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后跟隐隐作痛,这回她索性不再穿鞋,只把一双鞋拢在指间,光着脚沿着人行道走出去,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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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咯!醒啦?”
尤津津的视线一片模糊,太阳穴和后脑隐隐作痛,像有钉子在敲一般发出剧痛。
她皱着眉头,悠悠然睁开眼睛。
眼前蹲着一个男人,盯着她玩味地笑,离她很近,但视线没有聚拢,又背对着光,看得不是很真切。
身边还斜靠着一个人,一直在挣扎着“呜呜呜”叫了不停。
那男人慢悠悠擦了擦手里的刀,刀光反射着头顶灯光,颜色冷冽,身边的女人立刻安静了下去。
尤津津扭了扭脖子,艰难地转头看了一眼。
……身边靠着的人,竟然是林菲。
她怒目圆瞪,死死瞪着身前的男人。
尤津津太熟悉林菲的这幅表情了,就是敢怒不敢言,但是头发丝儿都写着“你他妈竟然骗老娘,你他妈死定了”的嚣张。
再转头回来,尤津津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那男人向后退了一步,渐渐露出他的一张眉眼深邃的脸。
很熟悉的长相,又冷又厉,就是之前林菲介绍过的那个……男朋友。
“……厉溱?”
尤津津试探着叫了一声。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慢条斯理地笑了:“很好,尤小姐,你确实比你这个朋友聪明多了。”
所以,他才没有把她的嘴用胶带捂住。
尤津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你怎么……”
她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幕。
先是林菲给她发微信,说是要上她家来玩。
尤津津本来还奇怪这人怎么今天刚鸽了自己,还敢这时候上自家来玩,对方回了个和男朋友吵架了,她才没了疑心。
林菲这人就是这种尿性,恋爱脑,男友大过天,既然是今天吵架,那什么鸽了闺蜜啊、深夜上家门啊,都是情有可原的。
她毫无防备地为林菲开了门,哪知林菲的身后倏然伸出一只手,随后是一把亮晃晃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男人笑得散漫,似乎一点都不像随时要取人性命的模样:“尤小姐吧?麻烦把门开久一点,我也要进去。”
然后……
然后一片混乱,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厉溱擦拭着手中的刀,姿态很是怡然:“尤小姐,我一向钟意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大陆拿不到枪,这把刀也是够快,对吗?”
说完,他还举起这把刀在尤津津纤细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还没靠近尤津津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厉溱的笑实在瘆人,她的头发有些发麻:“你要干嘛?”
“没什么。”厉溱笑道,声音哑得过分,“放心,我对你无甚兴趣。”
“那你……”
“你的boyfriend,丛漠,对吗?他欠我一些东西。”厉溱慢条斯理,“我来找他,对唔住吓到你咯。”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尤津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只不过,还没等她再次开口,厉溱已经站了起来,右手灵活一转,变花儿似的从手里变出一只手机来。
“喂?阿漠哦?好久不见啦。”厉溱把玩着手中的刀,云淡风轻地笑,“怎么?不识得我咯?
“……哈哈,让你的人全部退到三英里之外,我要你单独上楼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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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厉。
真的是秦厉。
一直以来的猜测被得到证实,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丛漠挂了电话,镇定自若地安排陈志玮他们离开。
陈志玮一开始还不肯走:“漠哥啥情况啊,我们走了就你一个人上去?嫂子怎么办?”
“你以为他让我一个人上去是说着玩的?”丛漠冷冷地往上瞥了一眼,“我了解秦厉,他说到做到。”
“那我们……”
“他只说退,又没说不让狙击手伏击。”丛漠打断他,“你安排一下,一定要找好位置。津津家的楼层数不低,这个附近的高楼也不少。”
“哦……明白了。”听见后备方案,陈志玮这才安心,“那漠哥你……”
“拿住。”
丛漠双手环到身后,利索地将配枪接下,递给陈志玮:“这个帮我带走,我直接上去。”
?!
枪都拿了?
这怎么行???
陈志玮下意识想推回去:“漠哥,要不还是等局长他们来了再说……”
“来不及了,张局他们来了你帮我解释一下。”丛漠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手依然牢牢悬在半空,手里拿着配枪带,“没事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我顶着,如果张局他们要处分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话,他就把配枪往陈志玮手里一送,大踏步往电梯间走去。
“我……漠哥……”
陈志玮左右为难,欲言又止。
等漠哥回来再说……
可他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漠哥回不来了呢。
呀!陈志玮你这个乌鸦嘴!呸呸呸!
他拼命地拍了拍自己嘴巴,这才犹犹豫豫,带领着重案组一帮同事往后撤退。
第46章 四十六个热吻
大楼的警报声响起,整栋楼熟睡的人们被惊醒,在警察有序的指挥下撤离。
嘈杂喧嚣的人群之中,只有丛漠一人,逆着人潮往上行。
他驾轻就熟地走到尤津津的家门门口,没有一丝犹豫。
大门虚掩着,丛漠双手微微平举到双耳两侧,平静道:“我来了。”
“推门。”
不再是电流组成的频率,秦厉嘶哑的声音终于展示出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丛漠不再多等,直接用脚将门推开。
客厅里灯光如昼,照得一丝一毫都清晰分明。丛漠一踏进去就飞速看了一眼,尤津津和林菲都被双手反绑,胶带封住嘴巴,并排靠在角落里。
奇怪的是,秦厉也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尤津津身边。
见丛漠进来,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丛漠一番,随后突然笑了笑:“阿漠,还是你懂我。”
丛漠“嗤”地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他明白秦厉在说什么。
他没有戴监听耳麦,没有带武器,没有带任何通讯设备——他没有耍花招,所以他能见到活着的尤津津。
他抿了抿唇,站着没动:“你要做什么?”
秦厉先是笑了两声,嗓音嘶哑,像是海草的锯齿形边缘,给人很深沉的悚栗感。
他答非所问:“若我没猜错,应有狙击手拿枪指着我的头了唔?我知你们现在设备先进,就算隔这么远、拉着帘子,也能用红外线看到里面情形。”
丛漠皱了皱眉,没搭腔。
秦厉笑意更深:“不过我这样坐着,应该看不出谁是她、谁是我了哦?阿漠,你是否也要坐下,大家好叙旧?”
丛漠没动,只冷着脸垂眼看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厉没说话,只哈哈笑了起来。他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尤津津微微转了转眼,终于扭过脖子来看了丛漠一眼。
短短几个小时之前,两人还在一间狭小的卫生间隔间里靠得那样近。
不过转瞬,那份偷来的温情就像转瞬即逝,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才发生的事了。
她的眼里波光潋滟,有些怯,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担忧与信任。
这个明晃晃的眼神把丛漠刺得微怔片刻。
秦厉哪里会放过这样的细节,边笑边说:“阿漠,人生多有意思。你带人冲进房抓我的那时,是否想到今日境况?”
丛漠的眸光动了动,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这也猜不到?”秦厉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是花了点点力气。”
秦厉的嗓子压得有些低,依然很哑,但在那一瞬间,丛漠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恍然:“你放火烧自己?”
“还好,只是声音被熏坏。”秦厉无所谓地笑笑,“都是废物,现在才发现我还活着吧?”
丛漠紧抿着唇不言。
秦厉也毫不在意:“其实,我来找你这趟,并未想要如何。”
丛漠哪里信这样的鬼话。
秦厉顿了顿,自顾自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