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收拾起来,倒是有些慢,夏侯奕和赵清婉索性只带着陌显陌冰,加快速度,往京城赶。
“骑马快些,我受得住。”
“不可,你身子娇弱,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日,万不可小觑。”
“稍有不妥,我定开口。”夏侯奕是拗不过赵清婉的,何况他也很是担忧太后的身子,自是妥协了。
赵清婉着人传了信给憨山大师,让他速速回京,毕竟她始终怀疑太后病重并非偶然,她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然以防万一,还是两手准备更为妥当。
……
几乎使尽了全力,待夏侯奕和赵清婉回京之时已是半个多月后。
京城果然笼罩着一层阴云,一来天气转秋,时常阴晴不定,大风作祟,二来大都晓得太后病重,无人会在此触昭帝的霉头。所以从世家都平民,俱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无人造次。
夏侯奕怜惜赵清婉,虽然夜夜都为她上了疮药,缓解了不少痛苦,然双腿间仍旧是留着两道红痕,很是吓人。
因此回来当夜,夏侯奕直接带着阿婉回了景王府,封锁消息,并未透露出去,第二天一早才造出风尘仆仆回京的模样赶进皇宫。
“师父?”赵清婉很是讶异,师父回来比他们还要快,她以为师父二人回了和州云瑶山,看来也不尽然。
憨山大师见四下无人,只有阿婉和夏侯奕,也就并不避讳,“为师途中窥视了天机,因此赶了回来,收到你来信之时,我已到京都。”
原是如此,那么,太后是否有碍?
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太后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全然不同于往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老祖宗,身子也瘦弱极了,太后的常服套在她身上根本都撑不起来。
“老祖宗?”赵清婉哑声唤出口,太后却丝毫没有反应。
夏侯奕走上前,将阿婉揽在自己身边,一手握着太后骨节突出的手,丝毫摸不见肉。
“皇奶奶,奕儿回来看您了。奕儿带着婉婉来看您了。”
他感觉被自己握着的手有所动作,盼望着太后能睁开眼看看他,却是迟迟再未有回应。
赵清婉镇定下来,反手把住太后的脉搏,尽量让自己平静。
只是,她却诊不出来,只能感觉脉搏越来越微弱,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没有中毒的迹象,全然一副寿数已尽,非人力可为的状态。
她不信,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金针,将几处穴道封住,尽力刺激她,却仍旧无一丝反应。
她急了……
前世太后去世不过两月,昭帝便也相继离世,随后夏侯泽荣登大宝。
难道,即便她重生,一切也改变不了吗?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憨山摸着长长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切皆是天命,为师实已尽力。”
天命?
“我只能延续她几日的寿元,再多不了……”
“几日?”夏侯奕一直未曾开口,就连憨山大师这个一向厉害的老头都救不了人,若非不是顺然离世那便是狠毒至极又难以发觉的□□。
他来不及吩咐人去查探些什么,只想在这几日尽力守在太后身边,以全了这多年祖孙情谊。
赵清婉也一直没有离开,夜里昭帝来陪着二人说了几句话,自是也明白白天圆希国师的论断,他已经做好了为太后办身后事的准备。
太后这一生最是坎坷,先皇对时年仍旧是皇后的太后并无多少爱意,只有尊重和钦佩,太后可以作为与之一起并肩而立的发妻,却不是他心尖上最疼爱的女人。
因此,先皇不会将所有的庇护都给了太后,反倒是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后宫妃嫔一次次的陷害和挑衅,他也是稍稍安抚,并未惩戒。
除非弄出人命或是牵扯到前朝恩怨,太后初时还隐隐作痛,一面失望于先皇的态度,一面又对后宫生活深恶痛绝。
然,待她发觉不靠自己竟是全无活路之时,她便学会了还击,学会了算计陷害,学会了笼络人心。
为母则强,她一个人能够保住昭华长公主和昭帝成人,登上太子之位,最后御极天下,其间非常人可想象。
虽然她也做了不少不可挽回之事,却是最疼爱小辈,对于所有妄图算计皇嗣的后妃皆是杀无赦。
这么多年,她只觉对不住徐嘉奕,也就是夏侯奕的母妃。那是她的外甥女,她亲手阻了她登上皇后宝座,亲眼看着她如何在这深宫内院赔了儿子又丧了命。
她恨自己当年一念之差没给了她无上的尊荣,也有些后悔没能多管些后宫之事保她母子三人平安。
所以,时至后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护着风儿和奕儿,这都是她能够偿还徐嘉奕唯一的东西。
当然还有赵清婉,这孩子温婉聪慧。
哀家初听得她的名字时便是佩姑说奕儿有了心动之人,一听是将军府的小姐,身怕她粗俗不堪,没有礼数。却不料初见便给了哀家好大的惊喜,她真真像极了你,不是容貌,而是举手投足,她可以如你一般端庄淑女,毫不怯场,却也可以精灵活泼,讨人喜爱。
她才艺过人,扬名京城却并不愿出名,总是一个人躲开,不愿意在哀家或是众人面前显现。后来哀家让昭华仔细相看,无论是将军府还是这孩子,都相当合适,哀家这才做了主。
更重要的是,她比你更懂得保护自己,她不如你一味善良怜悯,她好像比你更适合活在宫里,更适合陪着奕儿一生一世。
哀家也算尽职做了这最正确的决定,将那孩子与我们奕儿好好安排在一起。
哀家这一辈子活了76岁,从16岁入宫便是皇后,整整六十年,除了先帝十五年曾有幸陪着先帝南巡便再未出过皇宫。这后宫的样子从来就没变过,这花一样的女子却是年年在变,就好像朵朵颜色不一的娇花,有的饱经风霜能够在宫里存活,有的不过一风吹便把她枝叶打落,再不成形。
看够了,哀家也活够了,若说哀家有遗憾,自是有的,却也只能留待来生,来生啊,再不做那宫廷的女人,哀家要做一朵随风而去的蒲公英,看看这春花秋月,赏赏这四海之景,自由自在,再不必为了顾全大局伤人伤己,也不必为了争权夺利丧失天性。
一众人看着太后嘴唇蠕动说些什么,却听不清她的话,她老人家没有睁眼,却是一副嘴角上扬的轻松之态,明明很是欢喜。
太后意识很是清明,她可以隐约听见她喜欢的孙儿,孙媳在身侧唤她,也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悄悄抹了眼泪,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只是,她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开口,她动了动唇,彻底昏睡了过去。
夏侯奕哆嗦着探她鼻息,幸好,幸好,太后只是睡了。
他正想让人将阿婉送回永奕宫,这几夜便在永奕宫住着,却被阿婉突然的晕厥弄昏了神。
“阿婉?”
