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真凶!给朕继续查!若是找不出来,所有人都要陪葬!”
“是!”
“皇上!找到了!”
容帝心里一抖,赶紧问道,“在那?!”
“回皇上,微臣在孝王府以及太子府都不曾找到,但是在太尉府赵氏的枕头里找到了药膏的配方还有几盒药膏以及大量麝香。”
顾长卿和顾长安一同被关在地牢里,她看起来就像是去谁家做客了一般,丝毫看不出焦虑。
顾长安最恨的就是她这样子无所畏惧的脸,顿时沉不住气,冷笑出声。
“太子妃倒自在,哦,不对,不能喊你太子妃了,因为…”顾长安突然凑近她,附在她耳边,“因为,很快你就只是一个罪人了。”
顾长卿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勾嘴一笑,想是在嘲笑她,“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顾长安,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怜。”
“你死到临头还嘴硬?!顾长卿,我看你还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长安,你布下这一局,不就是想我死吗?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把魔爪伸向寻阳。她有什么错?你就要这样对她?”
顾长安四下张望一番,见守卫还站得远,这才冷笑开口,“她有什么罪?她的罪就是你的罪,若不是她那日私下通知容离,我会受到那样的耻辱?!顾长卿,我什么都没忘!”
“寻阳若是向着我,我也不会下这样的手,只可惜,她是向着你的,所以,这就是她的罪过。顾长卿,你不能怪我,寻阳也不能怪我,要怪,都得怪到你头上去!”
顾长卿紧紧盯着他,“你以为,你做的事不会有人知道?你以为你收买了晓晓,一切就没人知道了?”
顾长安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样仰头笑出声来,“有谁知道有什么关系?顾长卿,你不是孝顺吗?我倒要看看,你会求自保,还是顾你那个下贱的娘!”
顾长卿正要扇她一巴掌,却见地牢的大门被打开,进来的是苏常德。
苏常德对着那侍卫示意一番,那人立马打开了这扇铁门。
“顾侧妃,经查证,您与公主之死并无关联,你可以走了。太子妃娘娘,如今在您的母亲赵氏身上搜出药膏与配方,还有大量麝香,足以证明此事有赵氏与你的参与,皇上下令,严刑逼供。”
顾长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会牵连到娘亲?
顾长安倒是像受不住一样瘫软在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顾长卿,“妹妹…你…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啊!就为了陷害我吗?就…就为了让公主死在我的桂花糕之下,你就狠心这样做?妹妹…那是公主啊!你就是再恨我,也不能这样啊!”
顾长卿根本不理睬她,只是定定地看向苏常德,“苏公公,一定是弄错了!这件事与我娘没有半点儿关系!”
苏常德微微后退,叹了口气道,“三小姐,夫人已经被押送进来,尚书台八大刑罚是少不了的,如今老奴能劝您的,就是赶紧推出一人来认罪罢,不然…你与夫人都…哎,你好自为之,老奴先行告退。”
说罢,苏常德微叹一口气,带着顾长安往外走。
顾长卿看见,那一刻顾长安扭曲的笑。
果然,为了赢,她什么都能做出来。
尚书台八大酷刑,只要两样便能要人性命,娘怎么能受得了!顾长安就是在逼自己!
赵氏被抓紧地牢时,面色十分平静,但一看到女儿隔着冰凉的铁栏杆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再也忍不住。
“卿儿…”
“娘!娘!”
赵氏虚弱一笑,“卿儿,没事的,娘没事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娘!都是女儿不好!都是我不好!”
一旁的侍卫狠狠推了赵氏一把,拽着她往前走,一把把她摁在刑椅上牢牢扣住。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拶棍(古时用来夹手指的刑具)已经牢牢夹住赵氏的十根手指。
“拉!”
两个大汉咬着牙狠狠往两边拉着夹板上的绳子,顾长卿只看到娘亲十根手指转眼就肿胀不堪。
刺骨的疼痛传来,赵氏全身颤抖,但却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自己不能喊疼,女儿会心疼的。
“娘!娘!你们放开我娘!求求你们了!你们放开她!都冲我来!冲我来啊!”
顾长卿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奈何那些侍卫根本不看她,只是一个劲拉扯着绳子。顾长卿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看见娘亲虚弱地转过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那原本血色的嘴唇早就惨白一片,丝毫没有往日风采。
第90章 吾妻死年
“娘!娘!”
一旁的侍卫瞥了眼顾长卿,又冲另一个侍卫使了眼色,那侍卫立即拿了十根粗长银针过来。
“扎!”
顾长卿只看见那发亮的银针一根一根从娘亲好看的指甲后面戳进皮肉,生生把薄薄的指甲与肉体分离,直到整根银针都被扎入,那些人才松了手。
赵氏再也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献血顺着银针一股一股往外冒,顾长卿只觉得头晕恶心,她跪倒在地上,缓缓开口。
“我认,我认…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那侍卫见顾长卿终于认了罪,眼神示意了旁边的两人把赵氏拖走。
十指连心,那十根手指受此大罪,赵氏哪里还有劲睁眼?只能如浮萍飘摇,任人拖拽。
顾长卿重重闭上双眼,她不敢再睁眼看一看娘亲那血淋淋的手。
为首的侍卫走到顾长卿跟前,往牢里扔进去一支笔和一张纸。
“太子妃,别怪小人对你不敬,只是您这做的吧,都不是人干的事儿,敢对公主下毒手,皇上怎么可能放过?今儿您也就别磨叽了,直接认了罪,你和你娘也不会受苦不是?”
