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流闻言笑了起来,金发女子的神情变得略有怪异和邪气:“您说的不错,世间善恶的标准都是人类自己规定的,可是自然从一开始就存在,现在那么多人叫嚣着要保护环境,在我看来格外可笑。”
“地球进化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灭绝事件,要么是干旱要么是冰期,地球依旧好好的,人类却会轻易死去。”
“人类自顾自地制定了自以为正确的准则和规矩,认为可以改变一切,何其狂妄自大。”
赤松流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随即莞尔一笑:“不过我们毕竟都是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这些想法也只是随口一说,笑一笑而已。”
京极夏彦听后却赞同道:“中岛小姐说的没错,我觉得人性本恶,从被孕育的时候就在掠夺着母亲的资源来壮大自己。”
“恶的本质就是掠夺,从他人身上夺取利益归于自己,那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可以被称为利己?”
老者不疾不徐地说:“既然是利己的行为,为什么不允许存在呢?”
赤松流听后先是心生惊异,随即胃疼起来。
他故意说了一些神经病的言论,没想到真的骗出了京极夏彦的本质。
这话虽然不太相似,但是仔细品一品,是不是觉得很耳熟?
之前费奥多尔曾说,世间有神,人类一切罪与罚都将由神灵来裁定。
如果神灵陨落,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无人能判定是有罪的,那么人类遵循自然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所做的一切,就根本不是罪恶的,是被允许的,更应该被赞同的!
而眼前的京极夏彦表示,既然从他人手中掠夺资源让自己成长是利己行为,那这就不是恶,是该被赞同的。
仔细抽丝剥茧分析一下,京极夏彦的逻辑是不是和费奥多尔有点像?
赤松流心生不详之感,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不注意又招惹了一个神经病。
而哈桑更是已经在赤松流脑海里狂笑了。
唯一让赤松流好受点的是,他变装了,还用了假名。
虽然赤松流内心已经很郁卒了,但面上他依旧敬业。
听了京极夏彦的话,赤松流假扮的金发女子露出了迷惘之色,她喃喃地说:“是啊……人做对自己好的事,又有什么错误呢?”
“你仔细想想,整个社会都是矛盾的,所有人都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为社会添砖加瓦,在公司,在家里,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位置,要不给他人添麻烦。”
京极夏彦很有耐心地说:“你觉得这样的样貌,这样的人,还是属于他自己的吗?是他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吗?”
金发女子垂眸,苦笑起来:“那肯定不是的,会去做一些不得不做,和必须要做的事吧。”
京极夏彦露出和煦的笑容,仿佛在注视着一个即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信徒。
他继续说:“从这个角度来讲,人若是为自己谋利,就是对于整个社会群体的背叛,所以我们得出一个大众都知道的结论:恶是不允许存在的,作恶就需要被惩罚。”
“明白了吗?所谓作恶会被惩罚,归根结底是一个骗局。”
“一个被约定成俗的、束缚人的天性的枷锁。”
京极夏彦:“我追寻着妖怪学,也是希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整个社会,来思考我们人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赤松流听后发出长长的叹息,他钦佩地看着眼前的老者,诚恳地说:“您说的太对了,您的所思所想让我明白了往日很多不明白的问题,的确,人类到底该是什么模样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定义。”
“我们要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京极夏彦那双泥黄色的眼眸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说:“做你想做的、对你有利的事。”
赤松流慢慢点头,像是被说服了一样:“是的,做对我有利的事。”
然后他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赤松流装作猛然回神的样子,他看了看手机,慌乱地说:“啊,抱歉,朋友约我……”
小泉红子发消息说她已经放学回家了,她让赤松流去她家里做客。
京极夏彦理解地道:“是我不好,耽误您的时间了,主要是和您聊天太愉快了。”
赤松流同样笑道:“您说的对,和您聊天真的很愉快,我能有幸知道您的联系方式吗?”
京极夏彦愉快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眼前的女子,他觉得再多联系几次,也许这个女子就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看着人类一步步发掘出内心的真实面貌,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啊。
赤松流拿到了京极夏彦的联系方式后,拎着包离开了这间茶室。
他叫了出租车,向小泉红子的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