“瑶儿?”
“王妃?”
一群人眼看着赵清婉倒在夏侯奕的怀里,腿间竟流出血迹。
夏侯奕一丝理智都不剩,阿婉一直在他身边,如今怎会见了血?他犹如迷路的孩童,害怕得慌神。
憨山快步把住赵清婉脉门,神色不定,连续试了几次,继而肃着一张脸,向着夏侯奕大喊出声,“她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萌宝宝要来了~
不过,宝宝生下来估计就番外了,哈哈
爱你们,晚安
☆、第132章:有喜
身孕?
“你说什么?”夏侯奕倏地傻站在原地,就连最后一丝清明也全然消失,愣愣摸不着头脑。
“傻小子,快带着你王妃回永奕宫,母后这里有你父皇和姑姑在。”
在憨山大师吼出那句话之后,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傻眼了,还是昭华长公主愣了一愣,便火速反应过来方才这孩子落了红,怕是不好,紧着提醒傻愣的夏侯奕。
夏侯奕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赵清婉往永奕宫赶去。
“劳烦国师去看看那孩子。”昭帝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心里也多了些喜悦,对着圆希国师拱手作揖。
憨山大师很是厌烦这种客套的措辞,却因着他是皇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点了头,便同样去了永奕宫。
“大师,阿婉如何了?她可有事?”夏侯奕红着一双眼,手仍旧在颤抖。
憨山大师哼了一声,倒也不忍心再吓他,“喝了安胎药便无碍了,只是你们一路赶回来,她定是费了不少力气在撑着,胎儿不过两月,极易滑胎,定是需好好调养。”
“都是我的错,我日日在她身旁,竟是不晓得她已有身孕。”夏侯奕没由来一阵心惊,他虽不懂养胎之事,却也晓得不可大幅度动作,骑马还一连十几日,能保住孩子实属万幸。
“莫要再内疚,当务之急便是好好保养,为师对孕妇之事研究尚浅,在这一类别不如宫里的太医,你还是去请几个信任的太医,开些安胎药,请老嬷嬷做些药膳,如此为宜。”
没等夏侯奕吩咐,陌显和陌冰紧着分头行事,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一人回景王府将佩姑带进宫。
看太后娘娘这情形,主子定是要在宫里住几日,还是将佩姑接进来最为适宜。
“您这几日就住在这永奕宫吧。”见阿婉安定下来,夏侯奕稍稍放了心,这才顾得上照顾憨山大师。
“不必了,我还是去太后那里守着吧,说要保她几日,就定要照顾好。”
憨山见这边情况稳下来了,他也不愿多打扰这对小夫妻,自是拒绝了夏侯奕的提议。
夏侯奕也不多留,只吩咐了属下去送人。
赵清婉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夏侯奕叫醒她喝了安胎药,她也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夏侯奕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估计就连喝进去的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效用。
果然,待夏侯奕让她动作小心,身旁伺候的丫鬟也是一脸喜色,佩姑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才万分诧异。
小心躲在夏侯奕的怀里,愣愣地问:“爷,她们这都是怎么了?”
夏侯奕简直哭笑不得,“不是她们怎么了,是你太不小心,她们只能看着你。”
赵清婉嬉皮笑脸,仍旧不知实情,“我无事,昨日晕倒不过是累着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是,若是往常那大可不必如此,只是如今……”夏侯奕低头,一脸温柔,手掌轻轻覆在她十分平坦,尚未隆起的小腹,“只是如今,你不是一个人。”
“阿婉,你有身孕了。”
“什…么?”赵清婉看看周围几个丫头,又盯着夏侯奕,最后几乎是颤抖着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夏侯奕很想敲她额角,仔细问问她,怎么自己是个医术过人的人,到头来连有了身孕都不晓得。
只是佩姑说孕期的女子大都敏感多思,万一阿婉以为他更在乎小宝贝,那可就不妙了。
于是他讪讪没有开口,只一脸温情望着她。
佩姑带着丫头们去做膳食,她一脸欣喜,终于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自从主子走后,她和徐公公一人照顾风儿,一人照顾王爷。
眼下,倒是可以伺候小主子了,也终不负贵妃所托。
“孩子,可好?太医怎么说?”赵清婉也倏地想到自己近日多番的操劳,最是孕妇大忌,如今她也很是后悔,自己竟是没早些发觉,前几日陌冰还提醒她小日子没到,她却没放在心上,总觉得孩子不会来得这般快。
如今倒好,因着自己的疏忽,差些酿成大错。
见她一脸愧疚担忧,夏侯奕自是心疼极了,温声劝道:“一切无碍,昨夜喂你喝了安胎药,宝宝很乖,晓得娘亲是有急事,便不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