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没有化身励志少女,发愤图强从吊车尾爬到前几,因为对她来说,太难了,她的名次忽上忽下,一度掉出线,每每老师分析成绩的时候都会说,“你和宋子言不是发小吗?怎么就差那么多?”
那时候她和他的联系,也就在那样的时刻才能被扯在一起,莫名显得悲怆。
怎么就差那么多呢?有时候她也问自己,可是天分这种东西,她实在没有,努力又谈不上,这成绩自然就那样了。
以前还有宋子言帮她,可是两个人闹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她了,所以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宋子言闹别扭,大家提起她不再挂着宋子言的名字,别人不会再肆意开她和宋子言的玩笑,偶尔遇见需要他俩一起完成的事,也都特意把两个人分开,显得体贴又通达。
你看,要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清扫障碍。
现在老班大概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毕竟太过久远,后来她和他的关系有缓和过,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老班大概也没想过,她和宋子言,会这么干脆的老死不相往来,从此再无联系,至今都在彼此心里埋着刺。
“来了啊唐瑶,小五,你快带着进去。”老班笑的一脸和蔼,依稀还是当年那副样子。
小五很瘦,个头却很高,松松散散站着的时候,像个鹭鸶,长手长脚的,带着股懒散的气息,现在也没长多少肉,笑起来还跟当年一个样儿,带着痞性。
是个很自来熟的人,同班的时候就爱闹,那时候坐在唐瑶屁股后头,说起来高三(一)班的人,都是好学生,可成绩好的学生也不见得个个乖巧。比如小五,像个混混,总是跟一群社会青年混一起,打游戏,玩老虎机,唐瑶无数次看见他在课间的时候躲到厕所里抽烟,那时候烟是绝对违禁品,老师会组队去厕所和操场抓人,抓到就请家长。
可不会请小五的家长,因为他爸爸是校长,校长每次见到老师们都会说,“我整日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你们多担待,替我盯着他,不听话就打,别下不去手。”
可校长的儿子,谁敢打啊,嘴上应着,背后只能劝,劝他,“齐堃,你少让你爸替你操点心,成不成?”
他也嘴上应着,转头照旧我行我素,老师们没办法,校长话都说到那份儿上,又不好意思真请校长过来,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后来,就让齐堃当了纪律委员,企图让他担点儿责任,约束一下他。
可老师们显然思想太单纯,他自己连自己都管不住,哪能管的住别人。
于是自习课像菜市场,大家讨论题的讨论题,吵架的吵架,争辩的争辩,交流感情的交流感情,彻底放飞,好不热闹。
那时候齐堃就搬个凳子坐在教室门口,椅背朝着教室门,脚踩在门边儿,拿一个硬皮本写写画画,碰见教导主任或者老师在走廊里晃,他就懒洋洋地用指节敲着门,说一句,“老师来了啊!”
然后大家短暂的安静,老师走过去,看着他那副一只脚踩在门边儿的样子,总是要呵斥一句,“成什么样子!”
他会懒洋洋地把腿收起来,坐直了些,眯着眼笑,冲着老师说,“老师您教训的是。”
那副二皮脸的样子,总是搞得老师哭笑不得,也懒得再说他。
唐瑶对旁人是不大关注的,可是对齐堃印象深刻的缘故,是因为他闹腾,又追过唐瑶,他追人的方式倒是特别,用硬皮本画她的漫画,那时候唐瑶是语文课代表,收发作业,有时候还帮着老师改小测卷子。
优等生的通病,看不起语文,一个个都不愿意写语文卷子,语文作业总是放在最后,每次唐瑶收作业都恨不得一手揪一个人的耳朵。
逃语文作业的方法千千万,唐瑶哪那么多心眼,总是中招,一边儿语文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一班的学习积极性不够啊,你身为语文课代表要上点儿心,一边是班上的优等生跟她玩躲猫猫,数学卷子没做完,语文作业不交了,今儿心情不好,语文作业不交了……
唐瑶好几次都被气哭,齐堃就坐她后边儿,戳她后背,她扭过去就听见他笑话她,“你说你较什么真儿啊?爱交交,不爱交不交呗,他们自己都不担心语文考砸,你瞎担心什么劲儿?”
她才不担心呢,她只是每次看着语文老师那个老太太每次扶着眼睛佝偻着腰给他们批改作业的时候就觉得心疼,那个老太太是已经退休后又返聘回来的,教了好多年的高三语文,很有经验,但再有经验的老师,别人不信她,谁也没办法。
她喜欢那个语文老师,选语文课代表的时候,半天都没人举手,老师表情都尴尬了,她不忍心,高高地举着手,她坐在倒数第二排,全班人都回头看她,她仰着脸,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有种莫名的骄傲。
齐堃把她当语文课代表遇到的窘事都画下来,满满一个硬皮本,当时全班传着看,算是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上自习课的时候大家都凑在一起看着硬皮本笑,笑完就把本子传给下一个人,唐瑶认出是齐堃的,扭过头去问他,“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他只是笑,眯起眼睛,痞痞的,带着他一贯的无谓表情,“你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于他的卖关子,唐瑶撇撇嘴,表示不屑,扭过头自顾自地写自己的题。
最后本子才传到唐瑶这边儿,她翻起来看,看着满本子自己炸毛时的搞笑卡通样子,气的扭过去拿书拍他。
他一边儿躲一边儿笑,“多形象啊,是不是?”
