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远的消息传来时,顾长卿的肚子已经显怀。
当时寻阳下葬时,棺材内是空的。容离和她都知道是谁拿走了她的尸首,但没有追究。
生时,他们不能在一起,受到诸多因素阻隔,那么死后,他们至少是要牵着手一起走。
得知顾长远带着寻阳被烧死在草屋中,顾长卿还是落了泪。她曾以为这一世所有人都会幸福,都会长寿,可最终,大哥和寻阳还是没能逃过那一劫,就连娘亲她也没能守护住,让她走得怨恨和孤独。
看着她流泪,容离简直心如刀割,但逝者已逝,他无法改变,只能紧紧抱住她,给她现世的温暖。
顾长卿的孕吐很厉害,胎儿一个多月之后,几乎是吃一点吐一点,容离每每看着都心惊胆战。
御厨换了一批又一批,口味改了又改,顾长卿就是吃不下去,急得容离如热锅上的蚂蚁,就是行军打仗,他也从没有这样着急过,奈何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每次看她吐得连水都喝不下,他就恨不得不要这个孩子。
于容离来说,什么都没有顾长卿重要,就连那个孩子也是。
孕吐的同时,顾长卿更娇惯了,夜里总是睡不着,一睡不着就不许容离睡,非要拉着他吟诗作赋。
容离睡得本就浅,她稍有动弹他就立马醒了,夜里被她叫起来对月吟诗也是每夜必做的功课,等把她哄高兴了,有了困意,他又睡不着了。
看着顾长卿越见大起来的肚子,容离心里比吃了一罐子糖还甜,就算她再怎么矫情,他也丝毫没有嫌弃。
他知道,是自己让她受的苦,若不是自己,她怎会忍受这样的苦楚?
顾长卿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不闹也不动,只是看着他。
这个男人原先多么英俊潇洒,最近却被自己折磨得眼底乌青,瘦了一圈。顾长卿知道自己很矫情很磨人,可她就是忍不住使唤他,一使唤他,好像整个人都舒坦了一样。
她轻轻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把小脑袋凑过去轻啄他的唇瓣,“谢谢你,我爱你。”
第99章 最喜欢你
顾长卿这一孕,容离却看起来老了近十岁。但他很开心,这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的。
这日,容离照例一早就去上早朝,好不容易才把顾长卿给哄睡着,原以为这一觉应该是能睡到自己早朝结束,可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顾长卿就醒了过来。
自从怀孕以来,顾长卿像是退化成了个孩子,只要睁眼看不到容离,她就全身不舒服,哭得惨兮兮的,任凭宫里太监宫女们怎么哄着都无济于事,非得容离回来,抱一抱她才好。
芍药一直是待在外屋不敢懈怠的,听到里屋有动静,那是立刻站起来冲进去,见自家小姐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她忍不住一阵头疼。
“娘娘,奴婢马上就去唤皇上来,您稍等会儿。”
说着,芍药正要走,顾长卿却在后面悠悠然开了口,“芍药,不用去,我没事。”
芍药心里一抖,感觉到很是不对劲,小姐虽然自打有孕以来性子都比较古怪,但很少会有这样阴郁的时候,她好像已经能感觉到小姐接下来就会哭出来了。
“小姐,是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您不要动气,龙种要紧呐!”
顾长卿这才缓缓转过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芍药,“芍药,我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芍药一脸懵神,小姐这又是哪一出?但是本着皇上的圣旨所言:皇后所言即为大,皇后一哭就认错的宗旨,芍药还是用劲地挤出笑脸认错。“不不不,是奴婢有错,娘娘您一点儿也没错,一点儿也没有!”
顾长卿看了她一眼,撅起嘴来,硬是忍着要奔涌而下的眼泪,“我…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了…只有容离喜欢我…可是我太坏了!我真的太坏了!我总是想折磨他,一天不折磨他我就睡不着…”
“所以你们就都不喜欢我了…所以我只有容离来喜欢我了…”
芍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她一个白眼,这都叫什么事啊?感情小姐这不是在责怪下人们,而是在展示皇上有多爱她?芍药真想撂担子不干了,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可描述的伤害。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堆起笑脸。“娘娘哪里话?皇上自然是最爱你的,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喜欢您的啊!您看您,貌美如花,心地善良,和蔼可亲,才智双全,待人和善…总之,您就是完美的化身!谁能不爱您呢?”
芍药口里说着赞美她的,但心里却把她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这怀个身孕真真是变了个人。
顾长卿一听,顿时不哭了,“真的吗?容离最喜欢的是我?”
芍药再次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伤害,她紧咬牙关,勾起嘴角,“是啊是啊,皇上最爱的可不是您嘛!”
顾长卿这下高兴了,破涕为笑,嚷嚷着要穿衣服起来,“我要吃酸枣!”
芍药赶紧唤了人进来服侍,又出去给汤野报备去。汤野见她出来,立马凑上来问东问西。
“怎么了怎么了?娘娘是不是又哭了?我马上去告诉皇上!”
“不用。”芍药长叹一口气,“哎,现在好了,吃酸枣呢,没事了。”
汤野这才放下心来,可转头见她很累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这样疲惫?”
“哎,别说了,这一孕傻三年,真是没错,我有点同情皇上了,天天对着小姐这样,还能笑出来,我真是要哭了都…”
就在芍药忍不住说了几句之后,那魔鬼一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芍药!我要去找容离!”
芍药又一次翻了个白眼,强忍住怒火,“来了!”