顾长卿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缓缓伸手从稻草上颤颤巍巍拿过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若是今天不在罪状上签字,顾长安就会加大力度。对母亲,今日尚且只是第一种刑法,但接下来就会是第二种第三种,母亲已经不再年轻,又怎能受得住这样的刑法?
顾长安这一次是算好了的,她知道自己会想办法洗脱罪名,所以才紧密安排,让人在母亲那里找到药膏和配方,若是自己不承认,受苦的只有母亲。而这短短一日之间,她签字认罪,皇上又大怒,她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确定罪责,之后再无反转的余地。
侍卫见顾长卿签好了字,立马从她手里拽过罪状,末了还朝她吐了口唾沫。
顾长卿看着手背上那口痰,竟然微微一笑,随手拽过一把稻草一遍又一遍擦着。
容帝待在揽月阁整整一日没有出来,他想和寻阳再多待一会儿。
苏常德小心翼翼推门走进去,“皇上,顾长卿认罪了,说是早就与公主不合,加上想借此陷害顾侧妃。”
容帝过了半晌才出声,“朕知道了。赐死吧。”
“是,只是…皇上想用哪一种刑法?毕竟她是刚过门的太子妃。”
“枭首之刑。”
苏常德整个人怔住了,这枭首之刑极其残酷,自古以来都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过的人才会被这样的刑罚赐死。苏常德年过半百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刑罚,只是从前听人说,这枭首之刑是生生把人的脑袋和身体拽开来,再把头颅悬挂于木上生生烧毁,为的就是让这人死后进入无极的地狱轮回中,永世不得超生。
“那…赵氏和公主的婢女该如何处置?”
容帝闭上眼微微思量,“把那婢女作为寻阳的陪葬。至于赵氏,赐白绫。”
苏常德没想到皇上会这般不念旧情。其实这次公主之死,看起来疑点颇多,仅凭在太尉府找出这些东西应该是不足以让顾长卿死得那么惨,但容帝痛失爱女,锥心之痛无以缓解,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祭奠公主无辜的亡魂。
寻阳公主被顾长卿毒害,暴毙,传遍大街小巷。人们不敢相信那为民着想的顾谏官,与军队共存亡的顾军师会做出这样的事,纷纷跪在宫门前请愿。军中听闻此消息,也纷纷不相信,顾军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很清楚,她善良慈悲,有勇有谋,绝对不会是毒害他人的人。
然而,顾长远却并不这么想。
消息传到军中时,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快马加鞭赶回皇宫,甚至来不及让人通报直接动用轻功进了宫。
顾长远武功了得,禁军中没有人能敌得过他,此刻更是心急如焚,怎么可能被人挡住?他只想亲眼看看,看看那个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是否只是睡着了。她一定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
禁军都识得他是顾将军,但没想到他会这样杀红了眼非要冲进宫里,守在揽月阁外面的士兵没办法,只能一窝蜂上来拦住他。
有箭射入他的肩胛,有锋利的刀砍伤他的手臂,可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他一定要看一看那个女子。
顾长远满身是伤冲进屋内时,容帝缓缓转身。
“你来了。”
像是久未见到的老友一样,容帝丝毫不疑惑他为什么要来。
“皇上,末将只是想看一看她…”
容帝侧过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寻阳应该等了你很久。”说罢,容帝已经自顾自往屋外走。
顾长远来不及多想,箭步冲进里屋。
那床榻之上躺着的,一脸安详的,的确是她。
顾长远几乎站不稳,踉踉跄跄走到她面前。
“寻…寻阳…你…你又调皮了,快点起来,听话…”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静默。
顾长远几乎忍不住,眼泪顺着眼角不断落下,“你不要骗我,不要再装了!寻阳!”
“我答应过你,这场战事结束就带你走…我...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去江南,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有很多漂亮的房子,还有很多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东西吗?你不是喜欢桂花吗?我们就在屋前种两棵桂花树,等着它们开花,开花了,我们就一起把花儿收起来做桂花糕。”
“我知道你不会做,没关系,我都打听过了,步骤我都记了下来,我肯定能做出来的。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生三五个孩子吗?我们生一个女孩好不好?女孩子像你,漂亮。”
“你可以教孩子们练字,我就来教孩子们习武,我和儿子们一起保护你和女儿,好不好?”
“寻阳,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是不是我去打仗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所以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你说要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难道都是骗我的吗?寻阳,算我求你了,醒过来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寻阳…”
顾长远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早就冰凉僵硬。
“你怎么这么冷,一定是因为太冷了所以你不愿意醒对不对?没关系,我帮你搓热,你快醒来好不好!”
顾长远一直伸手不断摩擦她的脸颊,只是,她再也捂不热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守护她,甚至没能在她闭眼之前见她一眼。她这么胆小,要走的那一刻在无尽的黑暗里一定很害怕吧。
对不起,我的姑娘啊,对不起,我许下的诺言没有一个做到了,对不起我的姑娘,那么黑的路我让你一个人走,对不起我的姑娘,这么冷的天,我却没能牵住你的手。
“对不起…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昏暗的烛火下,他紧紧抱着那个通体冰凉的女子,不断呼唤,不断流泪,可那人终究还是不会再醒来了。
“寻阳,你等等我,等等我。”
顾长远轻轻把她放下,又替她盖好被子,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