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像从来没和我出过远门对吗?”问话的是方惠,他们正坐在火车上。
“唔,似乎也是第一次一起搭乘火车。”傅时禹说。
“跟别的女孩子呢?”方惠问。
傅时禹抚了抚她的头发,摇头失笑,并认真回答:“并没有。”
几个小时的车程,到目的地的时候,将近十一点。
方惠问傅时禹:“我们现在直接过去吗?”
“嗯,去宁家湾。”傅时禹说。
“她那天就让我去找他,应该还不知道你会跟我一起来吧?”这说的自然是宁秋。
傅时禹笑笑,亲昵地点了点方惠的脑门:“没关系。”
这次是由傅时禹领路,方惠跟在他身后一步。
“我很少过来外祖家,大概少时来过几次。”傅时禹告诉她。
“宁秋就一直住在宁家湾吗?”方惠略带试探问。
“嗯,这些年她一直住在这边,没回过沙海市。”
宁秋把她叫过来,方惠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是她能让傅时禹陪她来,其实是想让他知道宁秋的那些事,也防备着她再弄什么幺蛾子。
路程不算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宁家湾,走到宁秋家,先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傅时禹又敲了几下,过了几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是一个身材高瘦的女人,头上裹着一块方巾。
傅时禹喊了对方一声舅母。
“呀,是时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蒋红梅咧着嘴,说着客套话,很是热络。
傅时禹和方惠随着那女人进屋了。方惠也正大光明地观察起他这房子来。
傅时禹却在同他舅母说话。
“其他人呢?今天怎么都不在?外公外婆?舅舅和母亲呢?”
蒋红梅手脚利索,很快就给两人倒了一杯糖水,一边抽空说:“村里有事,你舅舅他们都去生产队大队长家商量事情没回来,你母亲上午出去了,估计就快回来了。”
“商量事情?”傅时禹适时露出疑惑。
“哎……那什么,旧冬不是下了一个冬天的雨嘛,这天气不正常,气候不好,导致庄稼长不好,田地都淹了,眼看马上到了初春耕种的时候,可是这水就是下不去,是个大麻烦啊,大家上午都去了大队长的家,肯定是讨论这些事的。”蒋红梅简单粗略地跟傅时禹说了一下。
傅时禹也知道去年冬天天气反常,但平时不会考虑那么多,不过一下乡来,就直面这种感受了。
方惠一听,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暗道不会是灾年到了吧?
这边蒋红梅又说:“你们先歇息一会,等会儿他们就都回来了……不过时禹你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时禹喝了一口茶,才道:“不是什么大事,是有些事情想跟我母亲说。”
“哦哦。”蒋红梅马上识趣地闭上了嘴,关于宁秋的事情,她是一句也不敢多问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宁家几人才回来了。见到傅时禹自然是一番欣喜外加虚寒问暖。
宁秋冷眼站在一旁,等他们亲热够了,才叫上傅时禹和方惠,往她自己的屋子那边走去。
这屋子果然和之前方惠夜探宁家的时候所见无二。
规整精致。当真算得上是别致非常。两人跟着宁秋到了屋子里,宁秋让他们坐下来。
她先瞧了瞧傅时禹,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傅时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说:“我陪惠惠的。”
宁秋难得盯着他看了几分钟,突然嗤笑一声:“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你着什么急?”
方惠有点不耐烦听他们说,便皱着眉打断他们:“别废话了吧,我都把福袋带来了,您到底要不要把那叠资料交给我?”
宁秋神秘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急什么,我这就去拿。”
说罢就站起身来,转身去床头一个地方一按,一个暗格就弹了出来,宁秋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小叠东西。
“这个。”她翻了翻,“从傅志城那拿来的……”
方惠随手把福袋从衣服里面掏了出来,眯了眯眼:“把东西给我吧,我先看看……”
宁秋倒是不担心,就把东西给她递了过去。方惠有经验,视线扫过,一页页翻开,几分钟就浏览完毕,确认没错,然后把福袋交给了宁秋。
不等他们歪说什么,宁秋就直接道:“等下你们直接回去,别在这里过多逗留了,最近村子里的气氛不是很好。”
于是,方惠和傅时禹在宁家吃过午饭,然后就离开了。
出了宁家湾,先到关山县城,方惠却拉了拉傅时禹,意有所指道:“先别离开,我带你看些东西……”
傅时禹轻笑了笑:“又要玩什么呢?”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方惠还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们在县城的招待所下榻,两间房,一人一间,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方惠就把傅时禹拉起来。
“快点走,都七点多啦。”
傅时禹低头抚着额头有些无奈,叹了叹气道:“心心,你都没告诉我你究竟要干嘛?”