自打顾长卿有孕以来,两个多月容离都不让她出门。她虽然爱耍小性子,也贪玩,但还是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倒是很乖地待在宫里没出去。
顾长卿现在是和容离一起住在桃灼宫,因着桃灼宫风水好,适宜养胎。
顾长卿的身孕满了三月之后,章太医带着一众太医院的人来诊治了一番,确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壮,她便再也忍不住,整天吵吵着要出去转转。下头的人可不敢怠慢,要是容离不在,她们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去,总是拿些糕点糖食什么的来糊弄她。可是顾长卿傻归傻,但想玩的性子跟个孩子一样,这糊得了几天就不管用了。这不,现在她又吵着嚷着非要去皇上那里。
芍药实在拗不过,也没了办法,想着现在快到退朝时间,这时候过去,皇上应该也往回走,寻思一番,带上大半个宫里的人出发了。
容离登基以来,宫中裁去了不少人,后宫中先帝的妃子都自发去各地礼佛去了,女眷也就只有顾长卿一个人,所以几乎所有以前的宫人都调到了桃灼宫当差,这带了半个宫的人出来,那可是浩浩荡荡,但没办法,芍药不敢冒那个险,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真有突发状况也好应对。
顾长卿最高兴的就是要出来玩儿,更让她高兴的是能见容离。
芍药带着顾长卿小心翼翼地走过御花园时,仍旧不见那边有皇上的身影,但这个时候让小姐在这里等着,她怕是怎么说也不会同意的,无可奈何之间,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盯着她脚下。
顾长卿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就甚是激动,即使才不到一个时辰没见她也觉得如隔三秋。
她到大殿门前时,里头还没散。
苏常德在先帝驾崩之后还是奉先帝遗诏,留在容离身边服侍,此刻见顾长卿来了,心里一抖,老远就迎了过去。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长卿想弯腰扶起他,却被芍药先行一步。
“苏公公莫要多礼,皇上还没退朝吗?”
“回娘娘,还没有,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顾长卿赶紧拉住他不让他去,“别别别,我就在外头等着就好了,不要打扰他。”
“那哪行?!如今已经入冬,外头寒气重,娘娘腹中胎儿怎么受得了?若是让皇上知晓老奴让娘娘在外等候,可不得要了老奴的脑袋?”
还不待顾长卿开口,苏常德已经小跑着进了殿。
容离坐在皇位之上,眼见苏常德步履急促地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可是皇后怎么了?”
他语气里的急促让朝臣们感到心里一抖,这样着急,是真的把娘娘放在心尖儿上了啊。
“回皇上,娘娘在外头候着了。”
容离还没开口,身体已经先行一步,两部并一步地往外走。
苏常德在后头笑了笑,对着一众懵了的朝臣道,“各位大臣请回吧,皇上有些要紧事要处理。”
底下的大臣也是些知情理的,纷纷道,“有劳公公了,龙子要紧,老臣们这就退下。”
顾长卿站在大殿门外,有些凉风吹过,她忍不住抖了抖,芍药见她这样,更是担心极了,屡次劝她进内室去,可她就是不肯。
“我不要去,容离知道我会在门口等他的。”这像个孩童一般倔强的语气芍药也是没了办法,只能让身后的人围得紧实些,又拉近她身上的披风。
大门一推开,容离就看见那个女人。
她站在微风之中,圆润的小脸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微微发红,那双小手捂在暖炉里,那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看到自己,笑了出来。
“容离,我来接你啦!”
容离忽然鼻头一酸,大步跨到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
顾长卿被他抱得有些懵,愣住没说话,容离就像是在拥抱世上再难寻得的珍宝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下一刻,顾长卿已经被打横抱起,随着他的脚步去向内殿。
后头出来的大臣个个都心有所感。不知为何,看着娘娘那样叫着皇上的名字,他们没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很是舒坦。这两个人明明是天之骄子和一国之母,可他们之间却如寻常人家最普通的夫妻一样相处着,皇上在娘娘面前从来不自称“朕”,而是说“我”,娘娘也不称“臣妾”只是和皇上一样说着“我”,且寻常之间,两人从不行礼。
明明是有悖常伦礼法的事,却没有一人站出来说。或许是因为羡慕,又或许是因为衷心地祝福着吧。
顾长卿被带回内殿,容离即刻运功,替她捂着玉足和纤手。
顾长卿看着他极其认真地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鬼使神差之间就低下头,捧起他的脑袋,在那薄薄的唇瓣上印上一吻。
容离显然没想到她会那么做,愣了半晌,随即就要出击,可一想到她现在有孕在身,哪里还敢动弹,只能任她宰割。
顾长卿在他嘴里攻城略地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急了起来,松开他,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容离一看那眼神就知道她马上要掉眼泪了。果真,还没等他数到三,她那水珠子已经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容离觉得好笑,轻轻把她抱过来,顾长卿却推拒着不肯给他抱。
“怎么了?又哭鼻子?”
听他那么一说,顾长卿更是委屈,瘪着嘴哭得更厉害。
“她们骗人!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因为我经常哭所以不喜欢我了!容离你个大骗子!你不喜欢我了!”
容离忍不住笑了笑,把她当成个孩子一样搂进怀里,“好了好了,怎么就不喜欢你了?我最喜欢你了。”
顾长卿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来,“真的吗?真的最喜欢我?”
“当然最喜欢你。”
顾长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支支吾吾道,“那…那我…那我亲你你怎么没有反应?”
容离顿时没了话来答,天知道他忍得多厉害?可这小女人竟然责怪自己不该没回应她。
“顾长卿,你要我有反应,到时候可别后悔。”
第100章 最终结局
顾长卿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看,丝毫没被他威胁的语气吓到,反倒是凑到他跟前,对着他的耳垂一阵毫无技巧地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