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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抿了抿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走进了家里,永远地去休息了。
  肩膀上的触感尚在,元幸使劲挤了挤眼睛,摸摸自己的肩膀,抓紧了那片衣服,像是抓紧了自己十八岁之前的人生,抓紧了自己的十八岁。
  到这里他的使命似乎就完成了。
  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暴雨,院子,树木像被打碎的玻璃,支离破碎地一片片掉落在黑暗里。
  元幸踩在一片光明里,看着那个疲惫的小身影,喃喃道:
  “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就由我努力好了。”
  天旋地转中,神佛又一次将他扔到了强光下。
  元幸依旧是使劲眯了眯眼睛才适应眼前事物。
  入目是一片……元幸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东西,灰呼呼一片,但鼻腔里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元幸脑中一闪,明白自己已经带着那个十八岁的元幸回来了。
  他努力蜷缩了一下手指,感觉身体像是被打通了五经六脉一样疼痛,尤其的脑袋,稍微一思考就疼得厉害。
  手术是在脑后动的,所以他现在是一个趴着的状态,眼前看到的应该是枕头。
  正思考着,“咔嚓”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脚步声。
  开心先生!
  是我!元幸!我回来了呀!
  元幸抿了抿唇,想说句话,却发现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王愆旸看着趴在病床上的元幸,担忧问:“周医生,这都一周多了,元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元幸一愣,原来自己在梦中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实只过了一周。
  周蕾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屏幕:“生命特征全部都正常,你不用过于担心,手术非常成功,元幸他不会出什么事情的,王先生耐心等待即可。”
  王愆旸皱着眉,看着屏幕上那蓬勃的心跳,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周医生。”
  又是一声关门声,周蕾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王愆旸长叹一口气,坐在一旁椅子上,目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元幸的心跳,喃喃道:“元幸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趴在床上元幸在心中拼命地回应道:“我醒了开心先生!我醒了的!”
  可王愆旸听不见,只能又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元幸又一次蜷缩了一下手指,可惜动作太小太细微,王愆旸依旧没看到。
  王愆旸起身,走到元幸身边,看着他后脑上的纱布,思考着要不要叫护士来换药。
  他伸手捏捏元幸的手脚腿,帮他活动着四肢,避免他在床上躺了太久而导致四肢僵硬。
  结果他抓住元幸的手,就感觉自己的掌心似乎被挠了一下。
  “元幸?”王愆旸疑惑地喊了一声。
  结果掌心又被挠了一下,是元幸又蜷缩了一下手指。
  “元幸!”王愆旸顿时喜出望外,“元幸,你是醒了吗?”
  王愆旸手扶着元幸的脑袋,不碰到他伤口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帮他转了下脑袋。
  这也是在医嘱范围内的,避免元幸趴太久伤到脊椎,所以王愆旸除了帮他按摩手脚外,也要时不时帮他活动一下脖子。
  结果他刚把元幸的脑袋给转过来,就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下垂眼如旧,泪痣如旧。
  看到王愆旸的一瞬间,元幸努力挣开嗓中黏连,缓缓用沙哑的嗓音道:
  “开心先生。”
  “我回来了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窗台上放着王愆旸从家里带来的惊喜花, 花期虽已过, 但仍旧有一朵红色的花顽强绽放着。
  说来也巧妙,今年的惊喜花不多不少正好开了七朵,它们在初春开放, 在元幸昏迷的这七天里一朵接地一朵坠落,仿佛在替王愆旸记着日子。
  终于在最后一朵花的弥留之际, 元幸睁开了眼。
  惊喜花在听到元幸说话的一瞬间,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片红色的花瓣从枝头落入泥土中。
  它和他,都在等着这个春天最后的惊喜。
  暮春的风拂动窗帘,送来一束春光。春光投射在窗台上, 地板上, 堪堪留在元幸的床边,照耀元幸的一截小拇指。待风过后又很快退去,隐藏在窗帘身后, 等待着下一次出场的机会。