方惠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就宁秋那些事,本来就是要戳穿出来让傅时禹知道了,还是提前给他打个底为好。
于是便隐晦地说了句:“哎,反正是挺复杂的一个事……”他拿出昨天从宁秋哪里得到的资料,指给他看,“这份是机密资料,本来是傅叔叔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就被你母亲拿去了,现在我又拿回来……但是保不准它还有手抄本旁落,这事情没结束呢,我们得探探。”
傅时禹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问:“这些事都是父亲告诉你的?”
方惠点点头。
“所以你就见天儿的乱跑?”傅时禹轻轻的声音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意味。
方惠不明所以,“嗯?”
“没什么……”傅时禹却又淡下来,随后摸摸她的脸,“那还不快走。”
傅时禹换好衣服,早晨气温很低,又才七点多,外面有些雾蒙蒙,水汽很重。傅时禹把方惠的围巾给她系好。
“别急,先去吃点东西在走?”
方惠挑挑眉,“好吧。”
这家招待所有提供的早餐,傅时禹花了几毛钱买了两碗红薯粥和几个馒头。
“就只有这些,坐下来吃点。”傅时禹把手里的盘子放下。
方惠问他:“哥哥,你说如果以后闹饥荒的话会怎么样?”而且还是大范围的闹饥荒,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全。
方惠有一个不太好的感觉,她对历史上发生过的事不甚熟悉,但总觉得这几年似乎不太好过?沙海市这边的话?会不会也出问题?
傅时禹那筷子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估计……日子会很难过吧。”
这个话题也真不好聊下去,且目下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方惠一时嘴快说出来,只不过是想让傅时禹心里有个警醒。
方惠知道那个地址,直接拖着傅时禹就过去了。
其实就关山县来说,傅时禹可比方惠还要熟悉些,所以他们一到庄名堂,傅时禹就认出来了。
“怎么来了庄明堂?”
“嗯?这地方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方惠问。
傅时禹摇摇头:“也说不上讲,以前……你看那边,是不是一座庙。”傅时禹指给方惠看。
“嗯,我早就发现了。”
“这个庙是一直都有的,怕有三十多年历史了,据以前那些老人的说法是,这地届以前有些不太平,说是经常出事,所以才建庙,请神明来镇住。”
傅时禹大概地给她解释了两句,然后又道:“不过这些鬼神论也当不得真,随耳听听就成。我只是奇怪你能知道这里。”
方惠眉梢动了动,看了傅时禹几眼:“我知道这里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有故事,而是因为……我见过宁秋来过这里?”
“我母亲?”傅时禹脸色稍有不济,又疑惑道,“她怎会?”
“你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方惠心中微动。
上次要偷偷查看,这次她可不准备这样做,已经没有了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不如干脆来个守株待兔,就在此这里等着宁秋!
念头一瞬间在脑子里转过,方惠立刻上前去敲了敲门,不到一分钟,就有一个双辫小丫头来开门。
“咦?你们是谁?怎么胡乱扰别人家的门。”那丫头是个机灵的,见来人不是宁秋,立马虎着一张脸,斜眉冷对,准备把门关上。
“哎,你别关。”方惠伸手制止住,跟着说:“……不是陌生人,我认识你家主人,且是宁秋让我们来的,屋子里那位先生不是腿不好吗?我们来看看。”
要诓一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小丫头还不算太难,方惠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对方相信,开门放两人进去了。
一进门,穿过影壁就进了前院,左右两边各是抄手游廊,只是这里特别安静,院子中间摆着一口硕大的黑色大缸,四周围着的一圈石板是都长了青苔,青黝黝的一竖条一竖条的。
凑近了才发现这水缸里养了几尾乌黑的锦鲤,正摆着尾巴四处游动。水缸再向前,左右两边对称,和栽了一株桂花树。
而正房的门关着,窗户上贴着剪纸,有仙鹤有福字,门上有吉祥的年画。
打量一眼也不过几秒钟的事,方惠问那个对他们有点防备的小丫头:“你家先生呢?”
“在、在房间里呢!”那姑娘咬着牙说道。
方惠眉头一挑,“那能领我们过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就是觉得无法反驳这话,于是乖乖带他们去见人了。
方惠第一次见到这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的确吃了一惊。
原因与他,这人生的实在是太清俊了,让人一下子忽略了别的。
他有一双极淡的眼眸,不看你的时候只觉得美,等对方视线一转向你,便有些不自觉沉溺在其中。
他极瘦极白,穿着一身长袍子,坐在轮椅上,面相非常平和,几乎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方惠问了他名字。
“就叫我严先生吧。”那人淡淡道。
“好吧,严先生。”方惠从善如流。
坐在轮椅上的人反而笑了笑,“你们……来这里有何事?”
方惠没跟人卖关子,单刀直入:“我知道你认识宁秋,宁秋经常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