了,如今只遗憾见不到大王称帝那天。”
李党失算,刚舒口气又忍不住叹气。他李氏荣光从世舟死开始,就已凋敝。
秦九凤眼眶微红,“相父,还有何交代?”
“王爷,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相父请说。”
“臣死,只求王爷看在祁王府与你同祖同宗的份上,千万留下明月之妻腹中孩儿,那是——大秦唯一血脉。此根一断,国将动荡!老臣不敢危言耸听,只因秦王一直无子嗣,她正需要这个孩子安定臣民。”最后李党起身,郑重行礼。
当日朝会上,李党说出立祁王府之子为下任秦王那番话,便是故意激怒卫太后动杀心。
原因其实很简单,大秦现在不需要他了,他便死。
就这样。
三更天,从李府出来,秦九凤双手抱拳,对准墙壁后那位大仁大义者,施礼送行。
夜,安静极了。
路过街角丞相府时,秦九凤不由地放慢脚步,抬眉望去,细细地瞧了几眼紧闭的朱门。
门前两座石狮仍然雄伟镇宅,门匾丞相府三个字也还精致,只可惜自从主人死后,丞相府居然无佣仆打理,这一尘封就是多年,整座府邸无一丝灯火气息。
又走了小半时辰,终于来到祁王府。
秦九凤手里照旧提坦美酒,准备找老王爷叙叙旧,只是刚踏上后门台阶,还没来及扣响门锁,就听府里头有人哭喊:“祁王,老王爷宾天啦!!”
脑中猛然轰地一声,先是苍白,眼前接着呈现一片黑暗,站门前扶住墙老半天她才恍然。
六王兄没了。
手臂那道旧伤,密密麻麻的,又开始了作痛。
秦九凤满头冷汗,只好跌跌撞撞地转身,将酒放置门槛外,离去时走回了丞相府,隐没角落她这才捂胸,压不住地吐了口黑血出来。
——“相父,王兄,李无策,我很快与你们团聚,到时阿咏再向你们请罪。”
来得很不凑巧,兄妹一句话没说上,老王爷先薨了。
同一天夜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相继离世,到时经过御医诊断后,他们死因不约而同指向,寿终正寝。
“两时辰还未到,你不是去叙旧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城外,卫晋抬头看看天,随即压低声音,满腹疑惑问得很是诧异。
说是去叙旧,其实就是提前一天通知死期。
一路上秦九凤都不说话,也不理卫晋,沉闷走路,直到踏进营盘那刻她才转身:“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剑,没有沾忠义的鲜血!”
天,渐渐透亮,直至日上三竿。
楚怀珉起了个大早,正忙着熬汤准备给秦姬凰补身,这时阿阎出现了,抱怨自己实在没辙,饭菜热了又热,秦王从昨天开始愣是一口不吃。
这世上能让秦王乖乖听话的,除了九王爷和太后,就属这位楚妃娘娘了。
听完阿阎话后,楚怀珉仔细想了下,饭不碰,这些天秦姬凰每晚睡得也不舒服,半夜出一身冷汗老是被恶梦惊醒。
秦王举动的确异常。
“那你先放着,待会我给她送去。大王在做什么?”
“浇花。”
楚怀珉进到后营时,秦王果真专心致志在浇路边野花。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也没回头,蹲着继续洒水,直到一抹白衫入了视线这才闷声:“所有人忽然对我臣服,说我是真龙天子,你信吗?”
“信。”楚怀珉俯身看她。
秦王貌美,容颜无可挑剔,可为什么那双灵活生动的眸子,变得暗淡无彩,这让楚怀珉的心也被牵动。
“可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