  元幸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嘴巴,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为了回应王愆旸他已经拼劲了全力,现在只想喝点水来缓解一下。
  而王愆旸则呆愣在原地, 握着元幸后颈的手也僵硬了。
  终于等元幸又挠了一下他的掌心后,这才有所反应。
  “元,元幸……”王愆旸使劲眨了眨眼睛,反复确认这件事。
  说不出话的元幸冲他微微勾了勾唇。
  王愆旸赶忙抬起放在元幸脖颈上的手,伸出双臂比划了一下, 似乎想要拥抱他,这种值得庆祝的时刻理应有一个拥抱或者一个亲吻。
  但一看到元幸脑袋上的伤痕又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可他收了好几次,双手也没能成功收回来,反而是在空中滑稽地晃了几下,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手足无措。
  只好又握住元幸的右手,使劲握了握。
  “太好了元幸,太好了太好了。”他一边揉搓着元幸的右手,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他太高兴了。
  见到爱人苏醒,三十岁大男人的眼里难得湿润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王愆旸腾出一只手抹了抹眼睛,接着又快速拍了了一下床头呼叫的医生护士的按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差点忘了得赶紧让医生来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那边很快就有了答复,说是马上就赶过来了。
  “别急元幸。”王愆旸又捏捏他的手,“很快就来了。”
  元幸微微眯了眯眼睛,示意他自己听到了。
  等待的过程中王愆旸也没闲着,纵使元幸现在不能说话,他也一个接一个问题地问,就用这种方法来排解心中的激动。
  “元幸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一个星期多。”王愆旸看着他说,“我们都快担心死了,还好你醒了,还好。”
  说不出话的元幸只能用乌黑的眼睛看着他,只不过在心中做出了回答。
  我也快急死了,这不是马上就回来了的。
  王愆旸晃晃他的手,又问:“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做梦?每次帮你转脑袋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你在哭,或者是在笑。”
  他伸手摸了摸元幸的小光头:“而且还是哭的多,一张小脸皱巴着,别提有多让我心疼了,你说说你都梦到什么了?”
  元幸抿了抿嘴,同样在心中也回答了这个问题。
  “差点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王愆旸收回手,笑眯眯地说,“那我就问点其他的吧。”
  元幸起初没太懂这两句话的联系,都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了,还问点其他的什么。等王愆旸开了口,他才明白,自家的开心先生这是“趁人之危”,是使坏呢。
  “咳。”王愆旸清了清嗓子,继续捏着元幸肉呼呼的手,“那我问问我们小元幸啊。”
  “做梦有没有梦到我啊?”
  “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是我开不开心啊?”
  “醒来后有没有用打算和我的关系更近一步啊?”
  “最喜欢的是不是我啊?”
  “想不想跟我谈恋爱啊?”
  “愿不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然后结婚啊?”
  一连六个问题,王愆旸差点把今后的人生规划都讲出来了。
  这次他不待元幸心中做出回应,抢先替他做出回答:“让我来猜猜啊,做梦肯定是有的,你笑的时候肯定是梦到我了。”
  “第一个看到我肯定是开心的,你想想你要是第一个看到了令秋迟,会有这么高兴吗?而且我肯定会让你第一眼看到我的。”
  “至于关系嘛,我想你肯定是想的,家人已经做这么久了,我们小元幸是不是都有点腻烦了呀?”
  “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毋庸置疑肯定是我对不对?对不对?”
  “这个问题嘛,我觉得你肯定是想的,不许反驳。”
  “愿意吧愿意吧,我都快等疯了。”
  三十岁的大男人一个人坐在床头,在爱人面前变成了一个幼稚鬼,碎碎念般地自说自话,擅自替别人做着决定。
  不过他的回答就是元幸的回答。
  元幸看着王愆旸脸上的笑容,自己也勾了勾唇角,心中回答了这些问题。
  做梦这个是……真的没有梦到。
  剩下的答案便一气呵成了,那自然是——
  “见到你最开心。”
  “想和你更进一步。”
  “最喜欢的是你。”
  “想和你谈恋爱。”
  “我愿意。”
  春风又起,窗帘被掀开,这次的春光灌了满室,明媚了两人,灿烂如画。
  阳光在两人身侧流淌徘徊着,春风吹落了最后几片惊喜花瓣,它们在屋内气流中上上下下,就像是穿着红色裙子小精灵在阳光下跳着欢快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