翻到最后的时候,她看见一行小字儿,“不要欺负善良的小红帽了,她委屈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躲着哭,怪可怜的。”
然后她就由生气变成了不好意思,别扭的跟他说,“谢谢你啊!”
“不客气,没什么,也就画了一星期,浪费了一个十二块钱的本子,断了一根派克笔而已。”他歪着脑袋,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
唐瑶更不好意思了,跟他说,“我买本子送你吧!”
他嘁了声,“亏你是语文课代表,不解风情!”他竖放着硬皮本,是那种页面很厚的本子,看起来厚厚的,其实也没几页,那时候大家都用一块钱两块钱一个的软皮胶面本,没人这么奢侈,买这么好的本子,他用手快速的翻页,能看见每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大意就是,“唐瑶,我喜欢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她刚刚看的时候还好奇每页的第一个对话为什么在固定的地方,第一个字还方大,顶着页边写,原来是个藏头句,用的是文言文的遣词造句,晦涩难读,但是唐瑶文言文功底好,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她看着齐堃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觉得心慌,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什么啊!”
他笑了笑,知道她装傻呢,收了本子,对着她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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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应城(修)
别人管齐堃叫小五,因为他有个很长很长的外号,叫做“逞凶斗狠不要命的二百五”,这是初中就有的外号,一直沿用到了高中,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五。
当然,这是听说的,反正唐瑶是没见过他打架的样子,他总是懒洋洋的,眯着眼笑的时候颇有一种纯良无害的样子。
唯一一次让她觉得害怕的时候是四模之后,他们学校的模拟考有六次,前三次在上半学期,后三次在下半学期,第四次模考,有谣言说这次的考试水平大概就是高考的水平了,当然大家都不信,可有时候,还是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的心态,至少是个信念,所以大家都格外卖力,复习的氛围很浓厚,所以那次模考唐瑶记得很清楚,那次齐堃有一周没来上课,齐堃是存在感很强的人,就算站在角落里,旁人也不会忽略他。
所以他不在的一周,大家都在讨论他,女生们爱凑一起讲八卦,有人说他因为隔壁学校的女孩子跟人打架了,有人说他跟家里闹翻了,反正唐瑶听着都挺不靠谱的,齐堃虽然吊儿郎当了些,可其实也没那么坏。
往常上课,齐堃小动作特别多,时不时戳一下唐瑶,问她个无聊的问题,或者借个东西,一节课唐瑶能扭过头好几次,有时候不耐烦了就瞪他一眼,“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他脸皮子厚,被瞪了也不害臊,反而笑,混着窗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有一种光风霁月般的俊朗。
唐瑶同桌是个颜控,每天在唐瑶耳朵边儿上念叨,齐堃好帅,好帅啊!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就觉得这男生跟个多动症似的,动作特别多,事儿事儿的。
但那一周太安静了,反而又让她觉得不适应。
齐堃没来上课的第六天,唐瑶终于忍不住,去小卖部的公共电话厅拨电话给他。
唐瑶之所以有齐堃电话的事儿是巧合,那时候还没智能机遍地,手机大多是非智能的,连半智能都显得高级得不得了,学生若是揣个翻盖机,都烧包的很,那时候唐瑶妈妈在跟人合伙做生意,整天忙的不着家,有时候周末了唐瑶都不见得能看见她,为了方便联系,唐瑶妈妈就给她配了一部手机,灰蓝色的摩托罗拉,直板,屏幕特别小,搁现在估计就是老年机的款,只能用来收发短信,接打电话。
但还是不得了,唐瑶总是要藏起来,因为学校是严禁带电子产品的,有次躲在厕所里给妈妈打电话,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桌洞,后面的齐堃,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戳着她的背跟她说,“手机借我使使呗!”
唐瑶扯着他的胳膊让他小声点儿,他却越发来劲,声音琅琅,“怕什么啊?没收了我让我爸替你要去,老谢不敢扣着。”老谢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个谢顶的大叔,说话唾沫横飞,激动的时候还手舞足蹈,整个人充满了超凡的战斗力和热情,对待学生如严冬般苛刻,誓要把他们这些祖国花朵磨砺成沙漠的仙人掌。
老谢最头疼的就是齐堃这个老大难,快别给老谢添乱了,唐瑶只得急急地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去,“行行,我给你了,你快别说了。”
他咧着嘴笑,仿佛做坏事得逞的孩子,唐瑶骂他幼稚,他没所谓地挑挑眉,揣着手机去了走廊,靠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窗户边儿上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唐瑶手机上就多了一个备注“小五哥”的电话号码。
“哥的电话,给你存着了,你这么好欺负,遇上人欺负你了,报我名号,以后哥罩着你。”他声音像被阳光晒过一样,透着股懒散劲儿,像是开玩笑,但又有点儿认真。
唐瑶没细究,只看着小五哥三个字,对着他做了个作呕的表情,“你恶心不恶心啊!”然后顺手改成了他的名字。
也忘了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留他电话号,那个号码,也就留在了她的通讯录里。
那段时间查手机查的严,唐瑶就把他的电话号从手机通讯录上抄下来,揣在上衣口袋里,省了吃饭时间去电话厅给他打电话,她跟店老板要了个最里面的位置给他打电话,响了足足十几秒,他才接,声音有点儿沉,少了平时那股不正经的气息,他问她有事吗,语气显得冷淡。
唐瑶一瞬间觉得自找没趣,声音也冷下来,硬邦邦地跟他说,“你上周说让我帮你瞒着老师你没交作文的事,你说你这周就补给我,可我现在连你人都找不见了,眼看老师要改作业了,你让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他忽然就笑了,带声的那种笑,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你给我打电话就为这?”
她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然呢?”
他哈哈大笑,跟她说,“行吧,那我明儿去把作业给你交了。”
他没说他没来学校是为什么,但唐瑶知道了他第二天要来,顿时就轻松多了。
可能是乐极生悲,挂了电话就看见宋子言,隔着两个电话位的距离,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单手拿着电话,别人都是坐着打电话,他偏站着,他这人就这样,说话做事,总是带着自己的个性和脾气。
他的目光落在唐瑶身上,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很快挂了电话,依旧看着唐瑶,手指握在电话的塑料柄上,一下一下敲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唐瑶的心也随着他的指尖,起起伏伏,上上下下颠着。
她莫名觉得心虚,害怕被误会自己和齐堃有什么,年少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事,觉得那些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他的确是误会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只一句,“离齐堃远点儿,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语气冷漠的很,又夹着不由分说的武断,唐瑶头脑那根叛逆的神经一绷,就堵了回去,“齐堃也没那么坏,你是对他有偏见。”
宋子言是那种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三观正的不行,不喜欢齐堃一点儿也不奇怪。
后来唐瑶一直一直后悔,为什么要顶那么一句嘴。
宋子言目光沉下来,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唐瑶太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是真的生气了。
他冷冷地说句,“你随便,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然后就付了账离开,他总是走的很快,个子高,腿长,步子迈的很大,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她的视线,她颓丧地站在小卖部的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只觉得难过的很,低声骂着齐堃,骂他好好的,干嘛不来上课,他来上课她就不用给他打电话了,不给他打电话她就不会惹宋子言生气了。
那个时候逻辑真是奇怪啊,怎么就怪到齐堃头上去了。
反正到第二天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埋怨齐堃。
齐堃是课间操的时候来的,在操场上做完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回来的时候,齐堃就在她的位子上了。
坐在她的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她做的生物笔记,看见她喘着气进来,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你字真不是一般的丑,都说人如其人,多漂亮一小姑娘,怎么就能写出来这么丑的字。”
以前宋子言也总说她字丑,指着她的书,“你瞧瞧你自己的杰作,这是鬼画符吧?我看你考不上大学,去画符估计能忽悠不少人。”
一想起宋子言就觉得难过,看见齐堃就更来气,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沉沉地叫他,“下来!”
许是看她脸色是真的差,齐堃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伤了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挠挠头,不大好意思地说了句对不起,“你别生气啊,我错了还不行,你字最好看,比我字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这笨蛋,完全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只一味道着歉,然后讨好似的把作文给她,“你瞧瞧你多厉害啊,老谢给我打了十几通的电话我都没理他,你一个电话我就立马来了……”
唐瑶不看他作文还好,一看更是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那次是写一个材料作文,材料是一句烂大街名言,“如果你无法改变世界,就改变自己。如果你无法改变自己,那就改变世界。”
这种辩论性的题目,从任何一方面写都行,是要有理有据,都不算错,唐瑶收作文的时候大概翻了下,有人写适应规则,有人写坚持自己,还有其他一些角度,特别离题的几乎没有。
可是齐堃给他的作文,题目是,“小丑”!
洋洋洒洒四张作文纸,真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
“你是打算气死我啊,还是打算气死老师啊?”唐瑶指着他的作文题目,“老师说过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题目要亮明观点,你都忘啦?”
他把作文本子合上,“诶,谁也没规定,非得写议论文不行啊,我写杂文不成?”
“老师这几天都生病了,你快别气她了。”唐瑶皱着眉,把本子塞到他怀里,“重写!”
他这哄了她半天,却没想到她更来劲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一然后只手搁在她的肩膀,仗着身高优势俯视她,“唐瑶,我太给你脸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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